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北宫愁

    一种蛾眉明月夜, 南宫歌管北宫愁。

    新人容更衣得意之际,皇后许芸娘到了慈宁宫哭诉“太后娘娘,臣妾自入宫以来兢兢业业, 可是陛下从来都不曾多看我一眼, 如今, 还带了个宫外的女子封作更衣,连同郑贵妃一同晋位, 这事儿可丝毫没有同臣妾商量。”

    容更衣进宫受封那日,殷衢思及后宫许氏权势过大, 将郑嫔重新提拔为贵妃。

    许太后觑了她一眼, 说道“没出息,幸而皇帝是看上了这女子才让她进宫,若是为别的事,许家才没有好处。”

    许芸娘抽抽噎噎, 问道“什么”

    许太后没有理会,出了一会儿神。

    许太后因为殷明鸾身世一事,近日来日夜忧心,总是觉得殷衢行踪诡异。

    那日听说殷衢出了宫,许太后忙让人给许晖传信, 带人出去探看。结果发现,殷衢是去私会一个女子。

    许家派出去的人没有了踪迹, 许太后虽然担忧,但也无济于事。她害怕殷衢就要着手抖开当年的旧事。

    幸好, 殷衢对当年的事没有察觉, 他只是迷恋上了一个宫外的女子。

    自然他和殷明鸾之间清清白白, 这一切都是张嫔鬼迷心窍罢了。

    许太后露出一个不在意的微笑。

    她原本以为殷衢已经长成一个心机颇深的帝王, 原来他不过是一个耽于男女之情的小儿。

    听说, 殷衢特意给那个女子安了一个裴府的出身。裴府失火,他担心那女子被人威胁,还特意弄进了宫。

    许太后看了一眼许芸娘,心道这也是一个不中用的,她说道“不管来什么容更衣,易更衣,郑贵妃,歪贵妃,都是妾,你是皇后,有谁能够越过你”

    许芸娘依旧不服气,但只能含泪受教。

    许太后接着说“好好握着宫权,别犯了错让郑贵妃夺了去。你要把宫里管得都只姓许,皇帝的儿子,只能从你的肚子里爬出来,你明白吗”

    许芸娘脸红了红,心虚又委屈地想要说什么,但是只能将耻辱的秘密吞进肚子里,她胆战心惊地领悟着许太后的言外之意。

    许太后说“从今天起,不许李家,郑家女眷随意入宫,”许太后沉吟片刻,说道。“把许绍良叫进宫来,有些外头的事,哀家总有些不放心。”

    殷衢对容更衣的宠爱,连在醴泉宫的殷明鸾都听说了。尚未侍寝就已然有了位份,还赐了“容”字作封号。

    殷明鸾在今日学习刺绣,不知为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尚宫局请来的绣娘已经有了些年岁,做事一板一眼,看了公主们交上来的绣样,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殷明鸾在学堂学了针线,回宫经过水榭的时候,碰见了一个衣着华丽,长相平平的青年男子。若是平常,殷明鸾不会对他有半分注意,只不过这男子堂而皇之地在宫里四处走动,实在扎眼。

    殷明鸾往边上走,就要避开他,那人却把眼珠子不住地往殷明鸾身上瞧。

    殷明鸾往返醴泉宫和学堂三天,三天都在同样时候看到了这人,她心里感到被冒犯了。

    殷明鸾问玉秋“那个站在水榭上的是谁为何总在后宫逗留”

    玉秋回答“那是许太后的侄儿,姓许,名绍良。”

    殷明鸾冷笑。

    到了第四天,殷明鸾途径水榭,许绍良径直向殷明鸾走了过来“见过长乐公主。”

    殷明鸾用团扇遮住了脸,往边上挪了一步,没有搭话。

    可许绍良亦步亦趋地跟着殷明鸾作揖“久闻长乐公主尊名,今日才得以一见,果然是神仙人物。”

    殷明鸾冷淡道“多谢了,本宫要走,许公子可否让一条路”

    许绍良眼睛一亮“公主知道小人名字”

    殷明鸾见许绍良这人猥琐至极且油盐不进,便不打算和他白费口舌。她看着许绍良挡住的路,准备往空隙处走出来。

    许绍良上前了一步,再次故意挡住了她的路,甚至伸出手想要拉她的手。

    檀冬心一横,上去把许绍良一撞,许绍良没有防备,撞得一趔趄。

    檀冬见状立刻跪在许绍良面前,道“公子赎罪。”

    殷明鸾已经绕过许绍良走远,她站在那里对玉秋道“把那蠢丫头提过来,冒冒失失。”

    玉秋摆出一副责骂的样子,将檀冬拉了过来。

    殷衢从慈宁宫走出来,正巧看到了水榭那边。

    只是从他这里望过去,瞧不真切殷明鸾的表情,他只看见殷明鸾见了许绍良停下了步子,对着许绍良望了一眼,那许绍良就受到了鼓舞,含笑对殷明鸾弯腰作揖,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

    只是这模样放在许绍良脸上,未免让人有些不大自在。

    张福山随着殷衢的视线望过去,说道“哟,那是长乐公主。”

    殷衢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头。

    殷衢对张福山说“晚些时候,你去醴泉宫,告诉长乐,那个许绍良不是个好的,叫她注意着些。”

    张福山心里苦闷,这个差事是多得罪人,公主面皮薄,被兄长提点这个,哪会不多想。

    不过陛下有一句话说得是真对,那个许绍良不是什么好的,还是许家人。

    张福山挨到傍晚,去了醴泉宫,进了内殿,看见殷明鸾一袭娇懒之态,腰肢软软地靠在美人榻上,手上拿着书,闲闲地看着,玉秋的扇子有一搭没有搭地扇着。

    玉秋见来人了,忙站起来“张公公好,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张福山讪笑,和殷明鸾请了安,才小心地说道“上午陛下看见了公主,还有许家那个小子,派奴婢来给公主传一回话儿。”

    殷明鸾疑惑“皇兄要说什么”

    张福山硬着头皮道“陛下说,许公子品行不端正,公主避着些,还说要公主注意点。”

    殷明鸾从美人榻上起了身,把玉秋手上的团扇撞到了地上,团扇的竹把柄磕在地上,啪嗒一声响。

    正如张福山所料,殷明鸾一下子脸有些红,不忿道“那是许绍良行为不端,如何要我注意”

    张福山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哎呦,那就是一场误会。奴婢回头和陛下说一声。”

    看张福山转身要走,殷明鸾把他叫住“不劳烦公公费心解释,就替我传一道话儿,祝贺皇兄新得佳人。”

    张福山稍微一琢磨,觉得这是长乐公主拐着弯讽刺陛下,这陛下自己风流,是以己度人才觉得长乐公主也处处留情。

    张福山想着,怎么把这话软软和和地说给殷衢听。

    到了殷衢书房,张福山才开了口,说公主祝他新得佳人,就看见殷衢放下了笔,却笑了“这是在埋怨朕”

    张福山心道,得了,一个两个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醴泉宫中。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玉秋服侍着殷明鸾洗漱,劝道“公主何必和陛下置气,若是骄纵过了头,陛下也不会永远容着公主的。”

    殷明鸾接过玉秋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说道“这几天我总是不太自在,许是因为皇兄变了,让我有些惶惶。”

    玉秋问道“公主可是说那位容更衣的事儿”

    殷明鸾迟疑着点了点头。

    玉秋对这件事有些不以为然,说道“容更衣出身卑贱,就算陛下宠她,也翻不起风浪,更何况,和我们有什么相关呢”

    殷明鸾悠悠叹了口气,她和玉秋说不明白,实际上,她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的心。

    醴泉宫里安安静静,沉香悄悄地烧着,云母片半明半暗,衬得金猊香炉明晃晃的。

    宫道上一阵杳踏脚步声齐整地响在这黑夜中,殷明鸾从锦衾中滚了滚,冒出了头,问“外面是什么声音”

    檀冬披着衣服跑出去,站在门槛处看了半晌,回来说“是陛下的御撵,看着像是去了咱们边上的永和宫。”

    今夜,容更衣侍寝后,大概会把宫中局势搅乱吧。

    檀冬还没把衣服脱下,忽然满室一片黑漆漆,檀冬问道“公主你吹灯做什么我还没到床上呢。”

    永和宫没有主位,容更衣虽然只能住在偏殿,但乐得轻松自在。她听了乾清宫来人说殷衢晚上就要过来,自己怔了一下。

    宫女新荔是新派过来服饰容更衣的,她满脸喜色道“更衣,快好好预备着。”

    容更衣却有些懒懒“预备什么。”

    她还记得在进宫前殷衢对她对警告。

    裴府的那把火,是她自己放的,火光四起时候,她感到一丝害怕和后悔,不过,她就是这样的赌徒。

    丽娘自小野心勃勃,但是她却过着泥泞般的人生,那日,锦衣卫找到了她,她看到了泥泞之上的一丝光亮。

    等她得知幕后之人是当今的天子,她自然而然地起了飞上枝头做凤凰的野心。

    然而,当她瑟瑟发抖地披着衣服,满脸烧焦的黑灰,狼狈不堪的时候,殷衢冷冷地看着她“既然你不老老实实地呆在外面,那就进宫。”

    丽娘在殷衢的眼神中明白了,宫中不会有她期待的繁花似锦,而是她的囚笼。

    丽娘头脑灵活,知道自己不能用色相皮肉飞上枝头,但是无妨,她无论身处哪种困境,都能如鱼得水。

    她沉思着在宫外画舫时候,殷衢问她的话。

    李贵太妃诞下的长乐公主,为何让圣上如此在意

    她是风月女子,心思活络,不自觉就往歪了去想,想着想着,自己倒觉得有几分意思。

    听到殷衢走了进来,容更衣收敛了神色,宫娥内侍都悄悄退下,容更衣上前,想要为殷衢脱下外袍。

    却被殷衢冷冷地觑了一眼。

    容更衣一僵,不自觉倒退了半步。

    醴泉宫。

    檀冬嘟哝着歪着睡了,不一会儿就入了梦。

    可是突然间,门被敲响了。

    檀冬惊醒,又披着衣服爬了起来。

    殷明鸾并没有睡着,此时听了敲门声,便将挂在床边的藕粉色垂帷掀开了一角,她听见檀冬小声埋怨着“是谁啊,大半夜不睡觉。”

    檀冬心中想着大概是宫里不受宠的什么薛美人王美人头疼脑热了,过来巴巴地找她们好心的公主来求看病。

    檀冬嘟着嘴,拉了门,一手拉着没有穿好的衣服,脸上还带着一点不高兴。

    可门后站着的那人,让她呆着了原地。

    檀冬急忙跪了下来,不安地扯了扯衣服。殷衢等门一开,步子没有停,檀冬在跪在后面,看着殷衢走动之间略微抬了抬手。

    檀冬小心地站了起来,疑惑地往门外望,却没有看见张福山熟悉的身影。

    殷明鸾听见了外间走动的声响,问道“檀冬,是谁啊”

    那人迟迟没有进内间,殷明鸾继续问“檀冬”

    檀冬在门外穿戴好了,见殷衢走近了内殿的外间,晚上又没有其他宫女服侍,忙给他端上一盏酽茶。

    她听见殷明鸾叫她,忙应了一声“哎。”

    殷明鸾问“是谁来找”

    檀冬看了看殷衢,没敢说话。

    殷衢淡淡地问“祝贺朕新得佳人”

    殷衢仿佛听见了内间咕咚一声,仿佛是有人滚在了地上。

    他轻笑一声。

    檀冬忙跑到里间去了。

    殷明鸾滚在地上,檀冬将她扶起,殷明鸾皱着眉摸了摸自己摔痛的地方,不服气地争锋相对,语气却没有什么气势,反倒是软绵绵的,带着将醒未醒的迷糊和疼痛带来的娇气。

    “皇兄为何指责我和许绍良拉扯,我能看上他吗”

    殷衢心中一动,忽然想要问个究竟。

    这念头不过是一滚,他压了下去,回道“朕何时指责你,朕让你注意着些罢了。”

    隔着一整面的纱窗,殷明鸾偷偷往那边望过去,殷明鸾的屋子是黑的,那边却点了一盏灯,殷明鸾趴在床上,用胳膊支着脸,看那边灯火明暗,殷衢孤独的影子坐在桌边。

    殷明鸾这时想到,殷衢一个人这样跑到她宫里来,有些不合时宜。一向恪守礼法的殷衢难道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他不是去了永和宫吗抛下新宠容更衣跑来她这里说话,又是什么规矩

    殷明鸾有些迟疑地说道“皇兄容更衣还等着。”

    另一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冷了下来“朕在后宫睡不惯,来你宫里歇歇。”

    殷明鸾说“那皇兄回乾清宫”

    殷衢说道“朕就在这里,朕自有道理。”

    殷明鸾想要问一问,但是深恐深问下去会越了兄妹之间的界限,谁家妹妹会对哥哥家里的床笫之事问个不停。

    殷明鸾拉着薄被,躺了下来,她看见对面的灯也熄了。

    她睁着眼睛,双手交握着放在胸口,不知为什么,她胸口堵着一口气一般,像是春雨在淅淅沥沥地浸在泥土中,她有些满足,又似乎有些难过。

    早起的时候殷衢已经不在了,檀冬给她梳妆的时候,绘声绘色地讲了昨晚她起来看见殷衢的表情。

    “奴婢当时就醒了个彻底”

    引得玉秋笑她没出息,然后玉秋沉了脸说“殿下,外面人都在说,陛下昨晚留宿永和宫,卯时方才离开。”

    殷明鸾拿着梳子的手顿了顿,想了想,说道“皇兄此举定有深意,且静观其变吧。”

    永和宫的事暂且放在一边,殷明鸾招手让锦楼过来,悄悄附耳说了几句话,锦楼面露苦色,咬了咬牙,应了。

    许绍良同前些天一样,在慈宁宫请安了,就在宫中游荡,等到时间恰好,他就已经来到了水榭,专门等着殷明鸾。

    等着等着,边上走来两个小太监,互相扯起了皮,走到他跟前时候,就开始动起了手,他们左右一推搡,许绍良来不及躲闪,最终竟然是他跌进了水里。

    等他狼狈爬出来时,两个小太监早已没有了人影,许绍良仔细想了想,这两人一直没有对着他吵,他连面容也记不清楚。

    他道一声倒霉,出宫回了许府,感到身上发凉,想着不好,恐怕是要着凉了。

    殷明鸾照常去学堂上课,等到下了学,走到水榭边上时,这次没有看到许绍良。

    殷明鸾偷笑,然后回到了醴泉宫。

    她用了一盏茶,和玉秋说道“把锦楼叫进来。”

    锦楼在耳房自己的住处翻箱倒柜,又找来了旧衣服细细摸索了半天,面带愁色,最后叹了一口气。

    从前长乐公主赐给他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门外站着小太监问“锦楼哥哥,找什么呢”

    锦楼动了动嘴唇,还是说道“没什么。”

    正说话间,玉秋进来了,说道“公主找你。”

    殷明鸾歪在美人榻上看书,见锦楼走进来,说道“坐。”

    她眼中藏了笑,问道“怎么样”

    锦楼便说起来他是如何按照殷明鸾的吩咐将许绍良推进水里的,讲到许绍良的狼狈时,殷明鸾笑出了声,但锦楼的笑却有些意兴阑珊。

    夜色渐渐侵入醴泉宫,宫娥点亮了灯树。殷明鸾沐浴完,发尾在滴着水,玉秋和檀冬走上前来,一人为她擦干乌发,一人细细在上面涂了香膏。

    玉秋说道“这样晚,若是干不了,明日就要头痛。”

    殷明鸾不太在意“湿一些也无妨。”

    她走到妆台边上,在铜镜里看着自己的脸,虽然一丝粉黛也无,可是唇红齿白,杏眼柔美。她打开胭脂盒,用指腹取了一点,还未挨在唇上,玉秋就用巾子给她手上擦干净了,然后盖上了胭脂盒。

    “公主别弄到脸上去了,还要睡呢。”

    殷明鸾伸过去拿珍珠粉的手讪讪地放下了。

    殷明鸾想了想,将桌上的玫瑰露盖子拧开,用手指滴了两滴,揉在耳后。

    玉秋疑惑地问道“公主要出去见人吗”

    殷明鸾慌道“不,不见人。”

    殷明鸾的头发已经半干了,她打发玉秋和檀冬休息。檀冬收拾着床铺,不经意问道“今日陛下会过来吗要不要烧着茶水。”

    殷明鸾心中一紧,然后慢慢缓着呼吸说“备着吧。”

    玉秋走出去对檀冬说“昨儿晚上陛下突然地来了,我们没有预备着,今晚你还是在里面伺候着公主,我在外面守着夜。”

    檀冬点头“也好。”

    殷明鸾让檀冬熄了灯,她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

    檀冬听见殷明鸾翻身,老妈子心藏不住,说道“公主既然睡不着,索性起来看看书,奴婢给公主再擦擦头发”

    殷明鸾睡正了,将被子拉上来盖住了脸,说道“睡觉。”

    室内安静了许久。

    终于,宫车滚滚之声响起,由远至近,似乎是朝这边过来了,殷明鸾问“檀冬,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檀冬仔细听了听,猜到“似乎是往永和宫”

    殷明鸾陡然生出了一点期待,又多了一些不安。

    檀冬问“公主,今天陛下会过来吗”

    殷明鸾道“过不过来的,谁知道。”

    檀冬于是睡不着了,她在庆幸已经在外间换好了衾被,炉子里烧着水,便可以上茶,还有玉秋守在外头,等下如果有人来,就不至于手忙脚乱。

    主仆二人怀着不同的心事等着外面可能的动静。

    殷明鸾不由得想到若是殷衢今晚不来,他在永和宫会是怎样的光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殷明鸾觉得她已经厌烦了等待,她知道外头玉秋还熬着夜在等着。

    她想到永和宫大概是热热闹闹的迎驾,她又想到昨夜深夜殷衢跑过来,说他在后宫别的地方睡不着。

    她想,殷衢是个骗子,哪个地方会睡不着呢,更何况,他不必要在哪里睡着,温香软玉温存过,他大可以回他的乾清宫。

    何必深夜来搅扰她的醴泉宫,闹得一个檀冬,一个玉秋两晚上不得安睡。

    殷明鸾于是向外面的玉秋说道“玉秋,别等了。”

    玉秋吹熄了灯,在门口的榻上坐下了。

    没过一会儿,锦楼就匆匆地跑过来,推开了门,点上了灯“玉秋姐姐,陛下过来了。”

    话音刚落,殷衢就走了进来,玉秋跪了下来,张口要对殷衢问安,殷衢却看了看里间,隔着窗子的纱,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殷衢于是抬起手,示意玉秋不要出声打扰里头睡觉的殷明鸾。

    殷衢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需要人服侍,玉秋半弯着腰,退了出去。

    殷明鸾躺在床上,没有睡着,自然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她没有打算出声,只是攥着薄薄的被子,她本来烦躁的心熨帖起来。

    隔壁的灯很快就灭了。

    殷明鸾也打算睡了。

    她翻了个身,感到身上一股凉意,晚上开始下起小雨来,冷气透进屋子里,殷明鸾感到鼻子发痒,然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隔壁的灯又亮了。

    门敲响了,檀冬没有睡着,拿了纸捻子将灯点了,殷明鸾看着檀冬衣着整齐,开了门对着迈步进来的殷衢福了福,就站在门口。

    殷明鸾侧躺在床上看着殷衢一步步走进来。

    她没有看过这样的殷衢,他身穿着雪白的里衣,头发散着垂在身后,同寻常的衣冠俨然有了十足的分别。

    寻常的殷衢应当是可远观不可亲昵的,现在的殷衢就像一个寻常富贵人家的俊俏公子。

    能够引得方圆十里有姑娘的人家打探的那种。

    殷明鸾感到被子里有些热了,她往里面藏了藏,想藏住脑袋。

    殷衢见状,蹙了蹙眉,他开口“脸上怎么发红,是烧着了”

    殷衢转头对檀冬说“叫太医过来。”

    檀冬点头就要往外跑,被殷明鸾慌忙止住“不用,我没有病。”

    殷衢不认同“方才朕听见你打喷嚏。”

    殷明鸾尴尬。

    殷衢看着殷明鸾,看了一会儿,他走了过来。

    殷明鸾眨了眨眼睛,依旧半张脸藏在被子下,像是害羞一般,她还想往被子里钻得更深一点。

    殷衢没有看出她的小心思,他走了过来,伸出手。

    殷明鸾闭上了眼睛,将被子往上拉。

    殷衢挑起了殷明鸾的一缕乌发,他用两指捻了捻,湿的。

    他转头,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檀冬。

    檀冬背后一凉,膝盖一软差点要跪下,她忍住了,忙拿来了一方干净的帕子。

    殷明鸾这时候拉下了被子,露出两只眼睛看殷衢在做什么。

    檀冬捧着帕子过来,走到殷衢边上时,殷衢伸了手,似乎要去接,但是又思索了一下,放下了手,将这只手背在身后。

    檀冬上前来扶起殷明鸾,殷衢退后了一步,突然想到了闺阁女儿许会有些不便,于是转过了身。

    檀冬为殷明鸾揩头发,丝帛和乌发发出了细碎的声音,殷衢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玫瑰味道。

    他突然感到在这里站不下去了。

    当殷明鸾叫他“皇兄”,嗓音还带着一点睡醒的娇懒意味时,他突然感到了不合时宜的一种慌乱。

    殷衢什么都没有说了,他直直向门口走去,留下殷明鸾和檀冬两人面面相觑。

    一番折腾,殷明鸾的头发终于干得差不多,这一夜,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梧桐树上,响起一阵沙沙声。

    屋内却是暖暖的,和着玫瑰露的香气,一夜好梦。

    天还没有亮,殷衢就推门走了出来,他对玉秋说道“今晚别让你们公主候着,往后再不来。”

    这两日夜宿醴泉宫,是太过荒唐,若是传出去的话,会是一番什么光景。

    他对殷明鸾,终究不是心怀坦荡,如何能装作坦坦荡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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