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了温老太妃到了天字甲等房中, 那驿长便着急忙慌地为一行人安排饭食去了。
坐了半天马车, 温老太妃的精神也差了一些, 在椅子刚坐下,眼皮子就开始往下坠, 承影见她面露困乏, 便劝道:“老太妃不如先歪床上稍稍歇上片刻?等晚膳好了,奴婢再叫您起来用膳!”
虽是只住一夜,但这房中的铺盖摆设,早就被一群手脚利落的仆从换成了温老太妃常用的。
“也好!那我就先歇一会儿吧!”温老太妃打了个哈欠,上了年纪就是如此, 精气神比不上年轻人。
岂料她还未曾起身, 便听到外面有人高声道:“小人乃临安府通判钱瑾,特来向盛王老太妃道谢,多谢老太妃仗义执言!”
站在门口的护卫见钱瑾在老太妃门前高声喧哗, 已经变了脸色,那钱瑾却十分有眼色, 报过了名号,便朝着那两名护卫讨好地笑了笑, 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口中仍继续道:“小人不敢打扰老太妃清净, 这是小人老家的特产, 聊表心意,还请老太妃笑纳!”
说完,他便拿出了一张丝帕来, 先将那丝帕垫到了地上,才将那木盒放了上去。
做完这些事,他又朝那两名护卫笑着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了!
“这……”护卫们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没少见给老太妃送礼的,但遇上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
温老太妃听见外面那人说了几句话就没了声音,刚要让承影去看上一眼,就听门外的护卫道:“启禀老太妃,那人留下个木盒就离开了,属下该如何处置?”
温老太妃也来了兴趣,方才那人一见到她就叫出了她的身份,原本她也没有太在意——毕竟她从封地出发后,行踪就没有保密,如果有意打听,也能知道一二。
况且,此时等级分明,各种服色都有细致的规定,即使她不穿正式的礼服,光看她的衣着打扮与她的年龄,还有那驿长殷勤的态度,大约也能猜出一二。
可她没想到的是,那钱瑾这么快就找上了门来。不过,不管他是趁机攀附也好,还是真心感谢也罢,这不求见人一面、放下东西就走的架势,倒让她对他送的那份“礼”产生了一丝兴趣——难道说,他就这么笃定他送的礼物能讨到自己的欢心不成?
“唔,那就把那盒子递进来看看吧!”
她这话一出口,承影就不禁皱起了眉头,连声劝道:“老太妃,那人毕竟不知底细,不如将那盒子打开验过,若是当真无害,再递上来给您过目也不迟啊!”
见她如此谨小慎微,温老太妃笑了:“大可不必,那钱瑾毕竟是朝庭命官,一府的通判,除非是得了失心疯,否则怎么可能暗害我呢?”
老太妃既然发了话,承影自然不敢违背,却是亲自走到门前将那木盒拿了进来,走到老太妃面前,却也不让对方沾手,而是自己将那盒子打了开来。
猛一见那盒子里装着的东西,老太妃却是忍不住笑了:“那人,还真是实诚!”
承影见了那盒子的东西,先松了口气,接着便顺着老太妃的话笑道:“还以为送的什么金贵东西,原来就是这个!说不定还真是他家乡的土产呢!只不过,这东西若是拿去普通百姓走礼也算不错,但拿来送给老太妃,可就太上不得台面了!”
她的话虽然刻薄,但说的也在理,原来那盒子里装着的并非什么金银珠玉,也不是什么古董字画,而是一盒子香榧子。
她正说着,却见赤霄摇着头道:“承影姐姐,您这话却是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了,这东西如今可金贵着呢!别说是寻常百姓家,如今只怕三品以下的官员家里,都吃不起这个了!”
“哦?这又是为何啊?”承影不解地问道,这香痱子在坚果中自然也算是名贵,可再怎么贵,也不至于连三品大员的家中都买不起吧?
但赤霄最是消息灵通,她既然有此一说,自然也有她的道理,见老太妃与承影都好奇地看向了自己,她便嘻嘻一笑,解答起来:“老太妃,承影姐姐,你们却是不知,这香榧树多数都是长在临安府内,但此树数量稀少,原本产量就不高,且因陛下喜食此物,其中上等的佳品都要挑选出来做贡品。”
温老太妃点点头,这个她倒是知道,皇帝孙儿十分孝顺,还特意从贡品中又挑了好的献给自己呢!
见老太妃点头,赤霄说的更带劲了:“俗言道,物以稀为贵。若只是价钱贵上一些也就罢了!可偏巧今年夏日里,临安府内那香榧林生了虫害,那香榧的青果都造了灾,就连进贡的数量都凑不够了!所以,这香榧可不就金贵起来了吗?”
“原来如此!”听了她这一番解释,温老太妃恍然大悟,虽然她不至于闹出“一个鸡蛋一两银子”那样的笑话,但受身份所限,对一些具体物产的价格她还真是不太清楚。
况且,即使在前世那种物质十分丰富的时候,也会有一些食物因为各种原因产生较大的价格变化,更别提如今这个农民纯粹靠天吃饭的年代了。
“咦?”倒是承影发出了疑问:“那香榧如此稀缺吗?可今年分来的香榧并不少啊!品质都还挺不错呢!”
“嗯,”承影这一问,温老太妃也想了起来:“我想起来了,还说是八百年的老树结的果,与之前进上的都不同呢!”
赤霄一拍巴掌,笑道:“老太妃,奴婢正要说呢!原本今年这临安府的香榧已经绝收,连上贡的数量都凑不齐!可刚巧那承县的知县在深山之中发现一片树龄最少七八百年的香榧林,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已经结了果子,于是,他立刻采摘了不少,充作了贡品,也算是解了临安府的燃眉之急。这才有了您说的那香榧吃呢!”
“哎?这又不对了!”承影又道:“既然这香榧如此稀少,怎么那人却是能拿的出来?”
闻言,赤霄笑了起来:“原来承影姐姐也有思虑不周的时候,我可得记下来,说不得就要留着压箱底呢!”
与承影说笑了两句,她便朝着温老太妃道:“老太妃,怕是您也猜出来了!方才那人,恐怕正是那个好运的承州知县!如今看来,他这一功真是立的轻松,如今,已经从正七品的知县,升作正六品的通判啦!”
她的话说完了,却见温老太妃仿佛突然走了神,盯着那木盒内的香榧皱起了眉头,看着看着,她又伸手拿起了一粒,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接着,她突然问道:“他就因此事而被提拔了吗?他口中的深山老树,还有谁见过呢?”
看她神情严肃,赤霄也认真了起来,连忙回话道:“老太妃,此事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消息来源只是官员升迁前的例行调查,并不算翔实。虽说他这也算是为陛下解忧,但毕竟不是什么实打实的政绩,那临安知府因此提拔他,也的确媚主太过!可需要奴婢再派人去查个清楚?”
温老太妃脑中却是不可遏制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深呼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开口道:“你立刻去查,查他发现的那深山香榧林究竟在何处!另外,还有一事,那临安府内可有沿海的港口?你也帮我查上一查!”
赤霄本以为老太妃会要自己去查那钱瑾是否有行贿的行为,却不料等来的却是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任务,但她早就习惯了,反正老太妃怎么吩咐总有自己的缘故,所以,也不多问便领命而去!
承影见温老太妃眼中时不时闪过精光,方才面上的疲色也一扫而光,仿佛正陷入了思绪之中,也不敢打扰,便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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