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 贾代晴随着夫婿上任,因着舟车劳顿,身体不堪重荷,不小心流了一个孩子,那时已经四月了, 至今亦是他们夫妻心中隐痛。
贾代晴上次来无意间与徐氏提起, 其余人皆是感叹惋惜,唯有王氏语出惊人, “姑母也不必十分伤怀,这世间万物, 便是母子情分, 也是要看缘法的,你与他本无缘, 强求不得,也是那孩子没福气!”
前面几句说的还算宽慰, 最后一句,可是实实在在戳了贾代晴的肺管子, 便是史氏也不例外。
登时两人便没了好脸色。
贾代晴本就对这个孩子耿耿于怀, 心怀愧疚, 如何听得别人如此说?劈头盖脸地便将王氏挤兑一番。
青白着面色, 离开了府上。
徐氏本就心疼女儿, 不由更是厌恶口无遮拦的王氏。
好在那位总算明白自己没有舌灿莲花的天分,话少了不少。
逐渐朝着原著中的少言寡语的木头人形象去了。
要她说,王氏是真的不会说话, 此番她受人冷眼,真不冤枉。
若珠哥儿周岁礼姑母未至,也是她自个儿折腾的。
摇摇头,又拿着海棠花扫着瑚哥儿,他不耐烦了,一爪子抓住了花,在手里揉吧揉吧团成一团扔到了张沅芷面上。
又站起来,沾满了鲜花汁子的手糊到了她脸上,登时她的脸上浮现了两个红红的爪印。
张沅芷惊愕不已,低下头,看着一脸无知无觉的儿子。
“妈,坏!坏坏坏!”
秋霜等人笑出了声,连忙取来了温水和巾子,给她擦了擦脸,“咱们哥儿脾气大着呢!才这么点儿,也是恩怨分明得很!您把人惹恼了!”
张沅芷忍不住牵起嘴角,拿着帕子为一脸理直气壮的瑚哥儿擦擦手,点点他的鼻尖,“臭小子!脾气还挺大!”
回雪便道:“咱们哥儿这才多大,才一周岁半,他也不是随意乱发脾气,且在这深宅大院里,有脾气才好呢!”
“就算是主子,若没个脾性儿,还不知要叫人如何欺负呢!”
“咱们哥儿这般小,就拿捏得如此得当,当真是天赋异禀!”
坠露如是夸道。
但这夸赞,不伦不类的,引人发笑。
张沅芷忍不住笑出声,先是安慰着儿子,“都是我坏!别生气了!再不逗弄你了!”
说着拿起桌上放温了的酸梅汤,“来,给你一口!我道歉!”
瑚哥儿眼睛一下就挪不开了,眼睛滴溜溜转着,灵动有神,很好脾气地就着小碗,扒住小碗,咕咚灌了一半儿去!
自己放下小碗,还摸摸肚子,长舒一声,眯着眼睛,活像是喝到了什么琼浆玉液,像个小大人一般,好笑得很。
张沅芷笑得花枝乱颤,点着几人道:“你们偏爱为他说好话,瞧瞧,瞧瞧,有点吃的就把他哄好了!什么拿捏得当?”
几人俱是不服气得很,叽叽喳喳地与她辩驳起来。
瑚哥儿才不懂大人的勾心斗角,爬到张沅芷怀里,蹭蹭她,撒娇道:“妈,我饿了,我想吃糖蒸酥酪,甜的,香的!”
张沅芷一看天色,确实晚了,连忙将这些人止住,道:“行啦行啦!你们的好哥儿饿了!快去为他备上吃食罢!”
一群人笑嘻嘻地,连忙走了出去。
-东院儿晚间素来吃得清淡,小厨房向来是知道她这习惯的,于是只做了两荤两素一汤,还有几碟子爽口的糕点。
桌上除了乌鸡汤,只有一道大菜,便是糖醋排骨。
其余的,麻酱黄瓜凉拌鸡丝,醋溜豆芽,还有个麻辣藕片,并上一盅熬得酬稠的碧粳米粥,十分对她的胃口。
瑚哥儿对那颜色鲜艳,气味浓郁的鸡丝和排骨还有藕片十分好奇,数次想要上手,被回雪拦了下来,又不高兴了,蹙着小眉头。
还手臂环抱着胸,可能以为这样有排面些,差点都没坐稳,朝着一旁倒去,好在旁边有扶手,还有人看着。
张沅芷忍俊不禁,以帕掩唇道:“儿啊,你还小,还胖,做不得这等难的动作,乖啊!”
屋里人都笑了出来,瑚哥儿耷拉着脑袋,鼓着脸,自然也知道这是在笑话他呢!
转头便对着几人道:“都不准笑!再笑扣月钱!”
几人一听,当即手捂着唇,停了笑声。
此时,张沅芷的笑声便格外清晰,瑚哥儿便将目光转到了她身上。
看着儿子黑黢黢的目光,她自觉地停止了笑声,收敛了笑容。
仪态万千地用起桌上的饭食,并用公筷给瑚哥儿夹了一块儿糕点,“你不是最爱这个牛奶方糕?快用罢,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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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珠的周岁礼如期而至,贾赦依旧在运河的船上飘着。
各家姻亲故旧,俱都派了人前来观礼。
贾珠在毯子上慢慢挪动着,一看便知是个万事不急的慢性子。
待他抓起一本三字经,全场喝彩叫好,贾政亦是红光满面。
对王氏都心中柔和了三分。
不禁有些得意地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心中暗笑他只知顾着大房瑚哥儿,对珠哥儿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珠哥儿可是抓了书本的,日后在学业上,定然大有前程!
观礼过后,大伙儿便入了席,皆是连番的道贺声。
席间,有人与贾代善道:“伯父,听说恩侯兄已是取得秀才功名,某着实佩服,可惜恩侯兄还未归来,不然,定要与他探讨一番学问。”
长子有了前程,贾代善最是开怀,然面上还得端着,只道:“贤侄却是将他夸上天了,他自来性子顽劣,不过是运道好一些,听你父亲说,你后年要下场春闱,哪里是他比得上的?”
话虽如此,可任谁都看得出贾代善的炫耀之意。
锦乡侯世子长子韩奇温和道:“伯父可是过于抬举我了,这科举一途,哪来的那么多运道?这东西,玄之又玄,只会发生在少数几人身上,多数人靠着的,还是自己的实力。”
“恩侯兄这般年岁,又是初涉科举,便有所成,已是大才。”
贾政忙道:“若韩兄看得起我,我倒是可以与你时常探讨一番,韩兄不入国子监却有今日成就,政着实佩服!”
韩奇面容温和,却是带着淡淡的疏离,“政兄弟过奖了。”
打从一开始,他便不喜贾政此人。
贾赦虽顽劣,但也称得上是赤子之心,真挚仗义。
可贾政,一路踩着兄长上位,无所不用其极,他身为世子,难免物伤其类,其行径着实令他反感不已,避之不及。
“韩某才疏学浅,生性愚钝,入了国子监亦知难以入大儒之眼,唯恐跟不上进度,倒不如在家请一西席,潜心读书,不致精力分散。”
贾政似是没有察觉到面前人的冷淡,笑道:“韩兄过谦了,若说你愚钝,那我这等白身岂不是显得益发愚钝了?”
顿时,不少人将视线挪到了贾政身上,似有不满。
你愚钝就愚钝,蠢就蠢,还带上他人作甚?有毛病!
贾代善听了此话,也是皱眉,打断二人的你来我往,笑道:“既然你如此认定赦儿有真才实学,等他回了府上,我定替你转达。”
韩奇拱手作揖道:“多谢世伯!”
另一边儿,女眷那儿也热闹得很,许多文臣之家,因着张沅芷的缘故,渐渐也与贾家有了往来,尤其听说贾赦起来,中了秀才,更是不拘着家里人了。
邵宁和杨苓在一边儿咬耳朵,“我觉着,瑚哥儿可比他那堂弟可爱讨喜多了,浑身肉嘟嘟的!”
杨苓瞪了一眼她,低声道:“亏你还知道压低声音,这种事情,咱们又是绯儿请来的客人,叫人听到了,还不知她如何难做呢!你啊,有的是空闲说,可别在这儿!”
“我瞧着这孩子性子安静,若日后没有性子偏移,确实像能读进去书的样子。”
张沅芷见两人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的,便笑道:“你们两个说甚呢?我和朱姐姐还有荣禾一直在叫你们两个呢!真是!这般入迷,不若叫我们几个也听听?”
邵宁嘻嘻笑着,哪怕嫁人了也照旧活泼灿烈,道:“我们两个在说你们家瑚哥儿呢!养的真好!胖嘟嘟的,一身的肉,还不怕生人,你这是走了几辈子的运气,得了这么好一个儿子?”
张沅芷听了,心道:怎么不说她日后还有个不省心的儿子呢!
徐氏就在张沅芷后面一桌上,隐隐约约听到了只言片语,心中更是得意,笑容越发和煦。
只听张沅芷道:“你觉着好?我觉着你闺女也不错呢!我瞧着羡慕得很,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我每次被这小子闹腾,就想着,怎么我就没个闺女呢!”
邵宁笑嘻嘻的,“你喜欢?不如咱们做个娃娃亲?届时我闺女便是你儿媳妇了!多个闺女,多好!”
朱筠见状,连忙跳出来,啐她笑道:“好你个没仁义的!上次我和你说,我看上你家姑娘了,想订个亲,你死活不同意,怎的,绯儿你就同意了?咱们几个,谁和谁关系差?你不可以这般偏心的!”
邵宁摊手无奈道:“谁想我家女儿一家有女百家求?既是如此,你们就竞争一番,谁赢了,谁长得更好,我偏着谁!”
“瑚哥儿这一双眼睛,可是长在了我心坎儿上!”
杨苓和荣禾笑了起来,笑骂她奸诈。
“你就仗着我们几人,只你有闺女罢!”
“长你心坎儿上有甚用?得长姐儿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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