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这些花茶到了张家, 自然是被一一瓜分掉,柳氏又分出三罐来,送到了柳文卿夫妻那儿。
倒也不尽然俱是花茶,也有竹叶茶,白色装着的是茉莉花茶, 粉红色的则是玫瑰花茶。
一家各有所爱, 俱遂了心意。
张沅芷却是又思索起了别的事情。
冬至之日,不止寻常人家需要祭祖, 京郊祭天大典更是隆重举行。
本来倒也没什么,但坏就坏在, 今年众皇子对诵读祭文这件事情, 争夺不休。
太子虽不争抢,可依旧是呼声最高的人选, 往年也都是他,甚至还代圣人出宫, 去天坛举行过月祭。
按照规矩,最后这差事自是落在了太子的头上, 圣人也有心磨炼他, 最近宁王与寿王达成一致, 屡屡在朝堂为难不已, 圣人这次不偏不倚, 虽有四皇子庆王的偏帮,太子也是有些捉襟见肘。
说到庆王,张沅芷道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庆王一向是忠于圣人, 也有足够的实力不去被宁王寿王二人左右。
太子尚在,他不会起争夺之心;太子不在了,他亦是野心勃勃。
总的来说,只要太子一日不倒,他便一日不会夺嫡,这个人重规矩到有些矫枉过正,掰不回了 。
不过这样对太子实在是一件好事。
张沅芷现在只希望太子能够挺过一波又一波,一定要登基啊!
他们几府的身家性命,俱都系在了他一人之身。
若是太子倒了,京中官宦世家,真是一倒一大片啊!
幽幽叹气,摸摸自己的肚子,毕竟,这可是失败了就抄家灭族的代价啊!
不再想这些烦心事,她便琢磨起了贾赦何时去县试一事。
不如,叫他在乡试前一年去参加秀才大考,后一年正好是秋闱,届时他便可与玄儿一同下场,路上也有个照应。
虽说大概率是中不上桂榜,但叫他体验一番也是无妨。
那也就是说,贾赦还有一年的时间准备。
等肚子里这个出世,她就按着张家的规矩,四岁便令其入学启蒙,走他舅舅们的老路。
贾家第四代,必定是要走出一个以科举入仕的人,家族的资源也会为其倾斜,这孩子占了天时地利,剩下的,便要看自己的能耐了。
想到王氏那个样子,活像她的孩子抢了她王氏全部家产一样,看得人心头膈应。
最好能气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么一想,连日来被王氏找茬的郁闷总算消解了些。
想到太医说她现在须每日适量活动,于是唤了人来,搀着自己,又去小花园走动了。
刚刚用完早饭,这几日大雪不断,昨夜又是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天地间一派银装素裹,白雪红梅,好不显眼。
昨儿那一群小丫鬟又踩着梯子争抢着去梅花树上采集梅间雪,笑容灿烈,活力十足。
路边一排排的仆役秩序井然,见了张沅芷微微屈膝行礼,便又敛声屏气地离开,倒真有了些世家仆役的影子。
冬日里的花园儿,除了梅花,当真是没什么看头,还不如东院,至少还有翠竹和青松。
又溜达一会儿,张沅芷觉着有些冷了,拢紧裘衣,“回罢!”
不一会儿便是到了屋子,张沅芷坐到了炕上。
“再有一个月,小主子就出世了,府里到现在,奶娘还未挑好。”
“这倒不怪,已是年下了,谁不想在自家安分待着?又要寻身家清白的,又要寻身子强壮的,还得是选出和他出生日相近的,又要离家,哪儿就那么容易?”
“分明是我要求多,怪府上做什么?”
“实在不成,我先喂养几日,左右我坐月子,谁也看不出来甚么!”
到底她才是生身母亲,身体会随着孩子的需要,产出各类孩子需要的奶水,以供成长。
只是世家大族,皆以为此举不雅,乃是贫贱之人无法之事。
不过,私底下喂养一个月,想不走漏风声,问题也不大。
姜嬷嬷正好听到了这话,秋霜等人看着她,都指望她来劝张沅芷。
哪有大世家的太太亲自喂养儿女的?不是有乳母?
姜嬷嬷却道:“行了,这事儿你们都不必操心,儿女都是亲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一点子奶水,还能害了他们?”
“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小户人家,亲自喂养,为什么孩子却比这些请得起奶娘的大户健康,不易夭折?”
“一便是这奶水的问题,旁人的奶水哪有母亲的好?二便是这后天的锻炼活动了!好动的孩子皮实啊!”
秋霜几人都是黄花大闺女,刚刚说那一句已是羞的不能自已,现下又听了姜嬷嬷这番话,脸红的和那海上传过来的洋柿子一样了。
见此,姜嬷嬷只是乐呵呵地笑着,知道她们羞囧,再没开口。
又对着张沅芷道:“奶奶,这是给您炖的山药排骨汤,很是温补,又能吃肉,还不腻,您尝尝!”
“这越到后头啊,您就得越活动,少食多餐,到生产的时候才有气力。”
她叹了口气,“不是我吓唬您,我在宫中几十年,生孩子的宫妃没见过五十也有四十了,特别是先帝时期,子女环绕,除去夭折的皇子,序齿还有二十几位,公主十几位,但是难产的宫妃也不少,这些人,多是保小不保大,或是一尸两命。”
“这些有的是人暗害,有的却是因为自己活动不够,体力不支,因而难产的。”
看张沅芷一下子脸色煞白,她再度叹息,语重心长道:“所以,这一个月,您只要闲着了,就出去走动,您胎位很正,若是自身体力跟上了,生下孩子,虽痛苦,但绝非难如登天之事。”
张沅芷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点点头。
而后又没心没肺地吃起了排骨,一边还赞姜嬷嬷的手艺。
“加了山药,真是解腻!排骨也炖烂了,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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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除夕,中午时一家子聚了一餐,到了晚间,贾代善就入宫赴宴去了,直到子时前一个时辰才回了来。
一家子都在荣庆堂坐着,徐氏与史氏还有张沅芷王氏四人正在打叶子牌,贾赦兄弟两个则是在那儿探讨学问。
“道家圣人道治大国若烹小鲜,看看咱们家,虽不是什么大国,只是个普通大户,偏就是这无为二字,叫那些想要有为的奴才作乱了多年!瞧瞧现在,这才是规行矩步呢!”
“由此可见,圣人之言,也未必非得要尽信。”
贾政反驳道:“不信圣人之言,那为何历朝历代文人墨士奉为圭臬?大哥可曾想过?”
贾赦瞥他一眼,“噫!就说你读书读傻了,成日奉行这圣人之言,成日守着这圣人之言你就能成圣了?人的脑子,须得灵活些,机变些,那想当初汉武帝乾纲独断,儒家就一些假大空,他们不也审时度势,将道家、法家、阴阳家、墨家等融合在一块儿了?瞧瞧人家,这才叫机灵呢!”
“儒家子弟若真都如你一般,都甭做官儿了!叫人糊弄死!”
贾政被贾赦一顿刺,脸色涨紫,说不出话来,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欲再理会他。
贾赦见此,却是神清气爽,恨不能出门仰天大笑三声,以舒胸臆。
贾代善回了来,几人也不打叶子牌了,贾赦贾政兄弟也不针锋相对了,连忙迎了上去,行礼问安。
一家子又是说了一通话,到了时辰,一盘盘白白胖胖的饺子就被呈了上来,一口下去,满嘴鲜香。
因是在年夜,是以也不拘束着,一家子随意畅聊。
贾赦将一盘饺子推到张沅芷面前,又为她倒了香醋和一点辣子,“这个你最爱的三鲜饺子,快吃!”
张沅芷笑笑,“你也快用,少吃点,一会儿再喝一点饺子汤,原汤化原食,夜间不致胃不舒坦。”
对于妻子的关心,贾赦极其受用,点头眼神亮晶晶地应了。
王氏见状,心中冷哼,她瞧大房处处不顺眼,自是觉得张沅芷在她面前故意炫耀,显出她王氏的凄凉处境。
但到底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略带企盼地看向贾政,只见他一脸阴沉,王氏心中咯噔一声,将此念头压了回去,心中不免酸涩。
尤其是看着对面夫妻恩恩爱爱,你侬我侬,她更是深悔。
她这夫君犹好面子,贾赦有了此举,他必然不肯模仿这个他素来看不上的兄长,以免被说拾人牙慧。
尤其是刚刚两人还争执一场,更是不肯了。
王氏心烦意乱,都道贾政读书天资不凡,入了国子监,可这本就是贾家身为国公的荫监名额,她大哥王子胜当初也有呢!
不下场科举,谁知道他天资不凡是真是假?
他们家想着奇货可居,可贾政当真是奇货?
奇货可居她原本不知何意,可听她娘一说,便也明白了。
可这许多年了,押中宝的,居了奇货的,又有几人?
她现在怕的便是,贾政这个名头是吹出去的!
若他日后屡试不第,这又怎么算呢?
他们是二房,不是长房,早晚要被分出去的!
想到这儿,王氏更是暴躁,心一横。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也只能趁着还未分家,多捞一点是一点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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