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等我

    第三章等我

    睡哪儿？

    这是个很有玄妙的问题。

    两室一厅的屋子是白夜前年买的，当时压根就没想过会有朋友借宿的问题，所以另一间卧室被她奢侈的当作书房使用。

    也就是说，要睡床的话，卫瑾曦就得去睡她的卧室。

    不睡床，睡沙发？白夜偷偷瞥了眼自己乱糟糟的客厅，心里过意不去。

    “要不……”

    “要不……”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白夜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当作微笑，“你睡我房间吧，走之前刚换的床单被套。我这两天估计没时间上床睡觉。”

    “麻烦了。”卫瑾曦看出白夜不想委屈了她，心里有几分雀跃，“你安心写吧，到点我给你送饭。”

    白夜好不容易建起的防御墙，被温柔的一刀捅个稀碎。

    多少年了，没享受过这种关怀照顾。

    白夜内心小人咆哮着，她现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不想调情。她要把脑子空出来码她的剧本，把时间节省出来，在猝死前完稿。

    “不用，你照顾好自己就行。”说完，白夜飞快地从冰箱找出冰可乐，窜进书房躲了起来。

    白夜一连串行为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卫瑾曦被生生逗笑了。

    “跑什么跑……我又不吃了你。”

    卫瑾曦笑着摇头，把自己行李箱提进白夜的卧室，环视一圈。

    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及格。

    没有任何相片的痕迹，满分。

    连着劳累几天时间，再加上加拿大和中国时差隔着十二个小时，她早就困得睁不开眼。寿司原本也是专门替白夜去买的，她的胃已然过了饿的时段，没有知觉。

    进浴室匆匆地梳洗一下，卫瑾曦换上睡裙躺进了白夜的被窝。

    一如昨夜，银色山泉的味道萦绕着，令她安然入眠。

    白夜竖起的耳朵没有再听到任何声响，她这才确定卫瑾曦已经在自己床上睡去。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女人，突然和自己有了不清不楚的故事，她还忘得彻彻底底。

    窗外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雨声有些扰人，白夜随手按开音响，播了首舒缓的乐曲，重新投入进剧本的世界里。

    要说天分，白夜给自己各项技能投票的话一定会选熬夜。

    她是真的能熬，不用咖啡也不用茶叶，只要她自己没去睡，就一点都不困。工作起来，有时候为了对上海外的时间，看着窗外天亮又天暗也是常有的事。

    代价就是事情结束后，一定会睡得天昏地暗，全世界失联。

    夜渐渐深了，白夜的十指未曾停歇地上下翻飞着。又是一场戏搞定，白夜脱下金丝边框的眼睛，轻轻揉捏着酸胀的鼻梁，电脑右下角显示，已经是清晨六点。

    “要喝点牛奶吗？”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小心地推开，一个白色的瓷杯映入白夜眼帘。

    卫瑾曦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书房门口，黑色长发披在白皙的肩骨上，晃得白夜眼睛生疼。

    白夜抿了抿唇，哑声道：“怎么不睡？”

    瓷杯上飘着热气，白夜可怜的胃不争气地抽痛起来，她一时投入，把寿司宵夜抛在了脑后。

    “再睡就不知道把时差倒到哪个国家去了。”卫瑾曦松开门把缓步走了进来，瓷杯不轻不重地落在书桌上，“你没吃晚饭，这么熬胃受不了的，喝点牛奶垫垫。”

    白夜着实是累了，没有再拒绝。端过瓷杯，当着卫瑾曦的面抿上一口牛奶，温暖的牛奶流入胃里，疲惫的精神得到一丝振奋。

    “谢谢，你再去睡会儿吧。”

    下逐客令了。

    卫瑾曦看向窗外已是破晓的天色，抱紧微微发冷的双臂，折身回去卧室。

    白夜捧着瓷杯，音量早已被降到最低的音乐忽然变得聒噪起来，被她无情地关掉。就在她打开文档准备继续码字时，玄关传来清脆的关门声。

    白夜眉头彻底拧巴在一起，心底一声哀叹。

    这是真的造孽了……

    卫瑾曦披着风衣走在小区林荫道上，清晨薄雾笼罩着，视野很模糊，让人分不清方向。

    “叮。”一条信息出现在卫瑾曦的手机里。

    【白夜】：小区出门右转第一家店铺，白粥熬得很香。

    【白夜】：您收到一笔转账。

    卫瑾曦点开。

    账户里忽然多出三千块余额，卫瑾曦心口暖了起来。看来白夜并没有她表现得那般木头，也没有全然不管她的死活。

    动用余额中很小一部分买了两碗白粥，卫瑾曦还额外多买了两个鸡蛋给白夜带回去，就算是熬夜也要补充够营养。

    没有继续龟缩在书房里，白夜和卫瑾曦对坐在餐桌两侧，沉默地吃着早餐。

    白夜阖上双眼，手里轻滚着鸡蛋，盯着电脑一宿，眼睛生疼。

    “这是我随身用的眼药水，有用。”卫瑾曦把药水放在餐桌上，柔声询问：“待会儿我能开你的车出去吗？我去把钱包取回来顺便有个地方想去。”

    白夜想了下，点头：“开车小心些，有事给我电话。”

    总不能她在家里工作，就限制卫瑾曦的自由。再说，多来几次这样润物细无声的体贴照顾，她怕自己沦陷。

    还是和这狐狸精离远些好。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白夜才重新回到书房。

    房门被她特意留了条缝，能瞧见卫瑾曦从她门前经过。

    没过十来分钟，消极怠工的白夜就看见卫瑾曦一身黑色职业裙装离开了她家。

    疑问在心头缠绕，白夜蜷缩着双腿思索片刻，还是找不到答案后，这才作罢。卫瑾曦的事情与她没有丝毫关系，她关心这么多不如赶紧写完收工。

    驾驶着白夜的座驾，卫瑾曦先是去机场取回自己的钱包，而后再驱车来到一处商务写字楼附近。

    搭乘电梯来到十七楼，一家网络信息安全公司。

    卫瑾曦跟着前台来到总监办公室。

    “卫小姐。”总监起身笑道。

    意料之外，公司的技术总监是一位气质奇佳的中年女人，码农这份劳累工作并没有令她折了光彩。相反，米色的丝绸衬衣和精致的妆容衬得她很是知性。

    “叶总监。”卫瑾曦伸出手来。

    两人右手交握，指尖微微用力，继而分离。

    叶易心抬起眼眸：“陈总推荐你果然没错，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后生可畏。”

    卫瑾曦摇头笑道：“叶总，再过没几天我可真就三十岁了，哪算什么后生。”她大学毕业二十二岁就踏进这行业，踏踏实实走了八年才到如今的位置，没有半点捷径取巧。

    “为什么不想去总公司呢？”叶易心没想明白，“以你在加拿大的工作经历，去总部会轻松很多，收入水平也比这里高三成。”

    卫瑾曦愣了愣，无奈道：“有人在这里。”

    “看来陈总说得没错啊……”叶易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那么努力的挖了你三年，结果西南分公司刚成立三个月你就答应他回国，是挺没良心的。”

    卫瑾曦全然没有被调侃的尴尬，反问道：“我能有这个机会，不得亏叶总家里那位不断冲陈总抱怨吗？”

    叶易心想到自己丈夫，心下一暖，来分公司半年了。他非但没有抱怨，反倒常常飞来陪伴，四十岁的年纪也不在意那些舟车劳顿。至于抱怨的事，是她耐不住孤身的寂寞了。

    叶易心莞尔：“什么时候能正式到岗？”

    卫瑾曦顿了下，在心头算清日子：“加拿大那边已经在走最后的流程，这次回去把所有都清算，彻底了解……半个月后吧。”

    叶易心点头：“行，到时候你先挂职副总监，这边合作项目刚起步，我多呆一个月等你熟悉国内的工作模式后再走。”

    正常的工作交接流程，卫瑾曦和叶易心都是个中老手，没什么不同意见，很快就签订合同，就等正式入职。

    “中午要一起吃饭吗？”叶易心邀约道，卫瑾曦大老远过来，不尽地主之谊似乎说不过去。

    卫瑾曦摇头，她若是在外面吃，白夜怕是又要饿过去一顿。

    叶易心一怔，继而反应过来，“有机会把人带来我看看，看看是哪个妙人能勾走我们卫总监的魂。”

    “会有机会的……”卫瑾曦并未拒绝，她准备了许久，不可能给白夜有机会溜走的。

    书房里，熬了整二十四小时的白夜浑身瘫软地缩在椅子上，后心倏地一凉。

    一条信息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卫瑾曦】：中午想吃什么？

    艰难地咽了咽喉，白夜实在没力气去折腾拒绝，老老实实回道：

    【白夜】：卤肉饭。

    消息回复得很快，白夜还没来得及后悔撤回。

    【卫瑾曦】：二十分钟，等我。

    白夜盯着等我两个字，直到眼前出现了重影，才认命地关上手机。

    她咋就又魔怔了呢……

    游离在甜腻的爱情之外太多年，一日复一日混沌的过着，白夜很久没有尝过这么窝心的滋味。

    暖流滚烫，熨帖着疲倦的灵魂都打了个颤栗，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