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时候, 阿芜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宽阔而高耸的宫殿之中。
……奇怪了, 她刚才是在干什么来着?这又是哪?
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带着点异国风情的,一看就知道贵了吧唧的衣服, 又抬起头环顾四周, 只觉得这座大殿陌生而又熟悉, 然而这种华丽又宏伟的建筑风格与她记忆中的阎魔厅迥然不同。
恍惚间,阿芜意识到了不对劲, 抬起脚就往大门跑去。
门口穿着侍女服装的漂亮小姐姐们看到她, 都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好像阿芜是哪里的大官突然下来巡查似的。阿芜没搭理她们,只是打开大门, 抬起了头。
望眼可及的,是金碧辉煌的高大建筑, 同时还有一片蓝天。
果不其然,这里并非地狱。作为六道最底端的地狱道,并不存在昼夜交替, 看到蓝天更是不可能的事。
……这里是哪?
“阿芜?你傻站在这干什么呢?”
一个粗犷的男低音响起,阿芜扭过头,看到一个身穿盔甲,体格壮硕的男人正朝自己走来。
与那些美貌端丽的小姐姐们相比, 男人就丑多了, 肤色有异,面目狰狞,虽然没有鬼族特有的角, 但脱了盔甲再换个破破烂烂的衣服,拿个狼牙棒,和地狱那些个凶神恶煞的狱卒也没什么差别。但偏偏这个人对阿芜来说,并不陌生。
“……哥哥?”
“你发什么愣呢?”
男人离得近了一些,他整个人比阿芜大出了整整两倍,讲话声都好像带着一股轰隆隆的低响。别说是小孩子了,普通人看到她家老哥这张脸凑到自己跟前说话,估计都得吓得坐在地上。
“为……为什么哥哥会在这?”
但问题是,她那个忙得快跟鬼灯一样的老哥,怎么会出现在这?不如说他们俩人为什么都会在这??
“我为什么不会在这??”
不过老哥看上去比阿芜还惊讶。
“不是说好了去参加宴会,看你迟迟没来独角老爹让我来催你啊。”
一道炸雷顿时在阿芜的脑海中爆了开来。
“……你说谁?”
“嗯?你爹啊……喂!阿芜?!”
便宜老哥惊慌的叫喊在身后响起,但阿芜已经没空去理他了。她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那两个字。
老爹。
什么老爹?不可能的……她不相信!
可当阿芜一口气跑向大门,跑出这个富丽堂皇的庭院,真的在屋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站着一只背对着她身高超过3米的,拥有一身红色皮肤的地狱大鬼。但和别的鬼族不同的是,他头上右边长着象征着鬼族的尖角,左边却不知道为什么,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从阿芜记事开始,她的亲爹便缺了一只角。
“……阿爹?”
听到声音,那个大鬼转过身,他脸上有道很长的疤,横过了左眼。阿芜曾经偷偷猜过,这也是导致他断角的主要原因。
当她看到那张脸的那个瞬间,尘封在心底的那个盒子好像被突然打开了一般。早已因为时间的洗刷而模糊不清的父亲的面容,再度清晰地浮现在了少女的眼前。
真的是她的阿爹。
“嗯?阿芜啊!我说怎么这么慢呢,你都收拾……诶?!女儿你怎么啦??”
大鬼本来还皱着眉头,但下个瞬间,他神色变得惊慌起来,咚咚咚迈开巨大的步子直接冲到了阿芜面前。
“说好的去宴会怎么突然哭啦?真的这么不想去?”
等红皮大鬼冲到自己面前,阿芜才意识到她居然流了眼泪。她慌忙低下头,将原本就没多少的泪花擦了擦。
“不会是你哥欺负你了吧?嘿!我以为那小子和别人不一样呢!”
“不是……”阿芜下意识地想替她的倒霉老哥辩解一下,开了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哑。“和哥哥没关系……没事的阿爹……”她垂下眼帘,心里却被暖暖的东西填满了。“我就是……”想您了。
“……真的和他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高大的红皮鬼族这才松了口气,面色也缓和了一些(虽然可能别人看不出来)。“嗨,本来是想着带你去看风景散散心,你要真不想去那个什么劳什子宴会,咱就不去。”说着,大鬼把阿芜一捞,扛在了自己肩膀上。“走,咱们去跟你母亲说,不去了。”
“……诶?”
然而老爹的这句话,却让阿芜僵住了。原本盛满情感的胸口像是被戳了个洞,不断流失的暖意与逐渐加强的寒意,也让她那因为看到久违的父亲而百感交集的脑袋冷静了下来。
不对,这不对。她的老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已经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阿芜脑海中一闪而过了一个带着花牌耳环的少年拉着咬着竹子的少女,还有一个带着野猪头套的男孩子大呼小叫的身影。
他们叫什么来着……?
就在阿芜努力回忆着脑海中模糊的景象,并试图爪住什么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父亲停下了脚步。
“啊!老婆啊!阿芜她好像不想去宴会,要不今天我们俩就不去了吧?”
“嗯?阿芜不想去啊?”
一道轻柔而好听的女声飘进了少女的耳中,但她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却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阿芜不会忘记这个声音的,哪怕再过四千年,哪怕死,她也绝对不会忘记那个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的声音。
“既然这样,那就不去了。”女人轻笑了一下,语气中带了点随性,仿佛是想逗她开心一般。
可哪怕是听到这个声音如此亲密地和自己说话,阿芜都已经有些被恶心得呼吸急促,只想跳下心爱的阿爹的肩膀,远远地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僵着脖子,一点点地挪动着眼珠,将视线从面前的石板地抬了起来。
“好不好,阿芜?”
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进入少女视线的,是一名身穿白衣的美丽女人。她有着白皙的皮肤,乌黑的长发,与阿芜如出一辙的五官令她看上去娇小而稚嫩,与身边那些高挑而成熟的美人相比,简直就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一般。然而她微笑的姿态,说话的口气,却带着一股与外表不同的妩媚。
奇妙的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却在女人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而另一个足以让所有人区别她与阿芜的点则是眼睛。与少女不同,这名被称为她“母亲”的女人,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哦,从血缘关系上来讲,她确实是她母亲。
一股难以言喻的,无法克制的恶心感席卷了阿芜的内心。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防止自己忍不住当场吐出来。同时,手心的刺痛也让少女那轰鸣的大脑稍稍冷静了一些。
原来她刚才因为过于激动,拳头握的太紧,指甲都把手心刺破了。
“……哈哈……”
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掌心,阿芜忍不住笑了出来。
应该夸赞一下施展这个法术的人吗?居然能够真实到让人感受到痛觉……血鬼术还真是奇妙的东西。
是的,当阿芜意识到这里并非现实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彻底想起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了。
现在的她,本应乘坐着夜间的无限列车,与灶门炭治郎一行人面对未知的食人鬼才对。
如果阿芜没想错的话,现在,她正在梦中。
虽然从哥哥和阿爹的出现来看,对方大概是想让她做个美梦的。不过……
“怎么啦阿芜,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阿芜抬起头,再一次看向说话的女人。
她是不会叫自己阿芜的,她也没资格叫自己这个名字。
更没有资格,站在阿爹的身边。
她不想待在这,一秒钟都不想。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当着亲爹的面冲上去,把那个女人的笑脸撕得粉碎。
“……但是,能在梦里看到阿爹的脸,我很开心。”
少女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然后从大鬼的肩膀上跳了下去。
“嗯?”
“再见了,阿爹。”
说完这句话,将父亲还带着些疑惑的面容牢牢印入脑海中的阿芜,毫不犹豫地在现实中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睡得四仰八叉的伊之助,和被他靠着的叫做善逸的少年。整个车厢出奇地安静,似乎所有人都睡着了一般。
不对,应该说,所有人确实都已经陷入了沉眠。
“你?!你怎么醒了?!”
阿芜站起身,还没确认情况,就听见自己身边响起了一个惊慌的声音。
她这才注意到,躺在自己对面的伊之助手上绑着一根麻绳,而绳子的另一端,则绑在坐在她旁便空位上的一名少女手上。
她扫了一眼惊地同样站起身的女孩子,看到坐在对面同样陷入沉睡的炼狱与炭治郎手上也绑了同样的麻绳。
“伊之助!伊之助你……”
阿芜没理自己旁边的小姑娘,径直伸出手,想试着把伊之助摇醒。
“不行!!”
谁知她身边的那个女孩却突然暴起,掏出了一个尖锐的锥子,朝阿芜挥了过来。
“怎……怎么……你为什么会醒过来啊!”
她避开一击后,身穿和服,眼眶下有着浓重黑眼圈的少女顿时看上去有些崩溃。
“不行……你不能叫醒他,你叫醒他,我就没办法去做美梦了!”
说着,少女脸上闪过疯狂的神色,再次挥动手中的锥子,直直地朝阿芜捅了过来。
“美梦?”
重复着少女口中的词语,阿芜这次没有避开对方的攻击,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尖锐的钢针捅进了自己身体里。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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