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这里, 她都气得心口剧痛。
都说贾赦昏聩,丧尽天良,将亲生女儿作价五千两卖给中山狼,以致女儿活活被打死。
这个她无法反驳,做了就是做了, 那时的贾赦, 的确是昏头到了家,对贾琏都不过如此, 动辄打骂,贾琮更是个透明人儿, 还有个木木呆呆的迎春, 一对儿庶子庶女,又指望他们得贾赦多少慈父之情?
在王熙凤和贾宝玉被马道婆下蛊魇着那次, 贾政身为生父,贾宝玉为其唯一嫡子, 他都要放弃了,护着那黑了肠子懒了肺的赵姨娘。
可偏偏贾赦, 还忙里忙外地要为两人寻救治之法。
这也是全书中, 贾赦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了。
甚至可以说是唯一。
可只要她活着, 就决不允许贾赦成为那样的人。
秋霜见她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心中疑惑, 也想开口劝上一二,最终忍下了,没有打扰她, 由着她去,自己清醒。
她这样的时候,最是厌恶别人打搅她了。
她安静退了出去,顺手将桌上张沅芷已用过的小碗小盅收了,放在食盒中拎了出去。
出神了一阵儿,思绪飘得有些远,张沅芷的眼皮直打架,要合不合的,还打了个哈欠,便叫人道:“来人,打水,我要洗漱了。”
回雪和朝兰听了,连忙叫人去茶水间兑热水,又是一通翻找,将张沅芷常用的一些洗面粉,玉容膏拿了来。
张沅芷坐在梳妆镜前,胳膊支在梳妆台上,手撑着额头,微微垂首,揉捏着眉心。
在她身后,秋霜为她卸下簪环,拿着篦子通着头发。
秋霜见她愁眉紧锁,便问道;“奶奶怎么了?怎么一直愁云惨淡的?是有甚么烦心事?若是可以,和我说说罢,便是不能为您分忧解难,也能叫您缓一缓。”
“让我猜猜,可还是为大房二房之争?还是依旧担心大爷能否支应起门庭?”
“我瞧着大爷可以,大爷虽说有时候儿女情长了些,可心明眼亮的,说句不中听的,若说在朝堂上钻营,那政二爷绝对比不上他。”
张沅芷叹气,“我如何不知道他脑子够用?不能说科举就是一定的正途,但现在,唯有科举是最适合他的,我只能把他掰过来。”
“不想被二房踩在脚底,就只能强大到把他们摁下去!”
所幸的是,现在王家尚不显赫,王子腾也并未平步青云,他们张家仍在,太子仍在。
只要太子活着,成功继位,那么贾政,一辈子都越不过大房去!
想到这里,她的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不成功,便成仁,张家到了今日,已是没有办法抽身了。
张家若倒了,贾家还不得立马翻脸?她可不想落得原著中查无此人、问就是邢夫人是填房的下场。
为了她自己的小命,她也得尽最大的努力让太子上位。
哪怕她的作用微小,可万一就成就了蝴蝶效应呢?
她祖父父亲安好,太子便也稳了。
秋霜叹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太太这心,偏的都没影儿了!”
“素日只说二爷是个读书种子,大夸特夸,嘘寒问暖,饶是您怀着府上的孙子,除了见面,也没见她多问上一句。”
贾政,读书种子?
怕真是与他不沾边,腹内文采还不如一个十岁出头的贾宝玉,可见一斑。
还想科举入仕,若没有那监生名额,高看他一眼,都不知道举人能不能得中。
从恩荫赐官到贾元春封妃多少个年头,从员外郎到主事,才只升了半品,贾家托付他手上,怕是托付错人了。
而且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却依旧心思不正,伪善而不自知,偏听偏信,窃居正堂,忝为读书人!
张沅芷垂眸,睫毛在灯光下在眼睑上打出一片剪影,如鸦羽一般,“十只手指还各有短长呢!至少母亲对夫君,还有几分慈母之心,且夫君又是在老太太身边养大的,孩子下生没多久就被祖母带走了,而后又有了孩子,可不就一腔母爱都在他身上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
张沅芷长叹一声,起身道:“唉,不想这么多了,待我细细思量几日再想想,想想……”
秋霜心中长叹,她们姑娘为着大爷也是着实费了心思了。
只希望大爷可别白费了她一番苦心。
“奶奶,您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还有小主子呢!累了您就睡,筋骨懒了就走动,饿了就少吃多餐,可别多想那些费心思的事情,多耗费心血?”
张沅芷打了个哈欠,眯着眼道:“好好好,我知道了,这事儿啊,得一点点谋划,不能急于求成,我每日想一点,一个月两个月的,总该有个主意出来了。”
说着,就歇下了。
*
又是一个月过去,张沅芷肚子愈发大了,已经六个月了,行动更为迟缓,贾赦只每日见着,都是胆战心惊。
这时宫里传出消息,说是今晨天还未亮时,敏贵妃,殁了。
贾家一个月前才办了喜事,府上还有些痕迹,因此史氏立马叫家下人将那些鲜艳物件都撤了,准备叫上婆婆一道,换上品级大妆,去宫中祭奠,再过几日,更要去哭灵守灵。
朝廷向来对孕妇优容,不仅如此,孕妇在各种场合,也是十分为人忌讳的,婚礼与丧礼,如何能见得到孕妇的身影?
圣人仁慈,先时就发了明旨,格外开恩,日后准许身怀六甲的妇人不必参与丧仪,可叫她松了一口气。
现在家中需要去参加贵妃丧礼的,唯有她和婆婆,并宁府那头的婆媳二人了。
这时张沅芷也收到了邸报,看着上面触目惊心的字迹,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心中庆幸。
好在她姐姐是太子妃,只需身着素服以示哀思,守灵哭灵等无需她来,毕竟敏贵妃说白了只是贵妃,是妾,是庶母。
而她更是清闲,圣人明旨发过孕妇无需参礼,她算是捡了便宜。
但还是坐着马车,慢吞吞地到了荣庆堂。
这时徐氏和史氏已是按着品级大妆装扮好了,她慢慢上前道:“祖母和母亲这就去?我记得男子这边,每日要祭奠集合三次,已是叫他去换上世子的服饰了,一会儿就到。”
徐氏忙道:“你快坐下,坐下!都六个月了,又不用你去,你来做什么?肚子都这样大了,该小心些!”
张沅芷被人扶着坐下,笑道:“看了邸报,就有些慌了,也不知道我这样子,到底需不需要去,虽说有明旨,心里到底有些忐忑,我是个新媳妇,遇事没有长辈们那样冷静,就过来,想着长辈们吃过的盐都比我吃过的米多,来讨个主意。”
史氏道:“嗐!既然发过明旨,哪还有不作数的道理?你在家安心待着便是!好好照顾自己!”
又敲打了一番张沅芷身边伺候的丫鬟们,“你们是自来服侍你们大奶奶的,能留你们这般久,想也是妥帖得很,但你们大奶奶最近是紧张时刻,万不能疏忽,你们可仔细着!”
秋霜等人忙回礼应道:“是,太太。”
话音刚落,那头贾赦和贾代善两人就遇上了,一同进了院子,身着莽服,倒把贾赦显得挺拔硬气了不少。
徐氏等人都站起身,“来了?那咱们就进宫罢!若是贻误个一时半刻,就怕圣人心里有芥蒂。”
最后一句,她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前些年惠贤皇后去了,有个二品大员的家眷稍微来迟了半刻,圣人大怒不已,当即虢夺了她的诰命不说,因着官员来得也迟了,连带着官员的品级也从二品到了七品,随意打发了个职位。
贾代善点头,“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咱们就走罢!”
说罢,他刚转身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过来,却是对着张沅芷讲话,“这几日家里能主事的人都不在家了,赦儿媳妇是世子夫人,这几日家中若是有事,你看这些罢!”
“可有为难?”
张沅芷有些意外,她以为她有孕在身,这活计史氏自然是会交给王氏的,没想到她公爹如此上道。
她有些受宠若惊,行礼道:“经此前之事,家中仆役稳重不少,皆是有规有矩,令行禁止,上下一片严谨,虽儿媳力有不逮,但母亲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凭着她的济,也属实算不上为难。”
贾代善点头,“那好,管家权暂时交到你的手中,若是累了,也不必硬撑着,再不济还有赖家的帮衬着你。”
张沅芷应道:“是,父亲,多谢父亲信任。”
王氏刚刚和贾政走到正院儿,便听到了两人这一番话,气得脸都差点扭曲了。
她本以为祖母母亲入宫了,家中能主事后宅的唯有她和这位大嫂,可大嫂身怀六甲,焉能费心费力?
这管家权还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所以要趁着母亲她们还未离开,立刻赶来。
可没想到,没想到父亲横插一脚,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叫她焉能不气?
因此看张沅芷的目光便格外不友善起来。
张沅芷注意到了她,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将人送走,便回了东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明天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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