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之看见她小鹿一般水灵灵的眼睛, 那里面满是仰慕和无助,仰慕是半真半假的,那无助却是实打实的,似天上星辰暗淡只消一烛光便可续命,陆随之有些头疼:“我克妻。”
“我…我命硬!”宋御霜强自镇定,小时候那么多人欺负她她也坚强的活下来了呢!
“大人, 您就收留小女子好不好?您肯搭救小女子和幼弟出来, 赏他口饭吃, 就是小女子再生父母恩人!小女子甘愿一辈子执帚伺房为金钗…”宋御霜也没指望能嫁给他做正房,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人, 能威慑大伯,在他们陆家也是说一旁人不敢指二的主,这样的男人她靠的住。
“我干的都是损阴德断子绝孙的事情…”陆随之冷静下来了,紧紧腰佩的绣春刀上,指尖划过铜璏上花纹,刀鞘上的冷铁映出少女粉色襦裙下透出的红绣鞋边儿,于冷寂残酷里骤然生出些柔情。
“维持人间纲常, 自当刚柔并济。圣上垂拱而治宰相统领百官, 有菩萨低眉也需金刚怒目, 长袖之下有利刃, 陆大人便是那惩恶除奸的长刃…怎么能说是断子绝孙的勾当呢?”
宋御霜羞答答的看了他一眼, 好似微雨洒落花间颤了芙蓉,她瞥见陆随之白皙脖颈中突起的喉结微微滚动,男人气息压迫着娇花, 她不知所措的洒了手。
下一瞬,她下巴被那带鞘的刀挑起。
陆随之眼里暗芒,细细打量着她,薄唇微动似有几分笑意。这女子倒有几分意思,敢对着他眼神表白,他还是第一回遇见这种事,心里似滋生了些什么,痒痒的要从心底窜出来。想着他故作冷淡:
“那又如何?”
宋御霜面色一白,以为他拒绝了自己,又羞又气恼,上气恼自己昏了头谁都敢求了,忘记这个人的血腥手段,还把他当救命稻草。
“但你说我不当断子绝孙,你说的你得负责…”他语气一转,遮不住些许笑意。
宋御霜有些怔愣:“负责什么…”
陆随之在她耳边低语:“你可要争气些,别叫我断子绝孙了…”
他第一次触摸到她娇嫩肌肤,略微粗糙的手挑起她下巴,那亲昵里带着些不怀好意的意味,宋御霜被迫直视这个人,他生的英俊,只是这相貌到了外人眼里都只剩残酷狠戾四个字。
给他做妾,她不亏。
“我…”宋御霜艰难吐出来几个字:“我会努力的…”
她不知道怎么生孩子,只是听别人谈起都避讳不谈那些事,生产时又似过了鬼门关…她隐约觉的是很羞耻很累的事情,但怎么羞耻她也懵懵懂懂。
她那傻乎乎的样子逗的陆随之一乐,拍拍她小脸,细腻的触感让他有些爱不释手,他声音一轻:“回家待着,过两天我就去你家下聘书…”
“下聘书?”宋御霜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以为一顶小轿子就够了的。
“怎么,你还想没名没分?”陆随之看透了她就是个好拿捏的傻子:“给名分不好?”
“没有没有…”宋御霜只是一时惊喜说不出话,眼巴巴的瞅着他,茸茸的秀发在他眼下,他想去摸又忍住了,只是故作冷淡:“我家里那些人也老催我,我只是想娶你回去塞住他们嘴,怎么说也得是个良妾才好…”
他本以为宋御霜应该委屈,谁知道宋御霜笑的眼睛眯成小月牙,浅浅酒窝可爱不已:“大人放心,小女子已经很感激了,我…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陆随之倒是有些懵,看着她那干净的笑容他忽的有些不忍心打压她:“你放心,虽则是妾,你在我府上便是半个主子,我那些长辈也无法欺你半分。”
宋御霜看向他的眼神多了许多崇拜和依赖,陆随之别开脸去,冷声道:“你若争气生个孩儿,无论男女,爷自然想办法把你抬正…”
“不用的大人,大人肯收留小女子就是莫大恩情了…”宋御霜小手紧紧攥住他衣袖,她怕他以为她贪心想着高攀,她只是想带着弟弟出那个苦海罢了,找一个栖身之地,别的一无所求。
陆随之嗤笑一声:“跟着爷还能叫你受苦不成?”
他最烦那些女子,天天背后一边贪爱他权贵和容貌,又诅咒他不得好死,明面见到他还大气都不敢喘,那些娶回来不支愣死他!
眼皮子底下这个…虽然傻但是还蛮可爱的…
若不是多事的,娶回去不久给抬成正房也合算,反正他不是看重门第的人,只是现在就娶她做正室,于父母不好交代。
来个宴会还能收获个小美人,纵然是陆随之铁石心肠也有些软和,他解下腰上随身玉佩递给宋御霜,她如获至宝的小心翼翼用手帕包了,那样子活赛乞丐看见了随侯珠,陆随之嗤笑一声:“那玩意也值得你用心包?又不是什么上等玉。”
“可是这是大人给我的啊…大人给的东西,小女子都要珍藏着…”宋御霜低垂粉靥,修长的睫毛微动着惹人怜爱。
陆随之看着她那样子,忽然觉的脸上一阵燥热,他赶紧拉下脸:“成了成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走吧…”
宋御霜低头乖乖转身要走,身后脚步声一快,那锦衣身影超过了她,掩饰一样的别着脸去看墙上青苔,宋御霜只瞥见他耳垂微红,抿嘴一笑,也低了头。
“叫你就你就走,不知道等等爷吗…”陆随之哼一声:“我不送你回去,给你大伯些颜色,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活着到我府上。”
“多谢大人…”宋御霜心里荡漾上暖意,她悄悄的挽住了那人胳膊,那人身子一僵,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嗤了一声表示不屑,自己却发现不了自己声音的愉悦…
这边是于穷秋里透着丝缕春意,惜玉那边却不好受,她站在棵枫树下,树上枝叶交映亭亭如盖,些许阳光从树隙中透下来,浓烈的红和遒劲的暗褐里多了些让人喘气的清气。
她现在就快喘不过来气了。
那两个外貌相似的人对坐在石桌旁下围棋对弈,两个侍女对立执翟扇侍候着,两个人离开了了嘈杂的宴席不来赏花却来下棋,惜玉有些不懂帝王的心思。
荣玉棠修长的眉微蹙,似是陷入两难境地,他玉手执白子,不知如何是好一般。
皇上微微笑了,手那黑子落定仿佛有定乾坤的力量,他微微侧脸直视荣玉棠,荣玉棠却垂眸不看他,自顾自的看着棋盘发呆。
“虽说你棋艺大有长进,还是差了一截了…”皇上微笑:“前日听说你和莲栖碧对弈,杀了他个落花流水,今日怎么遇见朕,那劲头都没了?”
荣玉棠微微笑,落子无声人有声,随风而散不留痕迹:
“放眼天下,谁能赢得了皇兄?”
或者说,谁敢赢他?
皇上眼色微变,哼了一声:“莫总是为自己棋艺不精找借口,你现在贵为皇亲国戚,把那些擦脂抹粉的行当都该弃了,这些基本的骑射书术都该习得,日后朕带你狩猎与宴,你也好与那些人做个榜样,莫叫人看清了你。”
那话一句句扣在惜玉心头,刺的她微微透,她低头看着露出的一点绣鞋红,那光彩照人的刺绣也暗淡了下去。
她说到底也只是个擦脂抹粉唱戏的,皇上那些话,何尝不是在敲打她?
“慕姑娘来了…”皇上瞥一眼她轻笑:“坐吧。”
惜玉才挨着荣玉棠坐下了,荣玉棠嘴角立刻换了个弧度,一手托颌一手执子,微微歪着头看他,枫叶在他脸上跳跃着斑驳光影,他笑的像一个孩子般单纯而炽烈。
那一笑,把惜玉心里那些碎冰儿全笑容了。
这个男人,爱她啊。
“慕姑娘怎么看这棋的走势啊?”
一道冰冷声音让好不容易温暖起来的时光一下子冻住了,惜玉笑容一僵,差点忘记了这个皇上还在旁边呢,她只能装模作样的看向棋盘,她能看出来什么?她能看出来个锤子!
“此棋局高深莫测,不是惜玉能懂的…”惜玉委婉开口,皇上哼一声:“既然是要做王妃的人了,应当多稳重些,琴棋书画都是你必修的闺阃学问…”
惜玉表面恭恭敬敬,小手却紧紧捏着衣袖,几乎把自己手心掐出血痕来。她哪里还看不懂,这皇上分明就是嫌弃她。
忽然,一抹暖笼上她手上,温热的触感让她倏然放松了下来,那大手轻轻握住她的,传递着他那颤人的安心温度。
“皇兄此言差矣,琴棋书画不过身外之技,消遣有余,傍身养命却不足,这些又不是知冷知热的东西,娶妻不是陪你下棋写字画画的,若是为这样,那不如养些个书家棋手。皇兄后宫佳丽三千,个个精通琴棋书画,怎的皇兄还是日日愁眉不展呢?”
荣玉棠罕见的说了一大段,他桌下的手紧紧的攥着惜玉的,另一手双指夹着白子,玉色和莹润的白交融在一起,他声音清冷里带着龙涎香熏出来的那股子缱绻,说不出的从容贵气。
皇上被他说的脸上一暗,帝王心思难得暴露在脸上,荣玉棠轻描淡写看向他,又和惜玉默契的相视一笑,时光仿佛融在他们脸上,枫叶里镌刻着韶华,一眼便是天荒地老。
皇上眼里有些暗淡,落子也无心了,随便下了两步就草草了事,吩咐人收拾残局,陈公公笑着又端过四合琉璃果盘来了,侍女奉上香茶替他们消解下棋的疲倦。
“皇上…”有小太监在门口探头,陈公公赶紧过去不一会回来,他忽的弯腰靠近皇上:“相公公适才进府,朝您这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惜玉:危……感谢在2020-04-21 15:47:40~2020-04-22 20:52: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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