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Act1·红白

    10.

    阿鸩:“……”

    如果此刻眼前站着的不是叶嘉泽,他大概会以为,是什么人找了蹩脚的借口想要搭讪。

    这话题跑的实在是有点儿快,他都跟不上来。

    “没有。”阿鸩干脆的说,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说法。

    叶嘉泽还在端详他的面颊,在秀丽的眉眼间流连不去,闻言笑道:“我也是,总觉得看着面熟,但一直都没想起来……如果不是刚才听王传恩这么说,我都还没有发现。”

    “……啊?”

    “唔,我寻思了会儿,根据我的观察,好像是有一点儿像?”

    阿鸩平时不怎么照镜子,但好歹还记得自己长得什么模样。听叶嘉泽这么一说,也有些好奇,认真看过去。

    叶嘉泽眉目轮廓柔和,正笑吟吟的,任由他打量。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知是心理作怪还是别的什么,阿鸩觉得,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儿相似?

    在叶嘉泽看来,此刻站在画架旁的少年,气质却要清冽很多。

    穿着整洁的衬衣,露出一小截手腕雪白,映过窗外的阳光,几近于透明。

    他看着眼前清瘦的少年,恍惚间,就像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同一所学校,同一样的追求,对于绘画无比痴迷,专注于指尖笔下的世界。

    他们甚至连家庭经历都那么的相似,因此,才在墓园里相识。

    这是上天给他的启示吗?

    赐予他灵感源泉。

    予他缪斯。

    胸臆之中,仿佛有什么被触动、萌芽,绽开。

    叶嘉泽目光越来越柔和,含笑道:“苏鸩……”

    阿鸩莫名的紧张,不由自主绷紧身体,忽然间,手臂不小心碰到了画架,稿子哗哗哗落了一地。他连忙俯身去捡,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消失了。

    叶嘉泽没来得及出口,心中几分无奈。

    也罢,此刻时机并不成熟,还是以后再说吧。

    眼下苏鸩还是学校的学生,自己也顶着教授的身份,若有超乎出了师生的关系,乃是大忌。就算他当真想要做什么,也要等到苏鸩毕业才行。

    “下午记得早点儿去画室。”

    “嗯!”

    .

    宿舍里人基本齐全。

    阿鸩在水房里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回来后,觉得这个问题说出口都很不好意思,但还是问了出来。

    “我和叶老师长得是不是有点儿像?”

    “叶老师,叶嘉泽,叶男神?”

    “嗯。”阿鸩点头。心想着叶嘉泽的确在学院里很受欢迎,这么快就被冠上了男神的称号。

    “哇塞,你现在才发现吗,阿鸩!”室友探出了头来,如同连珠炮,“何止是有点儿,你们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不好……叶老师年轻八|九岁,活脱脱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这么夸张的?”

    “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另一位室友感叹道,“你跟着叶老师天天都泡在画室里。说真的,如果不是知道你们没有关系,我差点以为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

    “你看过叶老师年轻时候的照片吗,差不多就是你这个样子。”

    阿鸩有些好奇:“真的?”

    室友朝着他招手:“来来来,我可是在导师手下软磨硬泡好久,才蹭到这么张照片的呢。”

    阿鸩凑过去,发现应该是叶嘉泽年轻时候的照片,大概就是他们这个年纪,眉目清俊,带着点儿笑,看上去十分朝气开朗。

    .

    下午去画室的时候,阿鸩随口说了起来,无意间说到室友软磨硬泡从导师那儿磨来了一张照片。

    叶嘉泽眼睛里带着点儿笑,似乎有什么主意。

    第二天,桌上就搁了一本相册来。摊在阿鸩的手边,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人吃惊。

    “叶老师,这是……”

    “以前的一些照片,可巧,刚好放在了这边。”

    拿出来就是给人看的意思,得到了同意,当下阿鸩翻开。

    大部分都是叶嘉泽学生时代的照片,充当背景板的建筑都有些熟悉,阿鸩认出来了不少学校的风景。

    “这是二教……”

    “这张是学五食堂前的广场!”

    “这张……咦,我怎么没有见过?”

    叶嘉泽含着笑站在他身旁,闻言看过去,解释道:“这是老图书馆,我毕业前就已经废弃了……都好多年了,你入校之前,肯定就拆除了。”

    “这是……”

    阿鸩的声音忽然一顿。

    相册里大部分都是叶嘉泽的单人照片,偶尔也有同龄人出现,但是并不多。眼下这一张,他身边站了个一看就小了好几岁的少年。

    但这并不是阿鸩顿住的原因。

    他看着叶嘉泽身旁的少年,隐隐约约间觉得有些熟悉,但究竟在哪里见过,又回忆不起。

    叶嘉泽见他手指停住,开始发愣,于是也回忆起来。

    小半会儿了,他道:“这是教十,现在给国际生使用了,你们平常应该不怎么过去……旁边的人你认出来了吗?”

    阿鸩的重点落在了后半句话上。

    “我认识?”

    “对。”叶嘉泽笑起来,“这是陆明柯,你没有见过吧,他小时候的样子。”

    .

    阿鸩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瞬,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他轻声说:“……叶老师,你们以前认识?”

    叶嘉泽没有察觉到异样,回想起以前,答道:“很早了吧,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有这么大。”他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只到腰间:“就这么个小豆丁。”

    阿鸩道:“原来你们从小就认识。”

    “是啊。”

    一晃居然就这么多年,叶嘉泽有些感慨。

    说起来,还有些好笑的事情。

    “他以前还跟我学了一段时间的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让他做个静物练习都全部敷衍草草……每次布置了作业,交过来都让人头疼。学了那么久,还是只有个皮毛,让他画个写生都做不到。”

    阿鸩沉默着,无声的听着叶嘉泽与陆明柯的往事,有一个猜测在心底越来越清晰。

    他在想一般人听到了这种趣事后会怎么反应,他觉得自己应该笑一下,却有些笑不出来。

    他垂着头。

    “听上去很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叶嘉泽笑了笑,说:“当时可是个混世魔王。我实在是教不了,就让他赶紧出师……结果这小子,软磨硬泡让我送他一幅画,说什么要当成出师礼物。有这样的吗?”

    阿鸩道:“那叶老师……画了吗?”

    .

    叶嘉泽没有回答。

    他站在后侧,面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就像是在回忆什么。

    小半刻,忽然道:“等我一下。”

    阿鸩就看到叶嘉泽走到储藏室那边。他低头,嘴唇微微抿着,沉默的看着指下的照片。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翻过去。

    一张,又一张。

    他在后面的照片里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年少时候的陆明柯,并不是他所熟悉的温柔多情的模样。照片里的陆明柯还有一些稚嫩与青涩,但依稀看得出日后的模样。

    他想起不久前医院里撞见陆明柯细致体贴的模样,在发现是他后,脱口而出的质问。

    他想起早些时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庞,与年少时候的叶嘉泽如此相像。

    而如今他终于知晓,陆明柯遇见叶嘉泽,那么早。

    照片翻到了最后一张,似乎是年轻人在嬉戏打闹,陆明柯跳到了叶嘉泽的背上,而叶嘉泽背着他。两个人都带着笑,看上去是那样的融洽和谐。

    他还能够自欺欺人什么?

    .

    不远处脚步声响起,叶嘉泽终于从储藏室回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画框。

    白布遮住了画面,看不清里面的究竟,叶嘉泽有一些怅然。

    “我其实没怎么抱希望。本来以为已经找不到了,没想到还在。”

    叶嘉泽取下了白布,那幅画终于现出全景。

    浓墨重彩的,依稀已经现出日后轮廓的陆明柯。

    “我一直觉得画的不好,太过僵硬,所以没有送出去……后来,家里又出了点儿事。”

    适逢空难,叶嘉泽伤心之下远走海外,于是这幅画,就更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

    会场。

    阿鸩浑浑噩噩的搬运着道具,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他被吓得手一抖,东西掉落在了地上,室友连忙帮他捡起来,侧过头去,正好对上了担忧的眼神:“苏鸩,你怎么了,谢教授叫了你好几声呢。”一直都没有反应,这才让他过来。

    阿鸩这才反应了过来,说了声谢谢,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找导师的位置。

    “搬东西的活儿让其他人去做,这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谢渡桥方才一连喊了他几声都没有答应,本来是随口吩咐的,一见他脸色,先给吓了一跳。无他,实在是太糟糕。

    “病了?一会儿还能坚持吗,要不要先去休息。”

    “我没事的,谢老师。”

    阿鸩心知一会儿是有任务要派给自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何况他原本就没有生病,师门上上下下都在忙碌,没有他一个人清闲的道理。

    谢渡桥点了点头,把他带在了身旁,让他坚持不了就说。

    这是学校内举行的一场画展,全校师生都有机会,只要作品够优秀,就可以得到一席之地。阿鸩也有一幅作品被选中,因为他是谢渡桥的学生,是以和其他同门的作品一起,放在了同一个展厅。

    谢渡桥地位超然,人脉甚广,不时有人上来恭贺,都说是名师出高徒,桃李满天下。

    一时间,气氛十分活跃。

    忽然间,不远处出现了骚动。展厅的入口处,众人簇拥着一个男人走过来。他站在人群中央,犹如鹤立鸡群,众星拱月。

    眸光轻扫的一瞬,阿鸩恰恰与他四目相交。登时间,心中惊涛骇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

    男人不疾不徐,径直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步履沉稳,直至站定。

    陆明川开口:“谢教授,别来无恙。”

    谢渡桥亦是笑道:“陆先生,没想到你事务繁忙,日理万机……还抽得出时间,来看这一场画展。”

    陆明柯道:“知道谢教授这次有大作展出,怎么能不过来捧场。”

    两人言语寒暄,听上去倒甚是熟络。

    .

    阿鸩站在谢渡桥身后,一开始无比的紧张,直到发现陆明川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以他的身份,没有资格插入两人的对话,正好安安静静的做一个花瓶。

    不知说到了何处。

    谢渡桥忽然道:“……那陆先生是想独自品鉴,还是安排一个人,讲解陪同?”

    陆明川的目光落他身后,意有所指:“就这位同学吧。”

    谢渡桥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连连道:“是了,我都忘了,你很欣赏苏鸩的作品呢。”

    斜刺里蓦地一股大力,阿鸩被推了出来,退无可退,直面陆明川。

    陆明川微微一笑,神色愉悦:“苏鸩,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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