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太妃正在左看右看地倒腾着自己手中的牌, 但坐在她对面的靖王却是心不在焉的, 想开口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屡次想要开口都被温老太妃的眼神给阻了回去。
所以,一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他也不等别人应是, 立刻就站起身来,亲自走到门口开了门。
见开门的居然是靖王殿下,赤霄一愣,连忙露出一个笑脸,行过了礼刚要问安。但不等她开口, 靖王就忍不住道:“赤霄姐姐, 您可算是回来了,祖母她老人家一说等消息,我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一定是在等你这位顺风耳呢!果然不出所料,来来来!到底是何事, 快些说了出来揭露谜底吧!不然再等下去,我这满头的乌丝都要急成白发了!”
此时, 屋内的温老太妃也推开了手中的牌, 转头看向了赤霄。
昨日里一得了令, 赤霄好一通连夜奔波, 如今身上还留被夜露打湿的痕迹,进了屋来,温老太妃急忙给她赐了座, 又令她喝了一碗姜茶,才问道:“情况如何?”
“老太妃,那钱瑾所说的深山,如今还难知真假,需要细细在他所说之处查找才行!但倘若正如他所说,那地方人迹罕至渺无人烟,又只是查找一小片树林,恐怕踪迹难觅啊!”赤霄歇过了劲儿来,先说了个不算好的消息,但接着,又话锋一转道:“但您老人家要打听临安府的沿海港口,这却是现成的消息!临安府有一个沿海港口,便是海洲港,在海洲也设有市舶司。”
说到这儿,她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道:“不瞒您老人家说,朝廷虽在海洲设有市舶司,且朝廷虽有明文禁止私相贸易,但因海贸获利不菲,在当地走私之风盛行。上至朝廷官员,下至海舶商客,走私者甚众,这也算是当地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了!”
她朝温老太妃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温老太妃听得聚精会神,闻言,缓声道:“果然不出所料,如今看来,我之前那番动作,倒也没有冤枉了好人!那个钱瑾,还当真是在说谎啊!”
闻言,赤霄忍不住道:“老太妃,请恕奴婢无能!实在是在那深山之中找寻几棵榧树,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只是,奴婢这才刚派人去寻那深山之中的榧树,不过区区半天时间,找不到也不意外。但仅凭这点就断定那人在说谎,会不会稍微急切了些?不如,等奴婢再多派些人手,多找寻几日,当真找不到地方,再来定罪,岂不是更稳妥些?”
温老太妃却轻笑了一声,道:“你找不到他口中的那些榧树,这本身便是他说谎的证据了!你当这香榧子是如何得来的?这可不是深山野林中自然生出的东西,乃是千年之前,古人从野生榧树中选择培育,利用嫁接之法成就的良品!你想想看,这既然是人工培育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在深山之中呢?即便是在深山之中,也绝不可能是什么人迹罕至之地!否则,他又是如何发现的那香榧林的呢?况且,这进贡的香榧数量可不算少,若是周围渺无人烟,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能从茫茫大山之中将其采摘出来呢?”
说完,她看看在一旁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靖王,叹了口气,终于把自己的发现全盘托出:“你不是问我怎么得知远在京城的线索的吗?这线索,就正是昨日那人送的一盒香榧子!你可知这香榧也能入药吗?”
靖王摇了摇头,不由道:“我虽不懂医术,但《本草纲目》也是听过的,其中说到大多食物都可入药,这香榧子想必也不例外,”他正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心中咯噔了一声,不由惊道:“难道,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这香榧子竟然能使女子落胎!?”
说到“落胎”两字,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变得极轻,偏偏脸上又露出了纠结之色,仿佛在咬牙切齿一般,但接着,他又连连摇头道:“祖母,您别怪孙儿说话直!虽然您老人家博学多才,但毕竟术业有专攻,倘若这香榧子的确能落胎,那太医们难道就不知道吗?他们怎么会让贤妃吃呢?”
“没错,太医们当然不知道!因为本地所产的香榧子所含的生物碱能杀灭体内寄生虫,常用于为幼儿驱虫,但并不会对人身体造成什么损害,甚至还有保健之功效。所以,他们都默认了那是无毒无害之物!
况且,因为皇帝爱吃这个,下面的人自然就会想方设法孝敬。正所谓‘吴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此事自古已有之!”
说着,温老太妃眉宇之间涌起一股怒意:“但是,橘生淮南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如果我猜的不错,今年上贡的香榧子并非本地所产,而是走私来的扶桑所产的榧子!而这种榧子,却是有着落胎的作用!而那贤妃腹中的胎儿,不出所料,正是因此落下的!”
“什么?”靖王闻言惊呼出声,虽然早从温老太妃的话风之中听出了端倪,但见她如此笃定地说出这话,心中依然惊诧不已!
温老太妃缓缓地点了点头,口中叹道:“若是使些花招,就能讨好上官,顺利升职,那个钱瑾如何会不动心呢?一个为了乌纱帽编造的谎言,可能对他来说,只是无伤大雅的权衡之计。想必,他也是亲自吃过那些榧子,确定无毒后才敢进上!但是,一个小小的私心,一个错误的决定,就造成了如今这般的苦果。我想,他经这一番恐吓,大概很快就会吐露实情。
但我更想知道的是,这漂洋过海而来的榧子,究竟是何人卖给他的?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还是背后又另有一番隐情呢?”
“隐情?您是说,此事又是那‘如意阁’的阴谋?”靖王眼睛一亮,反问道,见祖母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他立刻又不可思议道:“那个如意阁真能把手伸到这里来?这也未免也太可怕了!”
说完,他就紧紧闭上了嘴,似乎在消化刚刚从祖母那话中的真意。
听到他的话,温老太妃也不由地沉默了下来,是啊!倘若此事真的是那人所策划,那个如意阁的手也未免伸的太长了!而贤妃失了这一胎后,那皇后的胎又如何呢?虽说昨天她一有此假想,就立刻飞鸽传书告诉皇帝,让后宫有孕的妃子都莫要再吃那香榧子,但她并未因此放松,反而更加警惕起来!
正在屋内的气氛因为两人相继沉默而变得突然沉重之时,外面又传来了一个声音,里面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启禀老太妃,那人已经招了!他说,那进贡的香榧子乃是从一胡商手中购得,乃是扶桑所产!”
“太好了!”温老太妃高兴地站起了身来,但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便回复道:“你们不要急,再抻一抻他,等到晚上再带他来见我!”
那护卫道了“是”,就匆匆离去。
旁边,靖王对“祖母又猜对了”这种事情已经感到习以为常,甚至觉得“不过如此”!
“嗯,先传信回京城,让他们查查现有的香榧子,若是试验出了那香榧子的毒性,那贤妃落胎是因这香榧的关系,更是板上钉钉了!”温老太妃又安排道。
靖王心头一热,他出京这一路上,还真没怎么玩耍,大半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办案上。思及此事,他忍不住道:“对了,祖母。倘若真如您所推测,那么,咱们就不必急赶着回京了吧?祖母您老人家好不容易出来了一阵,何必急着回那鸟笼子去?我看,咱们就四下潇洒地游览一番,也不枉这么远出来一趟!说不定,还能发现更多那个‘如意阁’的阴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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