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罗低声细语的解释里, 卖药郎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简而言之就是来调查本丸陷落的原因, 事实上沙罗字里行间中透露出了一点其他的意思:时政其实也没那么重视。
只不过是为了弄一份报告书应付花开院家族, 这倒并不是说花开院不重视重华了,毕竟也过了五年了,他们也没有当年那样强硬且步步紧逼了。
但是仍旧有人在关注这件事。
所以时政派遣了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武斗派审神者沙罗, 以及那位和审神者重华同出一门的上野。
如果真的去追溯源头, 上野和重华还有些非常远的亲戚关系。
这一举措还算合理, 只有沙罗不太高兴。
没什么别的,只不过是不太想和上野共事罢了。
在上野成为审神者之前沙罗便对他有所耳闻,那时候上野在他们这一辈人里算是别人家的孩子,而沙罗也听到过一些小道消息。他并非花开院家的孩子,他的母亲早逝, 父亲也只不过是和花开院有着一点点沾亲带故的血缘,甚至连分家都算不上。
然而就是在这个血缘微末的家庭里,出了上野这个天赋极高的孩子, 从小就被他的父亲寄予厚望,甚至被接到了本家寄养, 是内定的候选人之一。
沙罗不是嫉妒的人,她虽然出身小神社,但是却天赋极佳,虽然比不过她的表姐日暮,但是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她曾经和上野在现世见过面,虽然对方彬彬有礼,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上野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 作为拿着工资的审神者,偶尔也要服从一下时政的命令,虽然他们嘴巴上喊着时政吃枣药丸,但是心里大概率还是不太希望他们太早完蛋。
毕竟也勉强算是个拯救世界的组织,而且工资待遇挺高的,合同到期退休了以后还有高额退休金呢。
……
本丸很大,他们一路往建筑里面走去,五年的时间使这里变得残破不堪,树木参天,藤萝缠绕,杂草丛生,到处都是灰尘和污垢,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人不得不担心这些老旧的木板会不会不堪重负得突然垮塌下去。
和建筑外面的群魔乱舞不同,建筑里仿佛隔着一层天然结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除了灰尘、阳光、杂草和嘎吱作响的木板什么都没有。
别说那些畸形的妖怪了,连只小虫子都莫得。
时政派来的四位黑衣人有三个顶在前面,都是能力高超的武斗家,分别是一个黑衣小哥、一个黑衣大叔和一个黑衣女人,而唯一的那个文职人员则是个黑衣老太太。
说是老太太也不尽然,不过七十多岁的年纪,鬓角带着点儿银花,看起来精神奕奕,很是硬朗,此刻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更是皱成一团,像颗皱巴巴的梅子干。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座建筑安静得有些过分,没有虫豸窸窣,也没有鸟雀鸣啼,安静到近乎诡异。
众人平稳又谨慎的前进着,一种难言的气氛蔓延开来,仿佛有一根弦在空中缓缓绷紧,突然,老太太的手杖往地上重重一顿,大喝一声:“两边!”
随着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巨大的崩塌轰鸣,有个庞大的黑影从右边的屋子里一跃而出,生生撞破了墙壁,对准最前面的黑衣群体就撞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左边的茂密丛林的陡然张开一张漆黑的巨嘴,獠牙森白,齿缝间还挂着干涸的黑色血迹,一股难言的气味弥散开,倘若被右边撞过来的黑影击中,势必会落入这张正伸过来的巨嘴里!
然而他们之间却仿佛有着不一般的默契,三个武斗派的黑衣人几乎也是在老太太张嘴的同时便陡然变换了阵型。黑衣小哥往左,黑衣大叔向右,猛的劈出了一刀!
两道森白刀光落在了两边突袭的怪物上,出乎卖药郎意外的是,这两头黑色的怪物和他在外面消灭的妖怪实力完全不同,竟然硬生生接了这一刀,甚至裹着满身黑红鲜血猛得扑了过来!
而此时中间的黑衣女人也动手了,她和两旁的男性并非同一种战斗模式,两只手悬空迅速打出两张闪烁着金色灵光的符咒,这两枚金色的符文悬空扩大,就像两把尖刀一样插入了偷袭的两头怪物身中。
怪物被打飞数米,那头长着巨嘴的怪物当场烟消云散,而从右边撞破墙壁的怪物似乎更加皮糙肉厚一些,跌进他撞破的洞里挣扎辗转。它没有嘴巴,看起来像个巨大的肉球,也没有手脚,被符文压制在地面上缓缓融化成一滩半流体的黑水,然后也如同它的同伴一般烟消云散了。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几乎也就是转瞬之间,四个时政派来的员工配合默契,迅速解决了这次迅猛的偷袭。
沙罗的反应极快,她的三位付丧神紧紧的围绕在她的周围呈守城之势,而她缩在衣袖中的手指也拈着数张符纸。她并没有参与这场防守反击——在针对目标不是自己的情况下贸然出手,很可能打乱别人的攻击。
沙罗深知这一点,并且也心知肚明:时政派来的武斗家不可能是个弱鸡。
卖药郎仍旧插着袖子抱着手臂,那姿势活像个大冬天农民揣的小老头,可首先他不是个小老头,其次他就算农民揣也很好看。
他的目光光明正大的从在场的几位脸上滑过,最后一个停留的是站在他前头的老太太的后脑勺。
说这个老太太才是这些人里最厉害的那个也说不定。
黑衣女人盯着怪物烟消云散,转头对着后面说:“是寄生虫。”
这下大家的脸色就更凝重了。
这里的寄生虫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事物,而是灵力者们在交流时使用的通俗比喻词。
即是指那些寄宿在大妖怪身上的附生物,就像海龟身上的藤壶,抑或是大树周身的藤萝一般,没有思想,没有目标,被生存本能驱使的活动肉块。
并不是所有大妖怪身上都会寄宿这种不上台面的东西,只有一些濒死或已经死亡的大妖身旁才会滋生出这种细菌。那时的他们已经无力打理自己,饱含妖力的血肉以及面临死亡怨念就会催生这种小东西,数量不算很多,能力中规中矩,但是看着很是伤眼。
那么问题就来了,时政建造的本丸位于时空夹缝之中,有着独立的时间与空间,与世隔绝,正常情况下没有确切的坐标都无法进入本丸,再加上一些保护措施,也算是保密性较强了。
在这座失踪了五年的本丸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明显是外界的妖怪在?而寄生虫的滋生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这座本丸从诞生起不足十年,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更让人觉得危机四伏的是,寄生虫的出现意味着那头大妖不远了。
无论是濒死抑或是已经死亡的大妖怪,都不是寻常法术能够对付的,人和妖的不同天差地别,并非单纯的天赋、能力、法术或者更多的时间能够弥补的。
这便意味着事情就开始复杂了起来。
老太太皱巴巴的脸上果然露出了疑惑,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凝重:“这里为什么会有寄生虫?”她用手杖点了点地面,木板发出“笃笃”的声音,和着灰尘轻微的震动着,她嘱咐道:“接下来一定要小心,主体应该就在附近了。”
黑衣小哥问:“我们要去找主体吗?”
老太太犹疑了一下,“先去看看吧,至少不能就这么离开。”
在场诸位纷纷点头,于是队伍开始继续推进。
卖药郎站在队伍中间,此刻却不动了。
他不动,他身后跟着的上野就也停住了,年轻的审神者轻声细语的问:“您怎么了?”
听到后面的动静,前头刚刚走了两步的队伍也停了下来,沙罗一开始也没发现,这会儿赶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卖药郎身边。
“您在看什么?”
卖药郎揣着手,扭着头往右边破了一个大洞的里面看,沙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除了在阳光中飞舞的灰尘什么都没看到。
于是她又询问了一句:“您在看什么?”
卖药郎不说话。
他在看什么?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的景象,卖药郎看过了太多太多次,在世界反转的时候他总能在妖气和人间的缝隙中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旁人眼中空荡荡的地板上,在那里刚刚消散了一头附身于大妖怪的寄生虫,那片地板上除了灰尘和破碎的木块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但是卖药郎却看到了一颗完整的头颅。
这颗头颅看起来非常干净,从脖颈处断裂,头发整洁面庞干净,皮肤泛着失血的苍白灰败,面无表情,充满了尸体才有的僵硬暗淡。
卖药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冷静又专注,这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这是一颗属于付丧神的头颅。
卖药郎的神色近乎漠然。
下一刻,那颗头颅动了动,突然睁开眼,向卖药郎露出一个诡异扭曲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可能迟了,但是本章有小高能喔。
这回可能没迟——下章还是有小高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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