春雨诧异地望向他怀中探出的那个小家伙,“西瓜怎么在你这里?”
西……瓜?
李寰铮一怔, 眼神不自觉地放空了一瞬。
然而不等他因为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有所心悸, 那青年已经喋喋不休地开口了,“它怎的瘦了这么多?我离开的时候它分明白白胖胖, 怎的现在竟这般瘦骨嶙峋了?李寰铮, 你是不是饿着它了?你个臭不要脸的老狗, 这猫儿如何得罪你了, 你要这样苛待它?”
“可怜我好好的小崽子, 竟被你饿瘦了这么多!”
“你还不放开我!没看见它在要跟我抱抱么?”
李寰铮一阵静默,一手揪着某只圆滚滚肥啾啾的后颈将其拎了起来,想了想似乎觉得姿势不对,又将其纳入了怀中,一手托着。
小家伙软乎乎地叫了一声,然后亲昵地蹭了蹭男人, 再将脑袋往男人怀中一埋, 只露出个毛绒绒的屁股对着春雨。
秋山月见着,眼底不禁暗了暗。
猫儿本就怕生,西瓜又被春雨养得即怂且凶, 陌生人极难亲近, 寻常人想要逗上它一逗,它躲起来不理人那都还是好的, 不开心的时候,就连自己的主人,也敢一爪子挠上去。
饶是秋山月, 跟西瓜亲近起来,也花了月余的功夫。
可西瓜眼下那姿态,分明跟李寰铮亲密极了。
春雨也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叛徒”,看着那小猫崽子的圆屁股气得牙痒痒。
瞧瞧,这才几天功夫,就不认他这个主人了,反而对着李寰铮那厮投怀送抱。
哇呀呀呀!气煞吾也!
李寰铮却是没有被他这些瞎嚷嚷给转移了注意,只垂眼在西瓜身上一扫,眉头一皱,语气不甚明朗,道:“它叫西瓜?你取的名字?”
不待春雨开口,秋山月飞快接道:“我取的!”
春雨正要说话,不由一顿,眼睛微微眯了眯,夹着些许怀疑和探究看向秋山月的脸上,目光逡巡,像是在搜索对方冷淡表情掩盖下的小小惊慌。
他记得,在鲸息岛时,那本《十二仙人志》中所记述的最后一位,是一位惊世剑尊。
魏剪草,小字西瓜,乃是无垢道君亲传弟子。
那么,应该也算是他的弟子……
秋山月似乎在有意无意地避免李寰铮发现他和雨千戈之间的联系。
也是,李寰铮毕竟是背叛钧天剑宗并亲手“杀死”雨千戈的人,那么,看起来,似乎也是他的生死大敌了。
他目光飞快地在西瓜身上一瞥。
捡到这猫儿那时,他识海尚且破碎得起来,神魂不稳,浑浑噩噩犹如傻子,不知前事未来,也无能思考古今。当时给它取名“西瓜”,只是无意识就这么做了。
可是秋山月为什么要骗李寰铮呢?
世人都道李寰铮乃是上代魔君寐言君之子,在上代魔门被道门清缴之后,掩藏魔门遗孤的身份,潜入钧天剑宗,苦心经营三百余年,终于等到了机会,于登天一战中叛出道门,率一众魔修走上了魔门崛起的道路。
不过却没说,当时李寰铮在钧天剑宗时,是拜于哪位大佬座下。
秋山月这般闪闪避避的样子,莫非昔年的李寰铮与魏剪草乃是旧时?
而且还是十分熟稔,能够互称小字的那种旧时。
是以秋山月才会害怕李寰铮由“西瓜”这个名字想到魏剪草,继而注意到给一只猫取名“西瓜”的自己。
能够让秋山月这么害怕,甚至以他的骄傲都能出口撒谎的程度,这般投鼠忌器的态度,只能说明一件事——
除却登天之战的敌对立场之外,李寰铮与雨千戈,还另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只怕饶是秋山月,也无法想到,仅仅凭着自己一句小小的谎言,就能□□雨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猜得个七七八八。
直到很久以后,提到他们几人间的种种纠葛,春雨道一句“我早知道了”,秋山月方才明白,李寰铮常称这厮“心有七窍”,可不是随便说的。
眼下春雨心念电转,转瞬间便将这些弯弯绕绕想了个通透,紧接着就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向了李寰铮。
这个人……竟然和他的前世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有趣。
既是非比寻常的关系,登天之战为什么选择了背叛呢?
是欲望?身不由己?还是另有隐情?
“你取的名?”只见李寰铮眼神阴恻恻地飘向秋山月。
他虽不喜秋山月,但也知道这家伙是非曲直向来分明,从不屑撒谎,是以不疑有他,一声冷笑,“从今天起改名了,叫冬瓜!”
春雨充满兴味的眼神马上变成了一种叫做“你有病吧”的目光。
李寰铮偏过头来冲他露了露虎牙,“我倒想问问,他是你什么人啊?你自己的猫,你不取名,反让他来取?”
西瓜……西瓜……
秋山月怎敢给一只猫取这般名字!
他抱着西瓜的长臂不禁紧了紧,耳中仿佛响起了山谷中轻扬的风声,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溪流漫过圆滑的石子向着远方欢腾而去,清透的水花在撞上大石头的瞬间高高扬起,浸透旁边一双白净的鞋袜。
有人在喊:“秀微师兄——秀微师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阳光英朗,比溪中跳跃而起的水珠更加俏皮。
秀微师兄……
那人死后,再无人这般唤他了。
不及春雨反应过来,那两人又打在了一起。
之所以说“又”,上一次刚出了太古遗境时好像也是这样,话都没说上两句,这两人就打得天崩地裂。
行,不愧是道魔各自的领军人物,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立场很分明。
春雨低头看了看刚刚被扔进他怀里的西瓜,又看了看不知何时松开了对他的禁锢,并在前方结成笼状,将他和西瓜牢牢护在其内的金蚕链。
他捏了捏西瓜的小胡须,道:“我还得谢谢他总算没忘记有我在旁边,是吧?”
感恩魔君大人,否则他一个小小魂修,怎么耐得住旁观两位大佬斗法?
只是,这两位大佬,莫非忘了此地乃是何方?
这般不管不顾地斗法,就不怕引起什么异变?
春雨眉头紧皱,大喊了一声,试图阻止,却无一人理会于他。
他试图看清那二人的斗法,却只见海水混沌如狂风暴卷,什么也看不清。
他暗骂一声,捏了捏西瓜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碧水牌,咕哝道:“这倒是好东西,看起来比鲛珠好用……算了,李伯伯给你的宝贝,不抢你的了。”说着,从自个儿的储物袋中翻了翻,总算摸出个低阶灵兽袋来。
他低念口诀,那灵兽袋便在他手中变化得比西瓜大不了多少。“展越师兄的临别礼物!得亏了当初没嫌寒酸收下了,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他啧啧两声,心道钧天剑宗是真穷,和他之前看到那些幻象里的恢弘气派差得远了。
“西瓜啊,阿爹没你李伯伯那种本事,在这剑渊怕是照顾不好你,你就先委屈委屈,去灵兽袋里呆会儿吧,回头阿爹猎了大鱼,天天给你吃好的!”他笑眯眯揉揉西瓜的头,将不情不愿的小家伙往袋子里一塞,带子一系,又念着口诀将灵兽袋变小,往腰间系上,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全,又将之揣怀里了,还将灵兽袋的绳结与自己里衣的绳结系到了一处,这才放下心来。
剑渊之险,可不仅仅是传说。春雨虽有秋山月和琥珀赠与的诸多法宝,但他修为低微,也不敢托大。
更何况他曾承诺李寰铮,不再使用琥珀赠与的那枚储物戒中的东西,那么不到生死危机之时,就断不会毁诺。
至于能让他抱大腿的那些人……
呵。
瞅瞅前面那片看都看不清的海底龙卷风吧。
男人,尤其实力强大的男人,最是靠不住。
春雨将西瓜安置“妥帖”,便开始四处打量。横竖他看不清那两人怎生斗法的,不若看着点四周的动静,万一来了些海底怨魂,那两人没闲心管他,他也还能自个儿跑路不是?
哦豁……说来就来。
春雨嘴角抽了抽,看着远处有一群小白点,如雪浪般涌啊涌,朝着这边涌来。
离得近了点,春雨便看清了,那二十多个小白点均是脸色青白,眼神空洞,穿的白袍青滚边,双腿虚化,身上和脸上有着不同程度的伤痕与血迹,显然并非活人了。
这些怨魂与前几日遇上的普通怨魂并无二别,春雨心下判断其实力自己可以对付,只是那条金蚕链……
他伸手试探性地碰了碰。
咦?
春雨惊讶地看着那金蚕链紫光一闪,游动着收缩起来,最后化作巴掌大的一小圈,朝着他手心飘来。
他讶异地望了那两人斗法的方向一眼,眼神微闪。
金蚕链乖巧地在他掌心盘旋,见他不反对,便如同一条小蛇般,在他指间游来游去,乖巧得很。
春雨心下起疑,见那两人越打越远,几乎只看得见老远的地方有一片明显区别于深海的混沌了。
他皱起了眉。
那两人是为了不波及他,于是刻意避开了这边?
还有金蚕链……
他眼角瞥到离得越来越近的怨魂群,眯了眯眼,心念微动,那金蚕链竟随着他心念伸长开来,化作一条长鞭,握在他手中。
长鞭身上泛着幽幽紫光,春雨想到之前见到鞭上缠绕的那些五毒虫兽,眼神微动,将魂力注入金蚕链中。
无穷无尽的撕咬啃噬之声顿时响了起来,细微,却不容忽视。金蚕链紫光大盛,那些散发出来的紫光化作千百虫蝥,或互相残杀,或朝天嘶吼。
春雨望了一眼已近在十丈外的怨魂,提鞭一扫,只见五毒虫兽扑将而出,身形渐渐变大,待到与怨魂贴身之时,已与山林猛虎大小无二。
霎时间,五毒嘶吼,怨魂尖唳,彼此啃咬作一团。
有几只怨魂冲破五毒防线,朝着春雨齐齐扑杀过来,春雨眼神飞快扫过它们身上残破的钧天弟子服饰和混沌无神的眼,心中一狠,魂力再度注入金蚕链,朝着怨魂狠狠打去!
金蚕链扫到怨魂腰间,细小的虫兽顿时蜂拥而上,将那几只怨魂“啃”得烟消云散,堪称威力一绝。
春雨沉默着看了看金蚕链:……
还真是对他认主了?
李寰铮到底搞的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魔君大人(冷酷):我想干啥?我就想把碍眼又不能杀的人骗远点,然后跑回来跟媳妇过二人世界,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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