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很快赶了过来, 还带着瑚哥儿,与两人在那儿焦急地等着。
“嗳哟!总算赶上了!”她又问:“刚刚我坐着马车下了车,上软轿的时候,外书房那儿的倒座那里啊,乱糟糟的, 眼见着捆了两个人, 也不知是犯了何事,非得在主子生产这一日裹乱, 其心叵测!”
“今天哪,也不知怎的, 刚刚在过来的路上, 一群人堵住了我们家马车,在那儿闹吵着, 叫他们闪开地儿,竟要对我们动手了, 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几个人,竟想越过小厮们, 上马车, 若非带的人够多, 又有你们家小厮接应着, 险些惊了马。”
饶是她经历的多, 也是心惊胆战。
她还记得她和瑚哥儿从窗口探头那些人紧紧盯着瑚哥儿的眼神。
兴奋,狠绝,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想也知道瑚哥儿若真落在了他们手上, 在他们那儿也不会得着好。
“得亏平原侯夫人的女婿调到了五城兵马司,替我们解了困。”
被柳氏一番敲打,婆媳两人相视,皆是震惊不已,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愤怒。
张家从不与人结怨,这种断人子嗣的狠绝之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一看便知,这是贾家种的因。
一环又一环,背后之人,当真是刻毒无比!
史氏僵着脸打圆场道:“这些个奴才,自打府上紧了规矩,一个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看谁都像犯了错儿,心是好的,只是就是不长眼!也不瞧瞧这是何时!”
“今儿也是不大巧了,让亲家母见笑了。”
既然心照不宣,便也丝毫不提起大街上被人堵住一事。
柳氏笑笑:“我啊,就见不得闹哄,这主子有了事儿,他们更不能乱起来啊!若真有人裹乱,先锁上,何时不能处置?到底气盛了些。”
徐氏笑道:“亲家母这话极是。”
几人又是等了一会儿,眼见天晌了,史氏才叫人上了一些清淡的饭食,几人草草用了几口,便叫人撤了下去。
贾代善回了家,直直入了东院,因着要避嫌,只在外书房等着。
他是习武之人,五感通达,便听到了倒座那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问道:“那儿关了人?怎么回事?”
彭安跟在他身后,擦了擦额际的冷汗,道:“今儿大奶奶发动,这几个人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平日里还算乖觉,今儿一直裹乱,就叫小的带人捆起来了,后院儿还有个呢!”
贾代善眸中闪过一丝狠绝,面沉如水,“去取个马鞭过来!”
彭安心中陡然一惊,不敢瞧他,垂首道:“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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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逐渐西斜,未时三刻,总算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小猫叫一样,让人心里越发怜惜。
几人心道:到底是双胎,艰难了些。
卫婆子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身后两个嬷嬷抱着孩子,在门内站着,“几位太太,大喜,大喜啊!我卫婆子,也是给人接生大半辈子的了,多是权贵之家,双胎见得也多了,可这龙凤胎,属实见得少啊!”
徐氏和史氏都是喜不自胜,“快,我们瞧瞧!”
三人去了产房的另一侧,柳氏看着孩子健康,便直直走到了张沅芷的房间内,为她擦着额际的汗珠。
张沅芷昏昏沉沉的,虚弱道:“娘,你来了?我的孩子……身体……如何?”
柳氏擦擦眼泪,“瞧你这孩子,都成什么模样了!还挂着他们?”
“他们可比你好着呢!”
张沅芷断断续续道:“您是我的娘,我是您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自然担心我,可他们……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嗬嗬,我自然也、牵挂着他们!”
说罢,又是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了,你别说话了,好生休息,娘在这儿陪着你到天黑,你院儿里不清净,我在这儿看着!”
张沅芷本想拒绝,听她一说,微微点头,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已是兰膏明烛,华灯初上。
这次她醒得早,睡了两个多时辰便醒了,一旁守着的朝兰登时笑了,连忙道:“大奶奶醒了?饿了罢?来用些饭食罢!”
她拿出一碗温热的小米粥和一小碗红糖鸡蛋,还有一碗鸡汤。
张沅芷就着她的手用了,感觉缓过来不少,“孩子呢?我想见见!”
朝兰将东西收拾好,放进食盒准备带出去,“三哥儿和大姐儿在碧纱橱呢!刚刚喂完奶,我这就去叫乳母给您抱来!”
又吩咐了秋晴等人看好张沅芷,自己便去叫乳母了。
因着时间还算合适,倒也请到了几个品行不错的乳母,轮换着给两个孩子喂奶。
葛氏和马氏将孩子小心地抱了过来,放到了大床上,随后退了出去,规矩的很。
看着只比自己巴掌大了两圈的孩子,她长叹道:“还是偏小了些。”
朝兰道:“大奶奶也别伤感,听稳婆说,双胎极易早产,多的是七个月就发动的,您挺了八个半月还多,极不容易了。”
“她还说,咱们的哥儿和姐儿,已是她这些年为人上门接生中极重的了,多少人家的双胎,一个还不到四斤,咱们哥儿姐儿,养得好,足足四斤多呢!”
张沅芷看着孩子,小嘴一缩一缩的,舌尖都露了出来,心都化了。
朝兰便在一旁为她说着今儿发生的事情。
“瑚哥儿呢!他去哪儿了?快把他叫来,我瞧瞧他,今儿他回来,红着脸发生了何事?可伤着了?”
还不等朝兰去叫,瑚哥儿小人儿一个,溜了进来,他自以为没人见到他,实则是这些丫鬟都不稀罕管着他。
“妈在找我呢?不用找了,瑚哥儿来了!”
他绕过屏风,到了床前,直接爬上来坐着了,看着张沅芷苍白的面色,担心道:“妈,你是不是不舒服?”
张沅芷摸着瑚哥儿的脸颊,笑道:“还好,就是没力气,身子疼,生产后的妇人都有这一遭,你放心,我无事。”
“对了,今儿听说你在和你外祖母回来的路上被人堵住了,差点还动了手,你可伤着了?你外祖母呢?”
说着她就摆弄着他,撸开瑚哥儿的袖子,一一验看着。
瑚哥儿瞥了新出生的弟妹一眼,心中有些小得意,母亲还是最关心他了!两个小的也要靠后!
张沅芷都要扒他的裤子了,他红着脸连忙按住她的手,“妈,没事的,就停了一会儿,家里小厮就来了十多个,硬生生把人给驱散了,然后我和外祖母就到家了!”
张沅芷听了,放下心来,点头道:“这就好,日后你去你外祖家,我多给你配上四个小厮,挑力气大的,也能好生护着你。”
说完,她看着两个襁褓,“来,看看你弟弟和妹妹,弟弟早出生,妹妹晚出生一刻。”
瑚哥儿惊奇道:“他们好小啊,比珠哥儿还小呢!”
她摸摸儿子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当初你出生,也没比你弟妹重多少,都是一点一点长起来的!”
瑚哥儿道:“曾祖母和祖母说了,小孩子吃得多才能长大,那我把我的糕点都分给他们吃,他们是不是长得就更快了?”
张沅芷笑道:“瑚哥儿真是个好哥哥,不过他们还小,不能吃这些,只能喝奶,和你小时候一样儿!你忘啦?”
瑚哥儿听了,皱起眉头,看着两个小孩,面有惋惜,小大人地叹气道:“啊?那好可怜,什么都吃不得!”
“他们还小,倒也分不清好吃还是难吃,倒是你,用饭了么?想吃什么,叫小厨房给你做,你还在长身体,可不能饿着!”
瑚哥儿笑了,眼睛眯成月牙儿,露出洁白的牙齿来,指指外面,“妈,现在都晚上了,怎么可能还没用?你不用担心我,在家里,谁还能亏着我不成?”
听他这样一说,张沅芷淡淡笑了出来,目光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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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王氏忍了一个下午,总算是忍不住,在翠柳给她上了略烫嘴的一盏茶后,发作了。
直直将一盏茶扔到了翠柳的身上,令后者忍不住尖叫出声。
夏衫轻薄,一下温度就传到了皮肤处,不消多说,定是红了的。
这茶实际上也是王氏素日用的温度,只是她心气儿不顺,心中有火,又是夏日,便觉着与往日不同,撒气撒到了翠柳身上。
周瑞家的忙将人打发出去,令她换一身衣裳。
她悬着心上前,知道自己多半讨不了好,还是问道:“二奶奶,已是叫人去给您重新沏一杯温温的茶来了,您稍等一会儿!”
“翠柳这小蹄子最近忙着筹备婚事,都昏了头了,惹怒了您,一会儿我就去骂她,顺带扣她月钱!”
啐道:“伺候主子都不上心了!”
王氏长舒一口气,拦住她:“得了,也不是大事儿,也值当?”
下巴微抬,“她都是要成亲的人了,给她个好意头,一会儿多给她发半年月钱,再把我之前磕了的那个翡翠镯子给她,还有我穿旧了的几身衣裳,算是给她的恩典。”
周瑞家的心知自家主子因着前面的生了龙凤胎,心中窝火着呢,因此使了劲儿地说好话,虽然她觉得王氏真的抠到家了。
一个磕坏了的翡翠镯子,折价卖能卖到以前的一半儿价钱,那就是顶好的了,更多时候,是连两成都卖不到。
那些收首饰的铺子心才黑呢!
“哟!那样好东西给了她,可是一百五十两银呢!现在这行情,价格只高不低,果真二奶奶心善,一会儿我就找出来给她,月钱一会儿也给她支领出来,您放心就是!”
王氏被捧得开心,淡淡道:“磕破了一点,镶金了,还是好的,倒也能用,去给镶上再给她罢!图样喜庆些,什么五蝠送子啊,年年有鱼的,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了!”
周瑞家的心中腹诽:偏这些用不上、不体面的东西给人了,一匹子新红布都舍不得!瞧瞧人家那院儿,一个二等丫鬟嫁了人,都比翠柳得的多!
王家也算家大业大,她的嫁妆也是极为丰厚的,怎的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大丫鬟出嫁,扣扣搜搜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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