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吃席, 可谁又是来真正吃东西的?
家里又不差这几口。
上一次贾赦大婚,因着是荣府继承人,除南安郡王镇守边关,不得脱身,派了世子前来外, 其余三家来得皆是当家王爷王妃。
而今日, 南安郡王府来了个倚重的嫡次子,其余几家来人皆是继承人夫妻, 这就看出差距了。
几位府上,都对这个成日宣扬会读书的贾政有些腻歪, 因此便不大有兴致, 只顾在那儿吃酒。
倒是北静王府世子水杉,许是家学渊源, 世代风雅风流,总是与张白兄弟两个搭话。
“玄兄弟倒是可惜了, 若是没那一场风寒,此时能凭真才实学入了国子监亦是未可知啊!”
他连道可惜, 另外三家郡王府来人听了却是表情都要维持不住。
今日婚礼的主人公, 可不就是未能有真才实学, 靠着荫监入了国子监的?
若不是知道这北静王府世子一向是个不着四六的, 他们当真要认为他是在暗暗讽刺了。
不过, 这也有这的好处,人家至今还是王爵,他们几家, 是除了南安郡王都被架空,可也都已成了郡王爵位。
张白举杯笑道:“世子说笑了,他不过十七岁,尚未及冠,阅历尚不足,也该多积淀,不过三年而已,多了三年,更有把握才是!”
水杉一听,略一思量,也觉甚是有理,举杯与他碰了一下,“子虚兄所言甚是,甚是啊!”
“是我着相了!”
“那本世子就提前预祝玄兄弟三年后,桂榜高挂了!”
张玄笑笑,也举起酒杯,“多谢世子。”
其余三人也俱是举杯,口中尽是贺祝之词,溢美非常。
张家实权尤盛,太子妃母家,嫡皇孙外族,虽近些年越发沉寂,可狮子便是睡着了,那还是狮子,无人敢妄动。
又是等了一个时辰,众人才听到:“新郎倌将新娘子接回来了!”
众人起身,连忙准备前去观礼。
待礼成,新郎倌该敬酒时,众人才又落座,此时桌上的席面已是换了一遭。
贾政出来敬酒,一身衣裳红艳艳的,倒也为他那素日都严肃板正,毫无生趣的脸上添了几分喜气。
他一向是个愣头青,扎在书堆里,如此上进,引得各家争相称赞,自来就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已是建功立业的年轻一辈倒也浑不在意,只那些只等着恩荫,继承爵位或是混吃等死的公子哥儿们,瞧他眼神就不对了。
好容易能折腾他一回,解一解气,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以后除非这家伙续弦或是高中,还真找不到如此修理他的机会了。
天赐良机,不可放过!
一群公子哥儿撸着袖子,跃跃欲试,心想定要将这假正经喝趴!最好连洞房都入不得!
贾政被灌酒,初时还算面不改色,越到后面,越是面色酡红,眼神迷离,脚步虚浮,说话都咬舌头了。
大海守在贾赦身旁,“嗳哟!我的爷,您快去帮二爷挡挡酒!这样喝下去,还入什么洞房?直接睡死过去了!一觉到天明!”
见他还没有动的意思,催得更急了,“爷?祖宗!老祖宗!”
“您快去罢!这若是今儿二爷没成了好事儿,明儿说不得老爷又要锤您的肉了,连带着我也得吃挂落!”
贾赦摆手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也就仗着我酒量好,可劲儿薅羊毛!你不知道你们大奶奶管得严,不叫我多喝?”
“真不知道你主子到底是我还是二弟!”
说罢上前,很有个小霸王的样儿,踩着凳子粗声粗气、点着众人道:“你们一个个的,够了啊!”
“再灌下去,他人事不知……嘿嘿!”
他阴桀桀地笑着,“说起来,你们当中,大部分还未大婚呢!”
话音刚落,只见众人一脸菜色,随即放下了杯子,“来来来,下一桌下一桌了啊!”
有了贾赦先前所言,还有哪桌敢灌酒?
多不过是应付一下,意思意思。
直至贾政喝的高了,才被人送回了新房,紧跟着送上了醒酒汤,去去酒气,醒醒神。
如此模样,很该缓一缓才是。
等到张沅芷就寝时分,仍能听到后头院内传来的起哄声。
她就着温水,用玉容膏净面,接过热巾子擦了擦,又用如玉丹擦了擦面和手,站起身。
“你就由着那些人打趣二弟?也不插手?”
贾赦一脸坏笑,面色红润,颇有些幸灾乐祸,像是个捉弄成功而暗自高兴的少年,一团孩子气,“灌他的酒我尚且还能多插一手,这闹洞房,历来是约定成俗的规矩,我去阻止做什么?”
“再说了,那愣头青可没我机灵,读书都读傻了,我尚且知道厚着脸皮出去撵人呢!他呢!在意体面,不肯违逆君子之道,不肯赶人,那我有什么办法呢?”
见他一副打定了主意不管的模样,张沅芷也不多说,左右那些人都是相熟的人家的公子,还是极有分寸的,闹一阵儿,也就自行离去了,绝不会越界。
于是就爬上了拔步床,坐在那儿,说起了旁的。
“今年玄儿临行前几日生了病,家里也不敢教他跋涉,便没能回乡参加秋闱,倒是有些可惜。”
“不过今儿我娘过来说,等明年春起,就叫他外出游学去,走到哪儿是哪儿,不为别的,只为拓宽眼界,这些年,不是京城便是余杭周围,实在拘束了他的见闻。”
“其实这倒也好,”她撑着下巴,眼皮子都要睁不开了,声音也断断续续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去增长一番见闻……也好……就是身边得跟着……几个人……得护着他!”
“不行了……这些日子,怎么如此嗜睡?我先睡了,你自便!”
说罢,没一会儿,呼吸便开始绵长起来。
贾赦见状,也躺了下来,把她护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的肚子,沉沉睡去。
-*
翌日,新妇前来拜见,张沅芷又是早早起身,哈欠连天,眼泪出来,面上刚刚抹匀的鲜花胭脂都冲了开,只得重新敷粉。
秋霜也不嫌麻烦,为她重新上妆,笑着道:“奶奶,您可忍忍,帕子准备好了,可别到了正院儿,这哈欠露在了人前,多不好?”
“有什么的,有帕子挡着呢!现在这天儿,越发黑了,都是如此,但我会努力忍住的。”
“实在忍不住,拿着帕子一遮,左右今儿的主角,是二弟夫妻,没人会把太多视线放在我身上的。”
“饭已经备好了,就是天渐渐冷了,送来时候,已经开始凉了。”
“好在还有个小炉子。”
张沅芷走了出去,皱眉道:“那个花园子小的很,但却将东院整个隔了开,来来往往送个东西,甚是不方便!”
张她走到饭桌前,坐了下来,贾赦便笑道:“怎么?娘子还想要将这花园儿拆了不成?”
睨了他一眼,她慢悠悠地拿了一碗鸡蛋虾仁羹,葱花碧绿,虾肉白里微微透着红,看着便叫人食欲大开。
“你还别说,我当真想过这事儿,只是家里毕竟日后还要宴客,这花园子拆了,就没什么景致了。”
这会儿的贾家可没有个贤德妃,哪儿来的大观园?
好在鸡蛋羹还是温的,便也没有凉了鸡蛋的腥气,温度刚刚合口,叫她很是受用。
贾赦思量半日,眉头紧锁,嫩粉色的薄唇紧抿,才恍然道:“娘子,不若咱们在东院建一个小厨房,一应吃喝,从大厨房那儿拨出来就成了,不过是多列一次账本儿而已,也不是甚么难事儿!”
“你有着孩子,正好还能吃点新鲜热乎的!”
“左右咱们家院子里都是各吃各的,也碍不着什么。”
张沅芷抬头,嘴角微弯,略显丰腴的面部笑意清浅,“哦?那你去说?左右我是不开口的!”
他见张沅芷笑了,心中欢喜,开怀道:“自然是要为夫开口的,有我出马,你只管放心!保证办得漂漂亮亮!”
她点头,温声道:“好!”
他见此,自然又是乐不可支,心里美得冒泡。
用了饭,两人才慢悠悠地朝着屋外走去。
不用急,刚刚还听到后面院子的人喊着服侍二爷二、奶奶起床,更衣洗漱用早饭呢!
这两人昨晚闹到什么时候啊?竟这般时候才起身?
张沅芷便是坐上了马车,也在支着脑袋考虑这个问题。
衣袖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来,晃得人眼花。
贾赦见状,不由暗自吞咽口水,心中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那档子事。
好在及时打住,便是心痒得很,也一盆冷水将他浇了个彻底。
“二弟和二弟妹,会比咱们先到?这两人,咱们将将出门之际,还未起身呢!”
他们东院是因为离得远,那时平辈都差不多齐全了,只有长辈还未出现,可贾政的体仁沐德院,只需过了穿堂,到了西暖阁的廊道,再进入大厅,穿过内仪门,那就到了正院了。
他们夫妻可别等东院族长大伯都到了,人还没到就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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