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哭喊着的女子一手遮面, 看不清眉目, 但她单薄的身型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 带着哭腔的声音十分稚嫩,光听声音就令人心生怜惜。
“这位娘子可是受伤了?莫慌张, 我们有大夫!”靖王一见这场面, 立刻开口道。
听他突然开口,那哭声顿了一顿,跪坐在地的少女猛的转过头看向了他,红肿的眼睛中充满了戒备之色。
此时,那倒地的女子也悠悠地发出了一声哀嚎:“哎呀!疼死我了!”
“姐姐!”少女惊呼一声, 连忙转过了头去, 小心翼翼地扶起了那女子,那女子一边伸手揉着后脑勺,一边在口中嘶嘶吸着冷气:“嘶!有暗器, 是哪个王八子敢偷袭老娘!”
正说着,她忽然感觉不对劲儿, 这后脑勺怎么粘糊糊的?将手拿到眼前一瞧,却见满手都是殷红的血色!
少女被她的举动惊得呆了, 又瞧瞧她后脑上汩汩不断流出的鲜血, 两眼一翻, 竟是昏了过去!
那受伤女子一只手正按在后脑止血, 见状立刻伸了另一只手去撑住对方的脸不让她倒下,接着抬起头来,却是刚好与一脸懵圈的靖王双目对视, 她眉头一皱,朝他道:“敢问这位公子,方才可是你说你们有大夫?”
靖王木木地点了点头,他长这么大,还是平生第一次被人当面骂作“王八子”!此时脑中竟是一片空白,他想要厉声训斥对方无礼,但看着那女子身后的一片血渍,却张不开这个口,想要温雅地道个歉,可对方之前那一句话,又让他如鲠在喉!
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那女子却是已经支持不住,面孔因疼痛而扭曲起来,甚至显得有几分可怕:“还请这位公子帮帮忙,为奴家疗一下伤,奴家必有重谢!”
此时,几名侍从与护卫已经追了上来,他们从路边一出来,就见那地上坐着一名陌生女子,只见她动作诡异,一手抓住了另一女子,正面目狰狞地与靖王对峙!
“保护殿下!”身手敏捷、训练有素的护卫们立刻高呼一声,接着便一拥而上,只是当他们伸手抓向那女子,却见对方没有丝毫的反抗,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她终于也昏倒了!
靖王看着眼前面面相觑的护卫们,低头以拳掩嘴干咳了一声,沉声道:“这二女不知因何故在此受伤,皇兄向来爱民如子,本王多受皇兄与皇祖母教诲,自然也不能见死不救,把她们带回去救治吧!”
说完,趁着众人忙着救人,他连忙探头探脑四处寻找起来,忽然,他仿佛发现了什么,原来是在路边一棵树身上看到了露出的半截镖身,他心下一喜,急急快步走过去,拔下了那枚飞镖藏到了袖中。
刚松了口气,他一转头,就看见姗姗来迟的温老太妃正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到了近处,他便高声道:“祖母,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倒霉丫头,跌了一跤,竟是摔了个头破血流的!孙儿知道您老人家心善,最爱行善积德,就想着让他们把她带回去给郑太医瞧一瞧,您说怎么样?”
温老太妃走得有些急,到了近旁,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一滩血迹,再一瞧旁边那半死不活的女子,眼皮便是突突一跳,又听靖王如此说,也顾不上追究什么,只道:“那还不赶快回去!伤到了脑袋可不是开玩笑,一个不好可是致命伤!”
出了如此的变故,靖王也顾不上什么展示了,一行人急急忙忙便往驿馆回返。
那年岁小的少女在半路上就醒了过来,她见了温老太妃与靖王的排场,吓得把泪水都憋了回去,温老太妃问一句她便答一句,很快就把她们二人的身份来历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这姐妹二人姓孟,姐姐名为孟玉竹,妹妹名为孟玉兰。这姐妹的父母早亡,二人便相依为命,好在祖上传下来一门刺绣的手艺,姐妹两人便靠摆摊卖些手帕绣品的过活。因她们手艺出众,渐渐也有了些名气。此次,二人便是要去府城的张员外家,给他即将出嫁的千金绣嫁妆去的!
靖王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在他心目中,江南的绣娘都应是温柔似水的温婉女子,这楚楚可怜的玉兰倒还有几分符合他的想象,可那个孟玉竹的言行,可真是与他的想象大相径庭啊!
见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温老太妃柔声安慰了她几句,只叫她不要担心,她姐姐定然无事云云。说着说着,她却是忍不住瞪了靖王一眼——他那点小伎俩,可瞒不过老太太的眼睛。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驿馆之中,随行的郑太医虽然更擅长调理老人病,但一门精百门通,治疗这些简单的外伤自然也是不在话下,当下便配了止血的草药给那孟玉竹敷在了头上,又开了几副补气血的方子给她喝了下去。果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就醒了过来。
孟玉竹刚一睁开眼,就见一位慈祥富态的老夫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这位老太太虽是满头霜色,眼中却神光湛湛,神态中不带一丝沉沉暮气,反而如青年般精神矍铄。
她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可是老夫人救了奴家?”
靖王听见她的声音,抱着小黑米走到了近前,随口道:“嘿哟!看来伤的也不算重嘛,这么快就醒了?”
他正说着,不料旁边一阵冷风吹过,只见一个影子瞬间就出现在了床头。
“姐姐!里吓死唔了!”孟玉兰两眼通红看着姐姐,又抽泣了起来,因为她嘴还含着点心,吐字不清,一句话说得是支支吾吾。
她一边哭着,一边不忘使劲儿吞咽下了嘴里的点心,让孟玉竹看得是又好笑又心疼,伸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轻声道:“还不快谢谢这位老夫人,还有这位公子!”
说完,她便直起了身子,想要下地向二人行礼,温老太妃忙阻拦道:“姑娘不必如此!不瞒你说,这都是我这孙儿闯的祸,不过他也是无心之失,这才惊扰到了姑娘,害得你受伤!不过,你放心,我们必然会负责到底,该有的赔偿也绝不会少!”
听到这话,靖王的脸瞬间就红了——给点银子倒是无所谓,可他还以为这事已经含糊过去了,怎么祖母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就这么大剌剌把实情给揭了出来?这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是不是亲祖孙啊?当真是一点默契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此时应当风度翩翩地道声歉,但想到之前孟玉竹的那句话,他却只能在祖母的疯狂暗示下,神色生硬地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用手将小黑米的毛从头到尾地捋了一遍又一遍。
闻言,孟玉竹眨了眨眼睛,倒是显得十分通情达理:“老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是奴家自己不小心摔了跤,又时运不济把头磕上了石头,怎么敢怪罪到二位头上?二位救了奴家,正是奴家的救命恩人呢!”
说着,她便在床上躬身行了个礼,向两人称谢道:“奴孟玉竹,谢过这位老夫人,谢过这位公子!”
孟玉兰许是见自己姐姐醒了过来,壮起了胆子,也不似先前那般拘谨,在姐姐的示意之下,立刻也跪倒在地,一样口中称谢,朝着两人行了个拜礼。
见状,温老太妃连忙把她拉了起来,口中道:“罢了,莫要如此多礼,承影,再去拿几块点心来给玉兰吃!”
闻言,玉兰眼睛一亮,但又转头看向姐姐,见她朝自己点头示意,这才随着承影离开了床边。
见她醒了过来,郑太医忙上前检查一番,见她神清目明,脉象平顺,便向温老太妃禀报道:“这位姑娘已无大碍,那血流的看着吓人,其实只是皮外之伤,调养几日便可完全康复。”
温老太妃这才算完全放心,看向孟玉竹道:“你先在此休息几日,有什么想吃的用的便只管告诉他们,万事都不必担忧!”
说完,她便站起了身来,孟玉竹连忙又躬身道:“谢老夫人!”
客客气气送走了温老太妃一行人,她轻轻松了口气,打量了一下这房中的布置,便向着留下的一个丫鬟笑道:“这位姑娘,我刚才忘了问一问恩人的姓名,敢问这位老夫人与那位公子姓什么?又是做什么的啊?我瞧着这二位贵气不凡,可是比我们知县老爷的派头都要大呢!”
那丫鬟闻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她方才随侍一旁,见到了老太妃对这位孟姑娘的态度,自然不会敷衍怠慢,但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一开口就不自觉地带了三分傲气:“区区知县又怎配与我家主子相提并论?我家主子可是贵不可言的人物呢!”
说到这儿,她又自觉有点失言,既然老太妃并未言明身份,那么自己就应该谨小慎微,不该随意张扬才好,是以,她连忙转移话题道:“孟姑娘,这几日就由奴婢来照顾您,奴婢唤做峨眉,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尽管吩咐奴婢!奴婢先去看看药熬好了没,请姑娘歇息着吧!”
说完,她便俯身一礼,退了下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孟玉竹脸上那和气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她口中喃喃道:“贵不可言的大人物吗?”
旋即,她脸上又重新露出了笑容,伸手轻轻碰了碰后脑包好的伤口:“看来,我这还真是因祸得福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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