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敲门声再度响起,李承翡原本要起身的动作顿了顿,随后索性坐回美人榻不动弹了,懒洋洋靠在那,让晴雯去开门。

    今晚儿晚上第一位来的是范闲,亲哥和李承翡深刻剖析了一下言公子的心理动态,大抵得出的结论就是,言公子对沈家大小姐隐隐有些愧疚,导致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有些荒唐。范闲还‘害’了一声,用暧昧模糊的陈词做出总结。

    归根结底一句话,“害,男人嘛……”

    李承翡似笑非笑的盯着范闲看了一会,直接把人看毛了。她唇角弧度相当讥讽,“你也这么想的?想给婉儿纳回家一堆,姐姐妹妹亲亲热热?”

    她怎么给忘了,范闲的第一个女儿,好像还是他从小的贴身丫鬟思思姑娘生的呢。原著是个男主文,观众面向不一样,生几个和谁生都不打紧。自己这绝不行,我,李承翡,晋江女主,除了一夫一妻制,别的甭想!

    “这话怎么说的,我绝无此意,禁止造谣哈。”范闲被那笑容看得难受,赶紧提着衣摆溜了。

    范闲的意思李承翡明白,抛开感情这种事不说,这个时代的男女关系本身就不平等,寻常人家纳妾、皇族子弟纳侧妃,换句话说,这个时代允许三妻四妾,并且这才是常态。李承翡没钻牛角尖,她很清楚,任何情况如果不看背景判对错,那都是在耍流氓。

    问题在于,李承翡是皇帝的女儿,是庆国的公主,她很幸运,很有底气,可以把自己前世的择偶标准在今生贯彻始终。

    要不然,想办法换个驸马。

    李承翡冒出这么个念头后,迎来了今晚第二名访客。

    王启年来干什么呢,来说相声的。

    捧哏换角成逗哏后,嘴皮子依然麻利,就这么逼逼叨了一堆言公子如何如何悔恨不已,此时已经是肝肠寸断寸断肝肠,最后被晴雯姑娘拿着扫把撵了出去。

    俏晴雯啐了他一口,“老不正经!”

    今晚的第三位访客,李承翡觉得很有意思,且勉强算得上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大公主清丽的面庞在灯盏下显得有些凄楚可怜,这位贵人向李承翡开口求情,意在沈重之死只不过是政权更迭,朝廷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沈家一个女儿的死活,说来说去,言下之意还是让李承翡容下这位可怜的闺蜜。

    李承翡听完直接笑了,这大公主在路上吃蘑菇中毒了吗?

    “大公主,本宫回京后是要奉旨成婚的,我在你结婚之前先给大皇兄屋子里塞个人,请问你乐意吗?慷他人之慨,你们齐国人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庄墨韩要知道自己的女学生这么个德行,怕不是会直接从坟里气得蹦出来吧?你喜欢沈大小姐是吧,那好,本宫亲自去和父皇说,叫他把沈大小姐赐给大皇兄做侧妃如何?不必谢我,既然你们交情不浅,姐妹情深,想来大皇兄也乐得享这齐人之福,将来定能成就一番佳话。”

    大公主被言辞犀利的羞辱了一番,羞愤难当,嘤嘤切切着出了李承翡的房门。

    李承翡翻了个白眼,这人也是有意思,我不过路上敬你几分,还真把自己当成我长辈拿谱摆款起来了,也不打听打听,满天下谁敢给姐姐气受,也不上称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真把自己当碟子菜。

    大公主离去后,晴雯教养极好的轻声合上门,袭人在一旁帮李承翡按摩小腿,柔声哄着自己殿下吃点东西。李承翡瘦了好多,在车队火力全开的情况下没日没夜的赶路,加上心情不好胃口小,本来就小骨架的姑娘看起来更是单薄。

    闭目许久,李承翡和从小陪伴自己的两人说:“我得想个办法退婚。”

    话是这样说,其实她心里知道,这婚退起来很有些难度。当初是为着震慑北齐下旨赐婚,满京都传开了不说,朝堂之上,许多人也知道这其实是皇帝一种收买人心的恩赏手段。正如皇帝下达给监察院的圣旨里提到的关键词,庆国的未来、活着回家。李承翡去求情,只不过是顺着皇帝的心意做了件事,让这件基本已成定局的赐婚提前一些时日,顺利推下去。

    陈萍萍之所以默认了李承翡的动作,不过是念在这孩子有心,且自愿。如果当初李承翡死活不乐意,陈萍萍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比起亲爹,老陈护着小李的地方更多。爹会利用她,陈萍萍不会。

    李承翡犹豫着要不要去找老陈商量这个事,她害怕自己的任性会给老人家带来麻烦。不过,眼下黑骑就在身边,监察院那些官员也不是哑巴,陈萍萍不会不知道自己这一路都火气朝天。

    那就不能拖,务必在进京之前,自己把这事解决掉。

    她睁开眼,眼里带着几分狠绝。她是舍不得的,但也不是非他不可,都说了她其实很自私,只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

    正要叫晴雯去喊言冰云过来,既然是两个人的事,没道理只让自己心烦,务必当面把话说清楚。好在她是这么想的,言冰云同样。他感应到什么,自己送了上来。

    一时间,李承翡竟然觉得很欣慰,难为您还晓得主动二字是怎么写的。她暗自腹诽着,把袭人和晴雯遣出去,屋里只留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

    先前说李承翡瘦了很多,其实言冰云也一样。他本来身体就不大好,一路辛劳,又或许心中存着惦念,忧思过度,脸色不好看,唇色淡淡的,人看起来更是一副病体难支的模样。李承翡看了他一会,心里想着,这人还是好看的,她向来最吃病美人那一挂,周瑜苏梦枕林黛玉……不是。

    乱想了一会,见言冰云还是坐在那一言不发,李承翡这次连火都懒得发,恹恹道:“你要是没什么想说的就出去吧,我很累了。”

    言冰云听她声音疲惫,望过去,眼中尽显担忧,“你身体不舒服吗?我叫……”

    “我好得很,用不着你担心。”李承翡有些烦,打断他道:“我只是有些累,你出去吧。”

    言冰云没动,垂眸想了一会,轻声道:“我想我该和你道个歉。”

    李承翡放下捏在眉心的手,询声望过去,那人在灯盏下的面容有些憔悴,只是眼中满含执拗,似乎在想着该如何说出口。她便心软了片刻,若真论起来,自己没有太多喜欢人的经验,所以她总是和言冰云说‘我在有些事上很迟钝,我不懂的事情,你要告诉我’。

    尽管说了这么多次,直到现在她还是很挫败的发现,自己仍然不太懂这个人。

    “范闲说你对她很愧疚。”李承翡的手无意识地抚了抚袖口,“我想着,一旦男人对女人产生了愧疚的情绪,很容易就滋生出爱恨情仇。你喜欢她,是吗?”

    “没有。”这回倒是很干脆,声音似有些抖,似乎急切的想否定什么。

    “你是在否定我的问题,还是在否定你心里的想法呢。”李承翡懒得想了,“算了算了,我不深究了,婚事就此作罢,我会找父皇退婚……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对方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出什么问题的是自己一样,倒把李承翡给看疑惑了。

    “退婚不行。”

    李承翡乐了,她想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来说行或不行?

    “只要不退婚,你想怎样都可以。”无视我也好,怎样都无所谓,只要两人还在一起,天长地久,她总会明白自己的心的。

    言冰云缓缓送了口气,“你只问我喜不喜欢别人,为什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你呢,是因为觉得这个答案不重要,还是你根本就不关心了。”

    他低着头,语速很快的说到:“你十三岁时,在陈园,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没有喜欢过别的人了。我不太懂这些……就像你说的,你也会有很迟钝的时候,其实我也一样,一知半解,不明不白。我不知道怎么样算作喜欢,后来你出来了,我才明白,对着你的时候,那就是喜欢。我在上京的那几年,时常很想念你,想着你还在我身边笑着闹着的样子。我……无论过得是怎样阴暗的日子,可是只要想到你在京都活得恣意,就会好受许多,觉得自己做这些都值得。

    得知院里让我撤出北齐,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什么功成身退,甚至没去想往后院里的谍报工作怎么进行,满脑子想的,只是终于可以再见到你了。我作为一个暗探,其实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失格,一个人待着,常常看着你绣得香囊走神,会想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我怕你忘了我,怕你想着别人。你在报纸上提到的东夷云纹锦,就是四顾剑那期……撤出北齐前,我想着给你带回去一些。呵……当时犯傻了,这种东西虽然名贵,京都里想拿到还是不难的,哪用得着千里迢迢从北齐往回运。

    我……我有时候想看你为我而在意的模样,想着你是不是偶尔也会为我露出小姑娘呷醋的一面。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我从小想的都是些阴谋算计,做人做事要成熟稳重,但对你,我好像总是考虑不周。

    对不起我不是在辩解,你现在一定觉得很烦吧……我,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了。”

    她愣愣的看着这人逃似的起身出门,这该是李承翡认识言冰云以来,听他一口气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咂了咂嘴,她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言冰云提到云纹锦……似乎是有这么个事。

    李承翡想起来,当初传回京都的消息是,言冰云在北齐上京的一家绸缎庄被捕。她当时还很不解,好好地他跑去绸缎庄做什么?

    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忘记前世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意思大抵是说,喜欢一个人,不是看他为自己做了多少聪明事,而是看他做了多少傻事。

    聪明人遇到喜欢的人,也会犯傻吗?

    琢磨着言冰云刚才杂乱无序的一大段话,直到灯盏里的蜡烛熄灭她都没反应过来,还是一直扒门缝的晴雯进来添灯,看到傻坐在美人榻上的少女,叹息着说:“殿下从小就心软。”

    与其他皇室中人相比,李承翡当然显得格外有人情味,她听完晴雯的感慨,有些心虚的扯了扯唇角。

    ……

    ……

    京都外最后一个驿站,前来迎接使团的仪仗和阵势,让范闲见了忍不住跟着牙酸。在鸿胪寺和太常寺一堆官员的众星捧月下,范闲带着满耳朵的‘范大人辛苦了’走进驿站。

    两位公主已在内室安顿,好一番溜须拍马之后,辛其物大人才姗姗来迟。作为外交部门的重要人物,他出现的有些晚。范闲当然不会觉得对方是有意怠慢,所以趁着大家不注意,拉着这位在与北齐谈判时结交下友情的大人,站在墙角交流了一番中心思想。

    南庆使团离开上京的时候,北齐给摆得规格那叫一高,如今公主来嫁,来迎的尽是这么些芝麻官,宫中那些老嬷子也是没个踪影,辛其物更是姗姗来迟。

    迟就迟吧,总比不出现好,范闲这样安慰自己。

    辛其物这个那个了一会,这才说:“今日……实在是不巧,我先去了那边,礼部的那些大佬也去了那边,小范大人莫见怪,我能赶着过来,也算是把那边得罪了。”

    “那边是哪边?”范闲微感惊讶。

    辛其物摆出一副苦哈哈的表情,“大皇子也是今天回京,与你们隔着不到三里远驻着营,所以说这事儿太巧,礼部的人,枢密院与兵部的人都在那边侍候着,使团这边自然清静了些。”

    见范闲不知寻思什么,只一味不出声,辛其物继续道:“小范大人,以你我的交情,我也不怕明说,咱们这位华清公主是水晶心肝儿的人物,难道还真在乎这些表面上的仪程?”

    范闲一听乐了,“辛大人实在,把咱们殿下的秉性拿捏的到位,那在下也不怕与你说,咱们家殿下回来这一路都在和驸马闹别扭,北齐那位大公主也惹得殿下不喜,小姑奶奶现在的心情是相当特别非常以及极其的不好。公主自幼受宠,这些辛大人比我清楚,自不用我多说。但您也不用害怕,殿下是良善人,不会想着拿你们出气,不过大皇子那边,她可不一定会惯着。”

    范闲明白,一边是拥有兵权的皇子,一边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以及未来的大儿媳,不过在这个时代,礼部和太常寺那边的人还是觉得大皇子比较重要,另一边……左不过就是女人嘛。

    李承翡兴许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为着这口气,她也一定会争一争,女人怎么了?好像你们不是从自己老子娘肚子里爬出来似的!

    使团当初离京,做的是春出秋回的承诺。但年初下的旨意,却是让大皇子秋深长草之时归京,如今才初秋,他怎么就急着回来了?

    范闲有这疑惑,便这么问了出来。

    辛其物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说是太后想念长孙,所以提前起程。西路军在定州那里驻了下来,此次大皇子就领着两百亲兵回京。”

    “使团入京,皇子回宫,礼部和太常寺这么多人,难道也不知道安排一下?在路上传封信来,不论哪路,拖上一两天又不是做不到。这下好,都挤在城外道上,怎么办?”范闲开始蔫坏着甩锅。

    然而辛其物这种老油条怎么会被小范一两句唬住,“礼部与鸿胪寺一路都有传信给你,说让使团慢些,谁料到使团竟是一天没歇,直接就回了京,这才挤作了一堆。”

    使团全速前进,本来就是范闲和李承翡一起决定的结果。当面被揭穿,范闲也不在意,呵呵一笑,开始搬出公主殿下的名头,“太后想念长孙,公主殿下也思念父皇啊,这一刻不停可是咱们家殿下的旨意,小范我怎么敢忤逆殿下一番孝心呢。”

    想到两边都停在京郊等着入京,辛其物不由有些头疼。不说鸿胪寺和礼部,就连三院六部四寺的臣子都跟着犯迷糊,到底应该先迎哪一边?

    使团里有两位公主殿下,范闲又成就一代诗仙之名,这次去北齐还扛回了文坛大家庄墨韩一马车的书,再加上他还是监察院提司。使团里的小言大人是准驸马的事暂且不提,先前皇帝已经在朝上给他定了封赏,由于在北齐潜伏时为国家做出了卓越贡献,小言大人虽年纪轻,但极有可能会封个爵位(言若海在儿子出事后从二等子爵提成三等伯爵)。

    所以说,这事到底该怎么整?

    范闲似乎还嫌场面不够乱,笑眯眯添了一句,“使团今日就要入京,辛大人不辞辛劳,安排一下。”

    辛其物只觉得脑门嗡的一声,不想干了,现在就想告老还乡。

    范闲进了马车,有些意外的发现李承翡也在车里,他去看坐在马车另一侧的言冰云,这人面色和衣服差不多一个颜色,俩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和好了的样子。

    “你这是要带他进宫?”范闲坐在李承翡左手侧的位置上,自顾自斟了盏茶,嚯,这公主上火了还是怎么着,喝什么苦丁茶么。

    李承翡乜眼看了看他,“嗯,你有事?”

    “没事。”范闲呲牙,还是觉得这茶又苦又涩,也不知李承翡一气儿泡了多少,“真要和大皇子争道?”

    面对这样不成心的提问,李承翡面带嘲笑的望过去,“怎么说得好像是我非要争道不可?你不是去找过大公主了?她的意思不也是要立刻进京么。你两边拱火,不就是为了告诉皇帝,你极不喜欢我那个大皇兄。”

    范闲拍拍李承翡的手,“不愧是打一个娘胎出来的,知我者,承翡也。”

    言冰云皱皱眉,“为什么要这样?”

    “你之前一直在北方,但这些日子里,相信你也从使团里知道了我的许多事情。”范闲看着言冰云,“我与东宫,虽之前有些嫌隙,但近来已经和缓许多,而我与二皇子的关系,表面上一直不错。”

    言冰云立刻明白范闲为什么要得罪大皇了。一个手握监察院,即将执掌内库的年轻人,同时和三个皇子关系都不错,他想做什么?宫里人会怎么想?

    马车坚定地行驶在官道上,京都城外已经乱做一团,唯一有能力平息这场纷争的深宫却迟迟没有旨意传出,一众官员汗流夹背,苦不堪言。

    大皇子的亲兵都是从沙场归来的悍勇之人,见一个使团也敢和皇子抢道,早已经怒发冲冠,只是大皇子辖下军纪极严格,所以一直忍着。看着使团似乎数不尽的马车缓缓从他们身边行过,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呵斥道:“哪里来的臣子,一点规矩都不懂,是要找死吗!”

    两边的队伍同时停了下来,这弦本就绷到了极致,如今终于有人发动,场上气氛顿时无比紧张。范闲在李承翡和言冰云的注视下,相当做作地整了整衣裳,带着一副笑模样下了马车。

    “微臣范闲,拜见大殿下。”

    “你就是范闲?”不得不说大皇子在某些地方和宁才人很像,比如此刻他的表情,就如同宁才人初次见到范闲时一样,想必也是听闻了一些关于范闲的事,觉得他外表不如传闻中那般精悍。是以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蔑视,“没想到晨儿许的相公,竟然是你这般。敢与皇子争道,胆量可观,却未免愚蠢了些。”

    范闲就好像听不懂对方的轻蔑之意,仍然带着可爱可恨的笑容,十分恭谨说道:“臣不敢与殿下抢道,只是……”

    话音未落,范闲身后那辆华贵异常的马车里,传出北齐大公主平静而自信的声音:“本宫柔弱女子,一路南下远来,莫非大殿下定要让我在城外多待几天?”

    范闲瞥了大皇子一眼,心想这两人在为自己将来府上的话语权做斗争,自己掺和什么劲呢。

    马车里的李承翡听他们来回弹压,觉得有些犯困,言冰云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心里也对外间的一切生出股子不耐,他手上动作着帮她把软垫弄得舒服了些,李承翡却还是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不过片刻的功夫,外面监察院的人竟然和大皇子下属的亲兵对上了。李承翡侧耳听了听,明白过来,大概原因是大皇子说范闲长得俊,像娘们儿。自古当兵的和文臣就不对路,外间那些人显然也是看范闲长得俊美,就当他是文弱书生了。大皇子的手下以为主子是要刻意羞辱这位敢和己等争道的文臣,于是齐声哗笑了起来,笑声中说不尽的鄙夷。其中几个亲兵竟然想纵马,将使团逼离官道。范闲本意是让一让,毕竟已经达到了与大皇子结怨的目的,他不至于非要跟人家撕破脸,但监察院的官员并不这样想,见自家提司身陷危险,纷纷举起手中的□□,对准了逼近范闲的那几匹马。

    新上任的礼部尚书大惊失色,简直要老泪纵横,道:“使不得!”

    京都外动武,传出去朝廷的脸往哪儿搁,自己这礼部尚书也不用做了,大皇子劳军之功都要跟着打折扣,你范闲再有监察院撑腰,这也太放肆了些。

    那些大皇子的亲兵本就气血上脑,见着这些人居然胆敢要挟,齐声一吼,提枪张弓,摆着家伙事便将使团前队团团围住,同时几匹马将范闲围在了当中。

    李承翡终于来了精神,在车里坐直了身子,侧耳听着,想看看范闲会怎么应对。

    小范大人脑子极为活络,且他对自己监察院的手下治理更是严格。只见范闲挥挥手,比了个手势,监察院的箭手们读懂提司的命令后,所有人面无表情,收弩,下马,归队,竟是整齐划一,根本没有半分犹疑。

    大皇子面上不显,心里却是震惊的,眼前之人驭下如此严苛,一个手势就止住剑拔弩张的气氛,这般纪律,只怕自己的西路军都做不到。

    两边的大人物们心里清楚,这城门外看着气氛紧张,实际闹不出太大风浪。不论如何,不可能真的在京都外打起来,更何况城门内还有太子和二皇子等着,所以大皇子抬抬手,示意将士们退下。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明眼人都察觉到了,这与方才监察院的气势相比,实在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围着范闲的那几匹马也正准备撤回去,不料距离太近,官道上铺的黄土已经渐渐干了,扬尘而起,灌入一匹高头大马的鼻子,那匹马踢着蹄子,扭着长长脖颈,顿时让围着范闲的几匹马同时乱了起来。

    战马长鸣,其中一匹马竟是直直向着范闲冲了过去。

    众人皆是一惊,待不及反应,却见使团里那辆一直沉默的马车中,一道速度极快的亮光闪过,传来砰一声堕地的闷响。

    黄尘彻底散去后,只见那匹原本冲着范闲而去的战马已经身首异处,范闲依然保持着有些烦人的笑容,揣手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再细看,斜插在地上的凶器,竟然是一支装饰繁复华丽的步摇。那上面的珠坠还在滴血,在太阳底下微微摇晃着。

    “可惜了,这是本宫今年最喜欢的一支步摇。”

    此人一发话,登时全场寂静,好几人在这秋老虎发威的时节直接冷汗浃背。

    怎么把这位主儿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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