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玉回到宅子里, 整个戏班都高兴的不得了,惜玉咯咯的笑,抱着芹娘不撒手,桃夭亲自下厨,做了顿好的,惜玉抱着小木碗眼巴巴等着好菜, 桃夭敲她头:“去厨房!给你单独做的好吃的。”
惜玉迈着小腿欢快的去了, 桃夭微微一笑, 砰的关了门, 厨房一暗, 惜玉心里一惊。
“你要干什么?”
“想多了…”桃夭一个白眼翻过去:“你赶紧吃饭…吃完饭咱们商量个事。”
“饭呢?不是有好吃的嘛?”惜玉扫视满是污渍的灶台,桃夭把一碗白粥端到她面前:“喏。”
惜玉怒了:“你管这个叫好吃的?”
“不好吃吗?”桃夭嗤一声:“你不吃我喂大黄去,喂了大黄你可没饭了…除非你觉得你抢的过外面那群如狼似虎的汉子们。”
“我吃吃吃…”惜玉屈服于主厨的淫威,坐在烧火的地方,含泪吃了那碗温热的大白粥,桃夭向灶台一靠,沉吟片刻开口:“三天时间, 要赶咱们走…咱们是走还是不走?”
“走什么?走了脸都丢光了, 这还是天津呢…”惜玉不假思索:“京城边都没摸到, 怎么走?再说还得等着荣玉棠那死鬼…”
桃夭眯眼:“那咱们现在怎么混下去?整个局势对我们不利, 不知道三平班那边要出什么损招, 咱们如何翻盘?”
惜玉擦擦嘴,打了个小嗝,陷入沉思, 当务之急想在天津立足,第一件事就是铲了三平班,三平班背后是指挥使…当然凭她不可能把指挥使弄下台了,那只能…
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惜玉吃完饭出得门来,筱三从树上掉下来,喜气洋洋开口:“慕姑娘!三爷那边来话了,叫你等他三天!三天后他来接你!”
惜玉心花怒放,蹦蹦跳跳走到他身:边:“真的!”
“真的…”筱三从怀里掏出一个裹着的锦绣帕子,轻轻塞给惜玉:“慕姑娘,三爷的皇…兄嫂给你的…”
“哎…”惜玉一愣,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还有一个兄嫂,她轻轻拆开手帕,一个莹碧的翡翠镯子现出光泽,锦绣堆里顿生灵气,那镯子通体绿的似能滴水,幽艳生光,外侧两三笔雕出个线条流畅大气的凤凰,似在引颈栖碧高歌,说不出来的端庄高贵。
惜玉爱不释手的摸着那镯子,忽然有一丝紧张:“那个…还没见面就给这样的东西,太贵重了吧。荣玉棠的兄长嫂子他们…”
虽然她没什么畏惧的,但是真正面对和喜欢的人谈婚论嫁,她又害怕起来,荣玉棠的兄嫂还没见面就能拿出这样的东西,听说还是朝廷的官,她只是个唱戏的,她怕被人看轻了。
门户之见,真的很可怕。
她爹爹当年和娘好的时候,差点被人把两条腿都打断了。
“没事的…”筱三笑,惜玉撇撇嘴还是不放心,紧紧的攥住镯子,跑到自己房间去,扒拉了半天,扒拉出一方砚台和一个紫金簪,那都是爹爹当年在京城收藏的好东西,她也用不上,她小心翼翼包好递给筱三:“砚台是给兄长大人的,簪子送嫂嫂做见面礼…”
筱三先是一愣,随机笑的灿烂:“好嘞,慕姑娘真是有心…其实不回礼也无所谓的,三爷说了你不必回礼。”
“不行…”惜玉咬唇:“他说的轻巧,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是这个礼节嘛…”
“嗯,好…”筱三深深看她一眼,却迟迟不肯走,惜玉有些疑惑,筱三低声道:“姑娘,您就光顾着礼节了,就没什么对三爷说的吗?”
惜玉小脸嫣红一片,垂首低眉半晌才小声开口:
“你就说让他赶紧来,三天后,我等他来娶我…”
筱三噗嗤一笑,随即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惜玉没反应过来,一回头,发现院子里面人都举着筷子看着她。
一瞬间,沉默被雷鸣般笑声打破,穆长生和荣桂生笑的前仰后合,树叶都随着他们颤抖,神出鬼没的筱三溜了,留下惜玉一个人红着脸跑去后院,蹲在院子里的小树底下画圈圈。
树叶儿颤悠悠的落地,在她脚边发出沙沙声响,惜玉轻轻踩上去,有些委屈:“连你都笑话我…”
树叶儿在她小绣鞋下呆住了,似乎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夕阳余晖照在惜玉脸上,她的嘴角从耷拉着变成了怎么藏都藏不住的弧度。
还有三天…
坚持住啊惜玉!
忽然的,她想到了什么,兴冲冲的跑到前面:“明天咱们再排一个戏,十五花洞,怎么样?”
南市
薛老婆叼着狗尾巴草,佝偻着腰,背着的手上拿着纸包好的酥油饼,一瘸一拐的走到破旧小茅棚边,高喊一声:“小囡囡…”
没人搭理她。
“还在睡觉吗?”薛老婆皱眉又高声喊了两句,虾腰进了柴门,依旧是陈腐的味道,她推开小破屋的门,脏灰堆积塞满了捡回来的东西。
没有人。
她混浊的眼睛扫视到里屋,愣住了,地下一摊狼藉血迹。
薛老婆呼吸一窒,酥油饼也掉地上了,她吓的魂不守舍:“小囡囡!小囡囡!”疯了一般的把家里面每一个犄角旮旯翻遍了,没有一个人。
她不管不顾的往出跑,迎面遇见林隐,她一把扯住他:“你看见囡囡了吗!”
林隐摇摇头,薛老婆跌跌撞撞跑了,沿路看见几个流浪汉,笑嘻嘻的朝她打招呼:“哟!薛老婆啊…找孙女啊…”
“囡囡呢!”薛老婆怒目圆睁,那几个人嬉皮笑脸:“我刚刚看见三平班的人把你们囡囡带走了,说是没看见你,就带走了囡囡…”
话音未落,就看见薛老婆尖叫一声跑了。
那几个流浪汉打扮的人相视一笑,拍拍衣裳风尘吹起口哨:“走!慕老板请咱们看戏去咯!”
三平班门口,何惜玉正穿着精美衣裳,坐着轿儿准备走,迎面跑来个蓬头垢面的老婆子拦住她去路,她一把扯住何惜玉衣角:“你把我囡囡怎么了!你不是说好事成了不会找我麻烦的吗?”
何惜玉力气小,哪里抵挡的了她,她羞恼开口:“你瞎说什么老婆子!我不认识你!”
“囡囡是你们带走的!”薛老婆不管不顾道:“何惜玉你个贱人!卸磨杀驴是吧!我今天非给你拼了!你不把我囡囡还回来!我就把你那些破事全抖出去!”
三平班乃是天津城顶繁华的街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这边一闹马上就围过来许多人来。何惜玉气的七窍生烟又不敢多说生怕这死婆子说什么不好的事情,几个衙役打扮的赶紧扯过老婆子,何惜玉狼狈的站起来,上了轿子,对衙役使一个恶狠狠的眼色,衙役马上把婆子嘴一捂着,拉到三平班里面。绳子一绑,关进了柴房里面。
“要动手吗?”门外有人窃窃私语。
“先关着,这大白天的人多嘴杂…到晚上再说…”
薛老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听着外面的声音,她惊恐的挣扎着,奈何年老体衰,无法摆脱出来。
夜色渐渐升起,一个黑衣男子悄悄开了厨房,他低声对薛老婆笑:“薛老婆,再拜托你一个事啊…做成了,我们就放了你囡囡,好不好?”
“什么事?”薛老婆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今天晚上,玉成班要唱十五花洞,那个穆长生再台上,穿着蓝色的花旦衣裳,你逮着那个蓝色衣裳的,上去就骂 ,骂的越厉害越好,知道吗?”那男人诡异的一笑:“到时候,台下坐了许多人,你就问那咱们何小姐,要你孙女就是…”
薛老婆救囡囡心切,不管三七二十一起来就跑,那人嘘一声:“薛老婆!从后门走…不要惊动了别人。”
薛老婆精明的很,逮着机会溜出去了,柴房那男人笑一声,露出张美艳压过女人的脸来。
是桃夭。
自从那日玉成班的穆长生出事后,惜玉再没登台了,天津人们骂了几天,也渐渐忘了这回事,谁知道今个大清早开始,玉成班又挂出来了戏码。
说是封箱戏。
《十五花洞》
这是一出喜剧,堂会封箱时候多唱,热闹非凡,戏码挂出来,荣桂生的戏班也在里面参与演出,戏楼老板说是玉成班在天津混不下去了,好歹要唱个封箱再走,体面些。希望大家捧场。
又搞了这一出,本来平息下去的骂声又起来了,都说玉成班不知道搞什么幺蛾子,嫌不够丢脸是吧,嘿,还搞个封箱戏再走!不少人路过都吐吐沫,嫌恶的看一眼那戏楼。
嫌弃倒是嫌弃,来看的人却比以往还多,里三层外三层的走廊都坐满了人,个个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来的。
惜玉还特意请来了许多南市的人,上次穆长生被搞垮,她相信不可能没有何苦从南市请来散播谣言人的功劳,既然何苦都这样了,她也就学着何苦的样子把他们都请来了。
这次可不一样了,惜玉是请林隐出面的,他们拿着惜玉给的钱,自然是给惜玉办事了。
惜玉在后台,紧张而激动的化着妆,小寒仙一遍又一遍担心的问:“没事吧?”
“不会有事…”惜玉安慰她,自己心里却也是砰砰跳,紧张到不行。包好头,师傅帮她戴好亮晶晶的水钻头面,水蓝色花旦衣一换,黑色梅花坎肩一穿,戴两朵翠声声的淡蓝鬓花,小跷鞋踩的咯噔咯噔响,红布条斜着一扎。
台上锣鼓响,台后换衣裳的布拉开,走出来四个和她一模一样打扮的人来,今天化妆化的格外浓,面上涂的厚厚一层,片子把每个人尖下巴帖出来了,一霎时真的分不出谁是谁来。
惜玉满意的看着这边,那边帘子也拉开了,站出来五个小花脸,清一色的蓝衣,矮子功蹲着,滑稽不已。
五个潘金莲,五个武大郎。
十五花洞,向来最迷人眼。
她倒要看看,那个薛老婆能认出来穆长生是哪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惜玉:认出来算我输!
穆长生:可不是吗……我不在台上啊……
《十五花洞》,很好玩的一出喜剧,就是潘金莲和武大郎夫妻不和去找武松,结果路上遇见五毒精,妖精们变成她们模样,就有了五对潘金莲和武大郎。然后去对峙公堂的故事。当年四大名旦就演过,还有录音留下来,B站什么都有,害。
反正过去戏曲里面,很多好玩的东西,我记得还有一个《秦香莲挂帅》,没错你们没有听错,是秦香莲不是穆桂英,狗头……
还有以前说过,小青原来是个暗恋小白的雄蛇的……感谢在2020-04-01 16:13:11~2020-04-02 21:1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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