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保金他娘摇摇晃晃地回到家, 刚好遇上林夏禾带着陈庆祥也正要进门。
贺保金他娘立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又来干什么?”莫非是听说他家出事了,过来瞧热闹来了, “我可告诉你, 明儿我家保金就回来了。”
林夏禾回了她一个同款白眼:“他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做出这样的丑事,把我姐的脸都丢光了, 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我来接我姐回家去。”
林秋兰听到声音, 拖着虚弱的身体扶着墙走了出来:“夏禾。”
林夏禾一看, 急忙跑过去扶着她:“姐你怎么了?”看见她头上身上遮掩不住的伤, 哪还能不明白。
“那个混蛋又打你了?”
陈庆祥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被打成这个模样,气得一脚踹翻了一张凳子:“混蛋!”
之前他还对自己设计陷害贺保金有些心存愧疚, 如今这点愧疚心的早抛到爪哇国去了,只恨不得昨天晚上没有冲上去趁乱把人狠揍一顿。
林秋兰没想到他也在这儿, 有些惊慌道:“庆祥哥?你怎么也来了?”
林夏禾说:“姐你别怕, 我和庆祥哥是来接你回家的,这破地方咱再也不待了。”
贺保金他娘阴阳怪气地说:“好呀, 我儿子还没死呢,就把奸夫也带上门了, 我告诉你, 你今天要是敢出了这个门, 以后就别想再回来了,我让我儿子休了你!”
林夏禾笑了起来:“正好,我们也不打算再回来了,我今天过来, 就是说我姐离婚的事儿的,我们刚才已经去找过村长了,他待会儿就过来。”
一听“离婚”这两个字,贺保金他娘立刻就炸了,“想得美!这是我们花钱买回来的媳妇,死了也是我们贺家的人,想走?想都别想!”
“你刚才还说叫我们走了就别回来了呢,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欢我姐这个媳妇,走了不是刚好嘛,让你儿子再去讨个喜欢的回来。姐,咱们别听她的,走吧!”
“我……”林秋兰还是有些犹豫,她当然想要离开这里,但是一想到以后要拖累林夏禾,她的决心就动摇起来。
不料陈庆祥大吼一声:“还想什么,走,这回非走不可,贺保金都被抓去坐牢了,你还想一辈子当个劳改犯的女人吗?有个劳改犯姐夫,夏禾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林秋兰吓得浑身一抖,可不是嘛,这会儿肯定是要赶紧撇清的啊,她还想什么呢,她被人说什么不守妇道没有关系,但不能让妹子跟劳改犯扯上关系呀!
“我呸!你才是杀千刀的劳改犯呢,我儿子明天就回来了,你林秋兰是我们家花钱买回来的,生是贺家的人,死是贺家的鬼,想走没那么容易!先把钱赔回来再说!”
“不就是赔钱嘛,没问题,我赔给你就是了!”林夏禾就怕她不提这个茬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跟着响亮的嗓门一块儿进来的,是三塘村的村长。
村长一张脸黑得跟灶台下的木炭似的,这些人,一天天的,就没给他消停过。
昨晚上折腾了一晚上,临天亮了好不容易才睡下,还没歇够呢,就被林夏禾给吵醒了,非让他去贺家给她姐做主。
要不是看在曾经收过陈庆祥这么多好东西的份上,他还真不愿意起来。
林夏禾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说:“村长您好,我们正在跟婶子商量退还彩礼的事情呢!您也知道,昨晚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姐是没脸再在这个家里过下去了,本来呢,离婚这事儿是夫妻双方的事,可现在我姐夫不是不在嘛,所以我们就上贺家商量来了,婶子说了,只要我们能把当初收的彩礼退回来,就答应让他们离婚。”
“我呸,我答应个屁,收了我们家的彩礼,就是我们老贺家的人,赔个屁的彩礼!多少钱我们都不会放人的。”
贺保金他娘之前说什么赔彩礼,不过是吓吓她们的,认定了她们肯定赔不起这笔钱,谁知道林夏禾打蛇随棍上,居然直接跟村长这么说了。
她当然不可能这样放林秋兰走的。
几年前彩礼的价格跟现在怎么一样?就算退回来了,想再娶一个媳妇也是不容易的,而且,像林秋兰这样好欺负的媳妇上哪儿去找?
“婶子,您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婚姻自由,这是写在婚姻法上的,您要是不让他们离婚,这可是违法行为,村长,您说对吧!”
这个时代的婚姻法里面到底有没有婚姻自由这一条,林夏禾当然不知道,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知道,贺保金他娘也一样不知道啊!
甚至连村长也不知道,但他今天过来,就是看在陈庆祥的面子上解决这件事的,因此也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没错,新社会可不兴什么买卖婚姻,什么买回来的媳妇这种话,以后可别再说了,现在咱们新社会,女人也有提出离婚的权利,贺保金做出这样丢脸的事,哪个女人还愿意跟他过日子,离婚是应该的,退彩礼的事,你们好好商量。”
贺保金他娘听村长也这么说,立刻撒起泼来:“不行,你们就是趁我儿子不在家欺负我老人家什么都不懂,我不管什么婚姻法,有什么等我儿子回来再说,今天你们要是想出这个门,除非、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说完,耍赖般地整个人躺在了屋门口的地上。
林夏禾看戏般地袖着手看她折腾,看了半天才慢悠悠地说道:“离婚这件事,说破天去也是我们占理,就算是告到县里去,也是能离的,只是到时候你们还能不能拿到赔偿的彩礼,那就很难说了,我们不但要离婚,还要去告贺保金家暴跟出轨呢!”
贺保金他娘听不懂什么家暴和出轨,她就只听到彩礼了:“凭什么不能拿回来啊,那可是我们家真金白银掏出来娶媳妇的。”
“那我姐还在你们家做牛做马伺候你们母子俩那么多年了呢!婶子,我要是你,就好好地跟我们谈妥赔偿,拿钱了事,要真想继续闹,我们也是不怕的,我跟你说,我庆祥哥跟县政府的人都是很熟的,昨天才有县城报社的记者来采访他呢,照片都上报纸了,我们还能怕你?”
说多了对方也听不懂,但陈庆祥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能耐人,善于利用周围一切条件的林夏禾自然要狐假虎威一番,用陈庆祥的名头来吓一吓贺保金他娘的。
贺保金他娘果然被唬住了,县政府的领导啊,那得是多大的官啊,她这辈子接触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村支书了,平时上县城里买菜,经过县政府门口的大石狮子的时候,都会被吓得腿软的。
一听陈庆祥上过报纸,还能在县政府领导的面前说得上话,她确实是有点怂了,犹豫了一会儿,说:“那,那你们得赔我三百!”
三百块钱什么概念?
如今县城里面单位吃工资的基层工人,大部分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二十多块钱,三百块,得是他们一年的工资了,要攒下这笔钱的话,省吃俭用也得好几年。
更不用说农村人了,一年到头也没见过几十块钱。
她倒是敢狮子大开口。
林夏禾懒得跟她掰扯:“当年你给林家的礼金是一百块,另外再加上其他的东西,折价算是五十块吧,我给你凑足两百,从此我姐跟你们贺家,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相干。”
说完,林夏禾掏出一叠大团结,拍在桌上。
贺保金她娘见她这么轻易就能拿出这么多的钱来,惊得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随即看看一旁的陈庆祥,认定这钱肯定是他的,难怪呢,都说他办砖窑挣了大钱了,看来是真的,不然能随随便便就拿出这么多钱?
贺保金他娘一颗心像是被扔进了醋缸里浸泡着,酸溜溜的,想到林秋兰离开她儿子,还能跟上这样的男人过上好日子,顿时浑身都不得劲起来:“不行,少一分都别想跨出这个门槛。”
林夏禾脸色一冷:“既然这样,那这两百块钱你也别要了,姐,庆祥哥,我们走!”说完把桌面上那两百块钱重新拿起来,朝陈庆祥使了个眼色。
陈庆祥大步走到贺保金他娘的身边,撸起袖子,像拎什么阿猫阿狗一样,抓着她的两条胳膊就把人拎了起来,轻轻松松地就挪到一边。
林夏禾趁机搀着林秋兰往外走。
“等等!不许走!”贺保金他娘作势要扑过去,却被陈庆祥给拦住了。
“村长,他们要抢走我家儿媳妇,你也不管管?”
村长板着脸:“我都看见了,腿长在秋兰的身上,是她自己要走的,没人强迫她,就算她是你的儿媳妇,她想要回娘家也是她的自由,我可管不了。”
贺保金他娘目瞪口呆:“那,那钱……”
林夏禾:“我刚才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要的,我们会去上诉离婚的,下次就法庭上见吧!”
“啥,啥法庭……”贺保金他娘听不懂,但看林夏禾的样子,却意识到了如果不拿这钱,很有可能就人财两空了,连忙扑了过去,“我要,我要,两百就两百吧!”
林夏禾这才停下了脚步:“那就这么说好了,村长也在这里做个见证,从今天开始,我姐林秋兰就跟贺保金正式离婚,从此再无任何瓜葛,姐,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咱们走吧!”
说完,她拿出那两百块钱,放到贺保金他娘的手上:“婶子可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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