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长虹
时隔两年, 叶晚秋再度至逍遥山, 拜帖逍遥洞洞主萧长和,此一战, 叶晚秋与萧长和鏖战一日也而不败, 闻名江湖。
恰是他声名大噪之时, 罗衣卫传来书信一封,叶晚秋快马加鞭赶回京都。
至京都后银环找了个客栈下脚, 叶晚秋则径直去向上明宫。
百丈雀离街, 巍峨丹凤门。
叶晚秋出示令牌,一路畅通无阻进了上明宫。他率先回了住处, 换上了罗衣卫的服饰。玄色劲装,胸口绣有银蛟出海纹, 腰上贴着薄薄的护腰银甲片, 配一把长及小臂的短刀。
他在左腕上系上暗红色的绡纱, 那样的颜色像是凝固的鲜血又像是将出未出的骄阳, 行走间肆意飞扬。
罗衣卫, 不归刀,修罗令。
叶晚秋握起浮霜,出了门。
上明宫,大周最尊贵的地方,权力的中心。琉璃瓦白玉阶,层楼叠榭,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叶晚秋望着高高的宫墙, 大步跨过宫门。真想飞起来,跳出去。
叶晚秋一进城,他的消息不片刻便摆上了白行川的案头。叶晚秋根本没想过提前通报,他很清楚白行川在京都能做到何种程度。
叶晚秋跨进房门的时候白行川在喝茶,不疾不徐撇去茶叶抿上一口。雪白的头发垂在暗红的蟒袍上,任谁见了都知道这是以为老者,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拥有满头白发的老人瞧起来不过中年模样。
“师父。”叶晚秋垂眸行礼。
茶盏不轻不重磕在木桌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屋中突兀且刺耳。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笑了一声:“来,近前来,师父同你说两句。”
叶晚秋沉默上前,方至白行川身前,白行川忽而伸手宛若铁爪一般锁住叶晚秋的肩头。
叶晚秋看见了他出手,但那一瞬间,他躲不开。“轰隆”一声,浮霜重重压在地,石板倏然碎裂,叶晚秋挺直脊背,撑着双腿用尽全力才不至于跪到地上。
他抬起眼,白行川居高临下望着他,阴鸷的眼中中竟闪过一丝欣慰。
他扣住叶晚秋,手指几乎扣进叶晚秋的皮肉里:“锦囊,看了么?”
叶晚秋淡淡道:“看了。”
白行川冷冷笑了一声,嘲弄道:“来路不明突然出现的一个野丫头,好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关于她的过去什么也查不到。你跟师父说说,当今世上谁能做到这样的事情。还是说,她是个妖精?”
白行川给叶晚秋的锦囊里写的是有关于银环的所有事情,可事情的开头就在他们认识的那一天。正如白行川所言,要么他是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妖精,要么他与朝中的某些人有关,而目标就是叶晚秋。
但是这两个猜想叶晚秋一个也不相信。
于是叶晚秋不言语,神色浅淡,好若冰。
白行川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叶晚秋从来是这样的冷漠寡言,不想说的时候撬开他的嘴都听不到他哼一声。
白行川神色渐寒,手掌猛地下压,叶晚秋攥紧浮霜浑身筋骨紧绷却是一动不动。那是他们的较量。
白行川冷道:“去杀了她。”
叶晚秋咬紧牙关,汗珠一颗颗溢出布满了他的额头后背,汗珠顺着额头脸颊滑下来,掉碎到地上。
白行川倏然收紧手掌,手指刺破皮肉深可见骨,他似乎就是扣锁着他的骨头:“晚秋,你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杀了她,师父的位子之后就是你的位子。”
“不可能。”三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就好像打开了关卡,他终于开口,“你要我走的路我早已走断。我为他出过一次剑,此后便永远铭记。伤他如断剑,不可能。”
死一般寂静,光从窗柩投进来却只照亮方寸地面,白行川抓着叶晚秋在阴影里,好像已经于阴影融为一体。
他盯着叶晚秋眼中光芒闪烁,又转眼熄灭。许久,他慢慢松开手,鲜血立时从创口出涌出,湿了叶晚秋半边肩膀。叶晚秋撑着浮霜挣扎着,手臂用力至颤抖缓缓站起来。
白行川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上的鲜血:“你还是太年轻,年轻人气血盛,一时意气,可别后悔。”
“可你老了。”叶晚秋垂眸道。
白行川擦拭手指的手微不可见的一顿。叶晚秋戳到了他的痛楚,是,他太老了,活过了今天没有明天。叶晚秋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够狠辣够果断够敏锐,且无有野心。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太重情。可惜他太重情义,甚慰他重情重义,先帝托付下的江山他是没力气了,小陛下他也瞧不见他长大了,他也没有时间再去培养下一个继承者了,叶晚秋是他最好的选择。
“那好,明日将那位冷姑娘带来瞧瞧我这个老人家。”白行川扔下锦帕,目光锐利如盛年,“我要死了,你没时间来亲手杀我了。不如继承走我的一切。我若是能活,你当然还有路走,可我活不成了,所以叶绛,我死之前你别想带着你那位小姑娘活着走出永安城。”
叶晚秋默然行礼,转身离开。
叶副指挥使回京的消息风一般吹遍了整座上明宫。叶晚秋原想直接出宫寻银环,想到肩头处的伤口还是准备先将伤口裹一裹,不然银环见了得骂人。
叶晚秋从自己房间到见白行川的一路只是遇见了几个行色匆匆的宫女侍卫,等他从白行川处出来的一路上便“偶遇”了无数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大小宫女。
叶晚秋一路不闻不问不接受,结果一回到自己的房门口,便瞧见外头摞着荷包吃食已然不准备让他进房门。
叶晚秋从窗户进了门,随手包扎了伤口,换了衣服,带上两件衣物便再无甚可带走。
……
银环将包袱药箱放到房间,洗干净自己后随便对付了两口便去找叶晚秋说过的官家赏下来的他在外的府邸。
拥有系统小伙伴的银环毫不费力的找到了传说中的叶府,然后对着破破烂烂的屋子和杂草半丈高的院子陷入了沉思。真不愧是被叶晚秋形容为赏下来后就没看过的府邸呀。
银环闲着也是闲着,当即去找人牙子挑了些个自己看着顺眼的下人,随后马不停蹄招人来修葺院子。
叶晚秋策马至客栈却被掌柜告知银环出去了,银环走前留下消息,说是去了叶府。
叶晚秋思索片刻才想起来那府邸的大概位置,待他找见银环的时候便见他自己都没来过的府邸人来人往异常热闹,这里修屋顶那里修院子,各个都忙了个热火朝天。而银环便在府门前屋檐下的角落里摆了张摇椅,一晃一晃分外悠闲的啃苹果。
叶晚秋牵着马走过去,银环似有所感偏头瞧他,笑了:“呐,尝尝看,这果子又脆又甜。”
叶晚秋弯腰就着银环的手咬了一口,确实,很脆也很甜。
银环坐起来:“这么快便回来了。我原还琢磨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
叶晚秋扫了一眼忙忙碌碌的工人们,银环含着笑道,“你这宅子也不大,这么多人没几日便好了。家得好好规划,我想在院子里种一些葡萄,夏天可以在葡萄藤下面乘凉。”
叶晚秋同银环说过,他们一旦进京或许就很难再出去。他以为银环喜爱自由,或许不愿,不想他竟说要给他一个家。心口还是不了避免的烫起来,叶晚秋俯下身碰了碰银环的脸颊。
银环嚼着苹果望向他,将手里咬了小半的果子往他嘴边递了递:“还要不要?”
叶晚秋握住他拿苹果的手,咬下了一口印着银环整整齐齐的四颗牙的果肉。
“你想进宫瞧一瞧么?”叶晚秋问道。
银环眨了下眼睛,笑眯眯的:“好啊。”
叶晚秋顿了顿,又道:“去见我师父。”
“那就见呗。”银环无所谓道。他点了点叶晚秋的鼻尖,凑在叶晚秋耳边声音低语,“你这个人呀,你想要什么就去拿,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又不拦你。你一口一句“师父”我就知道,你恨极他,如果可以,或许未来有一天会亲手杀他,但你照旧是将他当作师父的。人就是这样复杂,爱和恨,鄙夷和尊敬,悲伤和欢喜,难免交杂。你放心吧,我不愿意没人能动我。你师父也一样。”
叶晚秋应了一声:“连日奔波,你定然累了,此处不急于一时。你可有何处想要去?”
银环歪头瞧他一眼,将苹果塞进叶晚秋手里:“你吃。我去指派个管事看着就成。你等我会儿。”
叶晚秋颔首。不想银环回来后拉着他回了客栈,将人拉到自己的房间,叫了热水来,指着叶晚秋便让他去洗。
叶晚秋有些好笑,想起肩头的伤又僵住了。
银环坐在桌边挑着干果吃,见叶晚秋不动便揉了揉鼻子,道:“枫叶儿,我这个是真的。”
叶晚秋一顿,默默脱了衣裳。
银环颠颠的要跟到屏风后头去,美其名曰,你不方便我帮你洗澡。随后被叶晚秋塞了浮霜推了出来。
叶晚秋洗好后,银环帮他换了药,望着五个血洞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晚上熄了蜡烛,银环缩着将额头贴在叶晚秋没受伤的肩膀上,手搭在叶晚秋的腰上,才突然开口道:“枫叶儿,我可真不想对你那个师父客客气气的。”
叶晚秋拍了拍他手:“是非恩怨是我与他的事,不关于你。你最首要的是护好自己,任何事任何情况,这都是最要紧的。”
“哦。”银环拖长了调子,故意问道,“凡事我最为重么?”
叶晚秋轻轻答应:“嗯。”
“叶家之事心明者清,但世上多的是偏听偏信之人,我需还父亲清白。白行川他救我一命教我武艺,也同样毁我一生,叶家的血债要算他一半。他已至末路,多执无益,血债便算偿还。但任何事,都不应该成为你为我而受伤的理由。你切记护好自己,其他的皆有我。”
银环弯了弯眉眼:“好,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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