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过后, 贾政打点好行囊,便要在初九日带着两房妾室离开,却被王氏阻拦。
她冷声道:“夫君此去,乃是去忏悔思过,并赶考, 更是做给父亲和母亲看的, 你带着两个姨娘通房,是个什么样子?您也瞧见了, 家谱上记了您一笔,日后不只是您!我倒还罢了, 夫妻一体, 我合该受着,可珠哥儿, 元姐儿,都要被你所累!”
“这个时候, 你还带着妾室?欲红袖添香?”
她深吸一口气,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教父亲见到你这般, 他岂不是更加失望?你还想划掉那一笔吗?”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嫁了这么一个人?
毫无担当, 自私自利, 比她还不如。
她还会为儿女满心考虑,他却只顾着自己享乐。
贾政不耐,满面冰霜, “呵!何时轮得到你教训我了?我沦落至此,不也有你出了一份力?”
“再者,你又不跟着我去!日后我坐卧起居,谁来打点?难不成要交给小厮婆子?亏你说得出!”
王氏气得浑身颤抖,一时间,竟是呈胶着之势,互不相让。
而后,终是两人各退一步,“好,那你就带着周姨娘去罢,”见贾政想要拒绝,她接着道:“周姨娘是母亲给二房的人,夫君可要想好了,长辈赐下来的,总归和那等爬床的,是不同的。”
说着,睨了眼面色青青白白的青环,见她面露期盼地看着贾政,泫然欲泣,心中冷笑不已。
眼前这人是个什么性子她还不清楚?
多年夫妻了,他有多凉薄,多自私,没人比她瞧得清楚。
一个小小的通房,哪及他的前程与名声重要?
在府上这么多年了 ,怎的还是这般天真?
贾政思忖良久,终是开了口,“也罢,那就带着周姨娘去,”看着瞬间面色灰败的青环,淡淡道:“你就在家呆着,好生伺候你们奶奶!”
青环一张小脸惨白,颤抖着身子,缓缓道:“是,妾身记得了!”
王氏微微一笑:“那我就叫人告知周姨娘收拾行李细软了,夫君去瞧瞧珠哥儿和元姐儿罢,此一去,怕是一年半载见不到了!”
他点头,“此话很是,”又嘱咐王氏,“便是我离开了,也别松懈了珠哥儿的功课学业,叫他上进!”
“元姐儿也是,虽是个女孩儿,”王氏听着这话就不由得刺心,皱了皱眉,贾政依旧滔滔不绝,“但是也要知礼明义才是。”
“我贾家的女孩儿可不是你们王家,琴棋书画你找个女先生教导她,他们兄妹二人,怎么也不能比大房差了!”
贾政似是又想起什么,也不介意给她添堵,左右阖府皆知,他们夫妻已是面和心不和。
凉凉地道:“我倒是忘了,日后他们也用不上你来教导,珠哥儿在家塾有先生,而元姐儿不日便要被抱到母亲那儿去教养。”
王氏心口一痛,此话不喾剜心。
忍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淡淡道:“夫君累了罢?我一瞧天色,也晚了,珠哥儿和元姐儿想也睡了,不若你自去和周姨娘说随您下金陵一事!”
什么东西!原来是拿着孩子做攀比,他怎么不去死啊?
贾政点头道:“也好,我这就去了,明儿再去瞧瞧他们兄妹,你也睡罢!”又连声呵斥缩在一边的青环,“青环!还不伺候你们二奶奶歇着,去给她倒水铺床?愣着做什么?”
青环脸皮薄,当即脖子随着脸一道红了,连连请罪,小跑了出去。
到了初九,贾政带着一干人,灰溜溜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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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四月二十九日,太子妃生下一儿一女。
龙凤双生,乃祥瑞之兆,多被认为皇室有德。
更是大岐皇室开国以来第一例,举国大喜,圣人龙颜大悦。
孩子满月后,便亲自为两个孩子赐名,而后封徒豫为明郡王,新出生的小皇孙为和郡王,郡主赐下封号,为瑞敏郡主,一时,东宫风头无两,其余人皆有所不及。
前两年秋狝过后,父子一阵温情,看得人牙酸不已。
可就在今年年初,又隐隐有回冰之兆,喜得宁王寿王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加紧部署。
可一对儿龙凤胎,竟直接坏了事,计划全面崩盘,令人火大得很。
这对儿孩子,也是暂解了东宫的燃眉之急。
哪怕有朝一日,圣人对东宫又是一番打压冷落,至少现在,也叫他们松了一口气。
东宫派系的人都道这两个孩子来的是时候,喜不自胜。
譬如诚毅侯府,譬如平原侯府,譬如宁荣二府。
史氏想着今儿是新出生的皇孙与皇孙女满月,圣人大赦天下,便道:“逢宫中两位皇孙满月,咱们家也沾沾两位贵人的喜气,每人赏一月月钱,正好是月初,我将对牌交给赖家的,届时月钱下发到各房,便会给你们了!”
喜得众人连忙说好话不迭。
自打家里规矩森严了,除非年节,得到额外的赏钱可是不易。
若是差事办得好,入了主子的眼,得了赏钱,那更是不得了,说出去都能吹嘘半个月。
谷雨等人在房门口嘀咕着,“大奶奶这是干嘛呢?在这儿叫秋霜姐姐她们捣腾一个下午了,自打从宫中回来,就没迈出过房门,里面丁儿桄榔的,做什么呢?”
白露和寒露摇摇头,“不晓得,一会儿就叫咱们进去了了罢?”
“圣人今儿还赏赐了不少的东西给咱们三个哥儿姐儿呢!一片耀眼生花,珠光宝气,我当时都舍不得挪眼了!”
“本就是御赐之物不说,还那样精巧贵重,我送到库房的时候,走一步瞧一下脚底,生怕有个石子儿,我脚一滑,东西就磕了碰了,这可是我的脑袋!”
谷雨和寒露皆笑话白露,“你这人,小心过头了,都是拿着匣子装上的,里面四周都铺上了绒布,你便是将匣子摔了,里面的东西也不会有半分损坏的!”
回雪这时开了门,笑着看向几人,擦了擦汗,“你们几个,说什么呢?这么欢快?叫你们多少声也没个信儿,吓了我一跳!”
“还不快进来!大奶奶找出了不少自己闲置的首饰,嫌弃笨重,又不愿拿去重新炸,便宜咱们了!”
白露笑嘻嘻的,跨进了门槛,脚步轻盈,“大奶奶有多少这样的笨重东西?我不嫌弃,便是她那儿的破烂,搁我这儿也是好东西了!”
回雪忍俊不禁,点了点她的鼻尖道:“就你小嘴一日到晚的叭叭叭,就你会说!哪来儿那么多笨重值钱东西给你?”
桌上,榻上,小几上,摆的满满当当,坠露和朝兰正将张沅芷要留下自用的一些首饰装起来,不多时,便只剩下了小几上的托盘里盛着的那些。
将一对儿韭叶镯子给了白露,一对儿镶着绿宝石的耳坠儿给了寒露,一对儿镶红宝石的灯笼耳坠儿给了谷雨,还有一些小钗子,小簪子,戒指,或金或银,给了外面的丫鬟婆子。
剩下的秋霜等人,一人一对儿镶了或宝石或珍珠的镯子,秋霜不在这儿,就叫回雪先为她收着了。
得了东西的人都道今儿运道好,赶上大奶奶心情好,宫中两位皇孙满月,几年都赶不上这样一次大手笔。
不由做活都更有干劲儿了。
张沅芷见此,微微一笑,要想马儿跑,不仅得给吃草,适当的时候,也得加一点料。
但不能太多次,轻易得来的东西,哪儿还有兴致了呢?
一堆早都旧了,新炸也没用处的首饰,趁着还算有些工艺,给了她们又有何妨?
正好今日还有个由头。
吩咐回雪,“将我妆奁里面那两个小匣子拿出来,上面一个折枝连理花纹,一个折枝牡丹花纹。”
回雪动作快,没一会儿便回来了,问道:“大奶奶,可是这两个?”
张沅芷接了过去,打开一瞧,其中一个里面是一对儿水草玛瑙镯子,墨绿翠绿与月白相交织,其纹理有如河边水草,柔软蜿蜒,但整体景致却如山林一般,伴有云雾缭绕,仙气飘渺。
几人顿时被这只镯子吸引了心神,目露赞赏道:“好漂亮的镯子!”
将另一个打开,里面是一对儿蜜蜡手镯,呈枣红色,质地油润,不比刚刚的水草玛瑙差。
将两个匣子合上,吩咐道:“回雪和坠露去,将蜜蜡镯子送给邵嬷嬷,玛瑙镯子送给姜嬷嬷,这东西养身子,叫她们时常戴着!”
朝兰留了下来,将白露等人都打发出去做活儿了,笑道:“看来大奶奶您今儿心情极好!不然往日哪有这个兴致?”
张沅芷笑笑,端起桌上的茶水,道:“确实好,想到姐姐平安生产,孩子斤两足够不说,现在还白白嫩嫩的,身子康健,我就心中欢喜!高兴地不得了!”
朝兰一笑,为她斟了一杯茶,“想来当初您几次生产,太子妃殿下也是如您一般,暗自担心着,等平安了,又是心中快活!您二人果真是姐妹情深!”
“对了,二弟妹那里,今儿有什么动静啊?按说这二弟此时早该到了金陵了,随行的人都传回来信儿了,怎的他一封家信都没有?”
“若说我们也就罢了,与他有嫌隙,可他还有孩子呢?我瞧着珠哥儿这些日子,都安静不少,同瑚哥儿也没往日那样亲近了。”
朝兰叹气道:“这有什么办法?历来都是如此,说句父债子还虽不大对,可理儿就是这样,上一辈的恩怨,极容易传到孩子头上,这也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论文完成了今日部分,加上还有好事,就多发一点,以后有时间就日六了,规律大家也差不多摸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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