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卫瑾曦又被陈珂一通电话叫走,说是先前分公司交接的项目出了纰漏,需要卫瑾曦去公司解决一下,白夜心疼她,把亲妈的车毫不犹豫让给女朋友,自己打车回家。
在疼媳妇这点上,她忠实的遗传了亲爹。
好不容易颠簸了半个小时,白夜总算昏头昏脑地到家,输入指纹走进大门。
“爸妈,你们干嘛呢?”白夜还没来得及蹬掉鞋,就看见二老坐在巴洛克式贵族风格沙发里,优良基因的高挺鼻子上架着斯文的金丝眼睛,手边放着电脑,屏幕上是停止的录音界面——白夜仗着动态视力超绝,在玄关就看清,顿时恼了。
“爸妈,你们这样不好。”白夜沉声道,如果她晃眼没看错的话,文件上的标题名是花房。
白父扣下电脑,平静地看着白夜。虽说这几年聚少离多,毕竟是亲生的,稍稍一思考就明白过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不多过问。”
白夫人急了,丈夫是斯文医生不代表她是,挣开丈夫安抚自己的手掌猛然站起身,“你就非她不可?连你的理想,你的原则,你的良心都舍弃!你当年连我们的家产都不要,跟你老娘我断绝关系,一门心思往英国奔,冲着参宿七就去了。现在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白夜勉强笑了下,努力想把话题朝轻松的方向引导,“妈……国外人父母的家产都是成立基金会,也落不到子女手里。再说,我有双手,能挣钱。”现金流不动产且不说,单是她妈那些研发的专利费用就够养她混吃等死活过一百岁了,当年她从法律层面上和父母再无瓜葛时,她就放弃了这部分权益。
“为了参宿七连你老娘都不要了,现在她瞒你这么大的事情,你还巴心巴肝的向着她,我看你是谈恋爱中了蛊。”白夫人被白夜气得昏了头,连带着把气撒在白父身上,“都是你惯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白父扶了扶金丝眼镜,“嗯,是有点恋爱脑了。”
白夜:“……”
白父非常坦然的承认自己一脉相承的恋爱脑,并引以为豪地递给白夜一个赞赏的眼神,“你妈主要是逻辑分析后,认为她在你的心里地位排名里沦落到第三名,心态不平衡发发气,忍一忍就过去了。”
卫瑾曦——参宿七——亲妈。
白夜掰着手指悄悄数了一下,亲爹说得好像没错。
“你,闭嘴。”白夫人没好气地给自己丈夫下封口令,又转头看向白夜,“你,哄一下我。”
白夜一挑眉,知道这关算是过去,看着憋屈闭嘴的亲爹,白夜眼珠子一转,“妈,五年前爸出车祸的时候,你怕过吗?”
白夫人手指正摩挲着白父脑后一条狭长的伤疤,闻言脸颊不自然地红了红,收回手指,“说什么呢。”
“我知道你怕过。”白夜看着自己父亲蓦地温柔的眼神,本能嘴甜道:“你当年在爸的手术室前熬了两天两夜,盯着手术灯生怕自己撑不住昏过去,把手都掐青了。”
当年她就陪在她妈身边,中间实在熬不过时还趴在她妈的膝头睡了一觉,醒来就看见垂在眼前的手腕上满是月牙青痕,生生掐出来的。
手术中的白父不知道屋外发生了这样的故事,醒来后白夜回了学校,要强的白夫人自然也不会主动示弱,以至于他今天才知道这个插曲。白父沉默了一会儿,抬手自然地握住白夫人的手腕,小巧的手掌攥在手心,轻轻揉捏着。
白夫人顿时羞红了脸,想要挣脱开,被白父霸道的桎梏住。
“妈,从那天开始你就从真正的研发一线上退了下来,但凡涉及敏感机密,你不是想尽办法推辞就是称病回家修养。你怕连累爸,怕有人用爸来胁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我……也是一样的。”
当年的车祸,白夫人领导的研发小组正在萨诺病毒的攻坚关头,有人不愿意看见研究所的成功,所以制造意外企图通过伤害白父来威胁白夫人。
事实上,某种角度来说,他们成功了。
“我知道穆雷去世,我也知道她瞒着我。可我答应过她,要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现在的这一切,都不该是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该经受的考验,所有症结都在我身上。”白夜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我怕若是有人拿她来威胁我,我会发疯的。”
卫瑾曦瞒她,她昨晚就知道了。大概心慌意乱的卫瑾曦已然忘记,她的测谎水平就算是和测谎仪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今早她便听了花房里的那段录音。
她没有听见恋人间龌龊自私的欺瞒,她只听见一颗蕴藏满腔爱意的心脏在小心翼翼地跳动,温柔细致地呵护着她心底的那点尊严。
那点可怜的,承载着信仰的,最后的尊严。
那一瞬间,愧疚,心疼,自责,还有烧灼的爱意再也压不住,眼泪冲破了最后的障碍,狠狠地宣泄出来,浸湿了衣襟。
上帝对她很好,给了她这样一个爱人,愿意宠着她,疼着她,甚至包养她的爱人;上帝对她也没那么好,给了她这样一个爱人后,偏生要她舍弃另一件珍宝。
所以,上帝是公平的。
“这件事你最好和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我们就不过多干预了。”白父攥着白夫人的手给这件事盖棺定论,然后就抛下可怜的亲生女儿上楼和老婆探讨,当年掐出青痕的来龙去脉,顺便进行更深层次的学术交流——指印青痕在人体上的反应是否有男女差异。
尤其是在背上。
白夜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愣了会儿神,就听见楼上略微少儿不宜的声响,一时间不知是该感叹亲爹老当益壮,还是感叹她还是个宝宝,不应受到这种刺激。
呸掉满嘴的狗粮,白夜转身就离开满园春响的家,上赶着接卫瑾曦下班去了。
据她不完全统计,任何小情侣都经历过单独吃饭逛街看电影的步骤,堪称谈恋爱一百种消耗时间方法中最常用的一种,以便于尽量不枯燥的过渡到良宵夜。
和卫瑾曦在一起这么久,她们都没正儿八经去电影院体验一次,怪可惜的。
生活是美好的,能在阳光和煦的街道上悠闲散步的人,更能体会到这种美好。
白夜徘徊在首都最具商业气息的大街上,擦肩而过的都是精神矍铄的精英人士,反衬得她一个游手好闲的无业人士分外碍眼。
鳞次栉比的高楼下绿化做的不错,小喷泉配上成片的绿化带装点着钢筋铸造的城市,白夜眯着眼找到一张空长椅——四仰八叉的躺了上去,修长的手脚舒展开,晒着久违的太阳,舒服的等卫瑾曦下班。
“白夜?”
白夜差点睡过去的时候,一声呼唤喊醒了她。
“真是你?”声音从头顶传来,喊得白夜不得不睁眼。
两张相熟的面孔——胡允恒和方瑶。
巧了,她当街睡个觉想破坏一下市容市貌也能撞见熟人,这地球是不转还是怎的,小到令人发指。
“你怎么跑首都来了?”胡允恒对白夜知根知底,对她在首都的意外出现很是不解,“伯父伯母生病了?”
“你才生病了呢。”白夜没好气地坐起身,“盼点好的吧,我来等瑾曦下班。”
胡允恒顺着白夜肩头往她身后望,一水的科技电子公司大厦,还是没想通,狐疑地看着她,“你没事了?”言下之意,你咋就敢公然来北京,不怕身份被发现连累伯父伯母吗?
“嗯,我退了。”
“什么!”胡允恒惊叫一声,不敢置信。
方瑶一头雾水的站在一旁,刚想张嘴问,就被胡允恒飞速打断。
“你**终于是个自由人了,解放了?”胡允恒兴奋得两眼放光,“不再回去了?”
“嗯。”
“回去,回哪儿?”方瑶见缝插针地问道。
胡允恒和白夜对视了一眼,像是突然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捂住嘴傻乐又不敢太张扬。他一路看着白夜度过三年苦行僧的生活,老早就看不下去,总算是挨到她自己想开的一天。
白夜的视线这才投向方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三个月的时间,方瑶宛若变了个人,眉宇间那抹稚嫩彻底失去踪迹,化为得体温柔的淡笑,就算下一刻有人拿手机对她拍个不停,她也不会慌张失措。
“李导晚上请吃饭,本来要邀请你的,结果允恒哥说你不在首都,没想到这么巧,一起去吗?”方瑶笑着问,仿佛白夜没通过她好友申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白夜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开心。”
开玩笑,她可不想在要求婚的关头出现幺蛾子,卫瑾曦吃起醋来,能把她折腾到连床都不敢上,后遗症的可怕就在这里——只是想想拈花惹草的后果,她就浑身颤栗恨不得这辈子都隔绝烂桃花。
“真不去?”方瑶惋惜道。
白夜坚决摇头:“不去。”
胡允恒咽了咽喉,看着白夜身后欲言又止。
“那来宵夜局?算我向你道谢,如何。”方瑶把锲而不舍的优良传统发挥到极致,“实在没空,加微信我们单独约改天。”
据同样不完全的统计,任何猫腻都是从单独相约的活动开始的,有一有二就有三,在中国传统文化里,三是个虚数,代指一切可能性。
白夜不禁打了个冷战。
“她手机坏了,暂时加不了。”
白夜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后脑勺传来的这句答案就代替她——不,是代表她斩断了未来的所有可能性。一股熟悉的冷幽香席卷全身,霸道的宣誓主权。
“方小姐这般锲而不舍,将来要是爆出来,怕是会引起不小的议论。”卫瑾曦冷笑道,薄薄的嘴唇清晰可闻地吐出几个字,“为了一时好奇毁掉自己刚起步的事业,不值当。”
论段位,刚披上狼皮的方瑶,赶卫瑾曦还差大概‘三’个白夜。
“再见。”卫瑾曦面无表情地看了胡允恒一眼,扭头往停车场走去。
白夜冷汗都渗了出来,冲胡允恒飞去两个眼刀后,连忙追上醋意快要溢出来的卫瑾曦,围在身边上蹿下跳地哄着。
胡允恒用眼角瞥了方瑶一眼,轻笑一声,道:“李导怕是等着了,我们过去吧。”
方瑶望着白夜的背影,耳旁还依稀能听见白夜撒娇似的低声央求,垂下眸子不明意味的笑了笑。
“瑾曦,我真不知道她怎么看见我的……”
“真是个意外,纯粹的意外。”
“都怪老胡。”
“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帮你拎包吧。”
“咱今晚要不就回家吧,我们的家,我现在就订机票。”
“说话好不好,别生气了。”
卫瑾曦倏地停住步伐,白夜跟得紧没注意,顿时冲出去好几步,又转头绕回来,低眉顺眼的乖乖立在卫瑾曦身前。
“自己想想该怎么办。”卫瑾曦不打算轻易放过白夜,眼眸缩聚,透出的信息危险又狡诈,就白夜这小白脸的皮相,要是不给她立好规矩,将来怕是要闹翻天。
白夜脖颈上顿时泛起红意,从脸颊蔓延到领口,红的一塌糊涂,顶着羞意白夜咳嗽了一声,含混不清道:“爸妈那儿不太方便,酒店……我带身份证了。”
“去酒店干什么?”卫瑾曦莞尔。
白夜眨了眨眼,“我……我……你想怎么都行。”
“你说的。”卫瑾曦轻笑一声,转身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剩下白夜独自站在车旁,努力消化下她又平白飞来的横祸,愁苦的看着自己灵活的手指,抿着嘴保持沉默。
她大概上辈子欠卫瑾曦的,才能被欺压的这么厉害。
连食髓知味的事情,都能用来折磨她。
她偏生还吃这套,吃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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