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本丸5

    卖药郎确实不太懂这边的所谓【时之政/府】存在的意义以及相应的运作模式,然而从沙罗米娅开始的情报收集再加上今天收集到的信息堆积,将它们整合到一起,卖药郎也大概猜到了一些。

    很明显,这家药店只是表面的幌子,或许也不过是人家店主也开了个副业罢了——但他们可比卖药郎混得好多了,这里的【商品】可都是些难得见到的稀有刀剑。

    这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卖药郎伸手想触摸一下刀剑的表面,手指却在半空中触到了一层屏障,指尖相接处迸出一缕明亮的灵光,震得他手指往回一缩。

    他皱起了眉,难得能有这么不太高兴的情绪,事实上自从见过的事情越多,他的情绪也就越发的平淡了,很少能有现在这样堪称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不太高兴,采取的措施也就略微粗暴了些——五指在空中扭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指节脆响,然后并成一排,指尖朝前,猛的插了过去!

    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灵力禁制应声而碎,卖药郎的手毫无阻拦的触碰到了刀架上的三日月宗近,紧紧的握住了刀柄,太刀猛的震动了一下,然后迅速归于平静。

    接下来的动作就利落了起来,这个灵力禁制是和设置者的感官相连的,也就是说刚刚在触碰它的时候这里的主人就已经感应到了有人入侵,现在他应该做的就是赶快撤离这里。

    带着这些作为商品出售的刀剑。

    ……

    卖药郎并不算力气很大,当然也不算小,所以抱着这几振刀剑跑路的难度不高——他把三振短刀短剑放进袖袋里,这样就只用抱着那三振太刀了。

    他的五感相当敏锐,预感直觉也很是准确,因此在走上台阶的时候耳尖动了动,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轻微响动。

    已经相当近了,估计店家是在他走进地下室的时候就已经返回了,若非地下室里空气不流通,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才发现。

    卖药郎加快了脚步,也不再去估算距离,撒腿就往后跑,刚刚他进来的时候有好好观察地形,后面应该是有一条通往后门的小路的。

    木屐碰撞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卖药郎还没松一口气就听到了后面传来了繁杂混乱的脚步声,看来是有人一路追了过来,听这声音阵势还不小。

    卖药郎无意同他们发生争斗,事实上他更愿意带着这些刀剑跑出去之后就想办法联系上沙罗和米娅,她们比他熟悉这里,自然也比他更适合处理这些事情。

    他也不太愿意和其他人类产生更多不必要的联系。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也不知道后面的追兵用了什么法子,总是能在卖药郎快甩掉他们的时候重新找到正确的方向,万屋就这么大,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快跑了四分之一,万一又碰到方才那群巡逻队怎么办?

    难道又被人指着鼻子说“卖假药的?”

    正苦恼着,卖药郎突然脚步一顿,木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一个急刹车,右脚后移,上半身稳稳的向后仰了过去。

    倘若有哪位路人在此,说不定还会为他鼓个掌——这一下腰行云流水,就像舞台上的舞蹈演员,腰肢柔软,动作干净,不去跳个缠绵悱恻的舞简直可惜。

    一道凌厉的黑气从卖药郎的鼻尖上擦了过去,他甚至嗅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对方的速度极快,而且气势极为锋锐,当卖药郎直起腰转过头的时候,只能勉强看见那缕黑气轻飘飘的从后方的拐角处消失的一点尾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挨着墙角,悄咪/咪的探出去了半张脸,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鸡飞狗跳似的喧闹,夹杂着人类挨打痛呼的声音,没过两秒就看到几个人影从前面的巷子里飞出来,撞到了墙壁上不省人事。

    卖药郎作为一个正经郎中,清楚的听到了人影撞上墙壁发出了清脆的骨裂声,他牙酸了“嘶”了一声,却也毫无去帮助对方的意思。

    反正他现在也没有药箱,就是个卖假药的。

    后面的嘈杂声很快的就消失了,安安静静的就像根本没人追过来一样,卖药郎盯着前面巷子里缓缓流出来的一滩鲜血,皱起了眉。

    他听到了脚步声。

    仿佛正是要验证他的想法,一只脚从巷子里出来,“啪”的一声踩踏在那滩鲜血上,卖药郎的视线往上移,猛的往后一缩。

    一柄长刀插在旁边的墙壁上,刀刃深深没入了墙面,露出的刀柄微微颤动着,显示着这一投掷的力量之强。

    卖药郎瞳孔一缩,他认出了长刀上那枚熟悉又陌生的刀纹,他刚刚还抚摸过,现在正抱在怀里——这是一振江雪左文字。

    太刀“哗”的一声化作一滩接近半流质的黑雾,沿着墙壁上的那道裂缝流淌了下来,然后就像落在滚烫沙地上的一滴水,立刻就蒸发消散了个干净。

    卖药郎突然又是一步退后,一声清脆的刀刃碰撞之声乍现,半截刀刃从斜刺里砍出,生生撞在墙壁上,刀刃锋利,没入墙边至少二十公分,锋锐的刀刃离他的眼珠不过一两厘米,卖药郎却眼睛眨都不眨,只是定定的注视着那半截突出的刀刃。

    刀刃上映照着新月一般的花纹。

    这是一振三日月宗近。

    卖药郎心思急转,脚步动作却不敢停歇,这头物怪显然武力值爆表,见又一击不中立刻又补了一刀上来,卖药郎抱着三振太刀连连后退躲闪,这回出现的刀剑也是个熟人——是加州清光。

    这回物怪终于露出了个全貌,对方看起来像个高大的武士,隐隐像穿着盔甲,却又像个游魂,周身却裹着一层漆黑的斗篷,斗篷的质感看起来像布料,实际上却是由一层联结得极为紧密的纯黑色的游离物质组成,衣摆飘荡,将对方遮得严严实实。

    大概是物怪特有的产物吧。

    卖药郎半跪着,手掌按在数珠丸恒次的刀柄上,这是三振太刀中损坏最轻的刀了,几乎没什么裂纹。

    对面的物怪虽然有着人类的体型,整个人却呈现出一种极为锋锐的气势,这种气势几乎将他身上属于物怪的气息完全遮住,倘若让卖药郎闭着眼睛去认,指不定就认成了一振修为高深的刀剑付丧神。

    然而对方身上不详的意味又过于浓厚,简直像是从刀山火海中艰难跋涉而来,抑或是从尸山尸海中逃脱的孤魂野鬼,卖药郎紧紧的盯着物怪,慢慢的合拢了按在刀柄上的五指。

    “锵!”

    金铁交击之声乍响,数珠丸恒次和一截雪亮的刀锋撞到了一起,此刻的数珠丸恒次全然没有了之前落满灰尘的狼狈模样,整截刀刃锋锐无匹,闪烁着明亮璀璨的灵光。

    拔刀出鞘的那一刻,属于卖药郎的灵力便灌注了进去,几乎在一瞬间就将这振数珠丸恒次脱胎换骨,将原本练度并不高的数珠丸短暂提升到足够和对方使用的刀剑媲美相争的地步。

    而且因为灵力特性的缘故,这也并不会为数珠丸本身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刀刃相交,一触即分,有一瞬间他们靠得极近,近到倘若双方都是人类几乎可以呼吸交融的地步,可惜一方只是自称的人类,另一方连自称为人都没有。

    卖药郎并不用刀,却不代表他不会刀,他向来用剑,然而虽说退魔剑看起来像把剑,实际上拔/出来以后也不知道刀鞘里装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退魔剑并没有实际具现化的刀刃,他会随着当前的形势去改变形态,有时候像截长长的烟花,剑柄就像烟花尾部手拿着的手柄,有时候又像一口喷泉,呲哇呲哇的往外喷着普通人认不出来的事物。

    所以卖药郎一开始向别人介绍“我有一柄退魔剑”的时候总是有点心虚,他那个时候经历得太少,总想着实事求是,总觉得世上的人本性都该不坏,因此也吃了许多亏,也让他养成了后期冷淡又疏离的性格。

    不过他也有所进步,至少在向别人介绍退魔剑的时候不会像之前一样悄悄红了耳朵尖。

    言归正传,两截刀刃碰撞又分开,空中闪烁出一穿晶亮的火花,卖药郎一手握刀一手抱刃,将数珠丸横亘于面前。

    刀刃雪亮,将他面容一分为二,卖药郎衣摆无风自动,丝丝缕缕的灵力从他全身上下的毛孔中释放了出来。

    “在下并不擅长与人争斗,与其同您打斗,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卖药郎试图虚伪的讲和,毕竟现在他既没有退魔剑也没有药箱子,连小天平也就剩下了一只,若是和这杀气冲天的物怪碰上,估计也捞不到好果子吃。

    “谈谈——比如您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目的?方才引我去药店里做什么?以及……”卖药郎的舌尖缱绻的一收,轻而缓的吐出了几个字,生生将这些质询的话说出了冷淡又暧昧的语调,“您为什么要帮助我,为我解决身后的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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