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又是一年多过去,此时已是二月,余杭气温回暖,天宽地阔,草木生香,鸟雀之声相闻。

    郑玄注:“除服,谓祥祭之服也。”

    一大早,张沅芷就被姜嬷嬷邵嬷嬷等人从床上拽起来,睡眼惺忪,鬓发散乱,勉强睁开眼看了眼外面天色,“天还未明,说不准还有几颗星子,你们这就叫我起床?”

    姜嬷嬷平日里便是一丝不苟,闻言也只是一板一眼地回她:“姑娘,今日乃是家中的除服礼,这余杭的官员乡绅,还有京城的一些姻亲故旧,都要来参礼,别看现在还未亮天,您难道不要梳妆打扮?”

    张沅芷闻言,肩膀耷拉下来,任由温热的巾子敷在自个儿脸上。

    “姑娘昨儿是没睡好?怎么眼睛下面青黑?快!”她朝着外面喊道:“拿个刚刚煮熟的水煮蛋来,剥好了给姑娘揉一揉!”

    “嬷嬷,祖父和父亲有说道何时回京吗?这余杭山灵水秀,春日里盛景无数,我倒是想在这儿多待几个月呢!”

    “这个老奴可没听提起过,不过除服之日已是到了,想必离着回京之日也不算远了,姑娘若要顽耍,可得尽快才是呢!”

    心道到底还是个姑娘家,有生气得很。

    秋霜连忙取了几枚鸡蛋来,剥开,给她揉着眼睛,“姑娘定是没有睡够,您昨晚几时睡的?我昨晚在门外值夜,可没听到您那里有什么动静啊!”

    张沅芷接过鸡蛋,自己揉着,秋霜去洗了手,便在身旁看着坠露为她篦着头发,“没什么,就是在出神,许久之后,才入睡了。”

    “今日除服,可有的忙乱呢!”

    邵嬷嬷忙中抽空问道:“姑娘的大红衣裳可备好了?一会儿除服礼上要穿的,可别出了岔子!”

    “有有有,嬷嬷别急,这样大事,谁还能忘了?就在耳房放着呢!足足五套,怕一个不小心弄脏了,留着备用的。”

    邵嬷嬷点头,转瞬又道:“不行,我得去瞧一眼,不瞧一眼,我不安心!”说罢便朝着耳房去了。

    ***

    张家虽离京两年多,可到如今时日,圣人还一直念叨着,又是太子妃母家,嫡皇孙外祖家,如何会被怠慢?

    还未到巳时,张家祖宅的门口已是停满了马车小轿,华盖朱顶,直排出一条街还多,令人眼花缭乱。

    在众人目光中,张家人披上红衣,以示出孝。

    随后便是正宴,男宾女宾分别在内院和外院,宾主尽欢,人声鼎沸,直至太阳西斜,众人才纷纷请辞离开。

    张沅芷今日跟着母亲,在各家夫人面前露脸,笑的脸都酸了,做不出表情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趁着张柳氏错眼之际,疾步离开,回到院子里,便叫人为自己备上热水,很是沐浴了一番。

    张柳氏在她用干毛巾绞头发的时候,掀帘子走了进来,“你这孩子,走了也不知会一声,害得我叫人好找!好在有丫鬟见你回来,不然还以为你在家人丢了!”

    说着拿起了托盘上的干毛巾,为她擦着发梢,“都是大姑娘了,素日也稳重些,你看看今日那些夫人太太瞧你的眼神,多满意多赞赏呢?有的甚至还找我探口风呢!”

    “娘,我才十九岁,您着哪门子急呢?”

    “再说了,就这些人家,上至王府,下至乡绅,也没见您对哪一个多热情一点!既都没有看上,就无须着急。”

    “你这孩子,混说什么?”张柳氏气得一把将湿漉漉的毛巾扔在她怀中,“你都十九岁了,寻常贵女,便是出嫁晚一些,也没几个拖到这个年岁的,偏你之前的婚事又黄了,虽说你并无过错,可谁让三年过后,你年纪等不得了呢?”

    她一个做娘的,自是看自己女儿哪哪儿都好。

    可在外人眼中,她的女儿的确是年纪偏大了啊!

    “这世道,怎么对咱们女子就这般苛刻呢?”她坐下叹气:“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有三从四德,女子要遵循女训女诫,怎么偏不提男人如何呢?”

    “男人好色花心,他人只道一句风流,若是日后变得规矩安分,那便是浪子回头,可女子呢,若真的豁出脸面去追求一个男子,即便只是追在身后,那就是有伤风化,淫奔无耻,不论日后怎样,品行如何,那都是洗不去的污点。”

    张沅芷看着她娘,心中叫好。

    不愧是大儒的独女,不论说话做事,自有一番见地。

    能只有她娘一个女儿,且多年来顶着族中压力不肯过继,她这外祖父,也是一心胸豁达阔朗之人,不被世俗所拘。

    或者说,他也是这个时代的一朵奇葩。

    在众多为传宗接代,妻妾成群的权贵男人中间,有如山涧清流。

    张沅芷想到这处,便偏头问道:“说起来,外公身在扬州,我们何时去看他?”

    张柳氏一笑:“怎么?想你外祖父外祖母了?”

    “说起来,你是跟在你外祖父外祖母身边长大的,你自小身子弱,四岁到九岁那几年,每年春夏秋三季都会在扬州养身子,甚至有时候就在扬州过除夕了,倒是如今,越长越大,就来的少了。”

    “我是想着,外祖父外祖母年事已高,总不能一直将他们留在扬州,外公脾气又古怪,身边伺候的人又少,他只您一个女儿,柳家在京中也不缺一处宅院,依山傍水的也有几处,若要竹林茅舍,给他造出来就是,也免去了骨肉分离之苦。”

    “可他那书院,他放不下……”

    “书院那里他早已卸任了院长,现而今清河书院更是蒸蒸日上,学子们品行出众,才气斐然,他有什么放不下的?既然撂了手,就别多余担心!”

    张柳氏瞪了她一眼,捏了下她的耳朵,没好气道:“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如此倔巴?倒不像是请人离开,像威胁人了!”

    “若你去和你外祖父说这话,我只怕你二人打起来!”

    张沅芷掩唇而笑:“母亲当真是独具慧眼,这都看出来了!女儿甚是佩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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