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婚期定

    冬小麦播种在即, 果然无需多久, 晏庆就凭各种迹象猜测出真相。

    他暴怒“好一个彭澈好一个晏珣”

    “哐当”一声巨响,外书房内沉重的樟木书案被大力推翻, 笔墨书简哗啦啦倾泻一地。

    内外守卫仆役噤若寒蝉,这当口,外书房院外来了一个人, 正是马旭, 他听见动静蹙了蹙眉。

    守卫们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连忙飞快通禀。

    马旭作为西河第一谋士, 在晏庆跟前也相当有体面, 他强压怒气“快快请先生进来。”

    “主公, 这是生了何事”

    晏庆将一叠帛报递过去, 在马旭面前, 他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我们牺牲了这么多人, 恐怕是落入晏珣那老匹夫的圈套了。”

    他面色黑沉沉地仿佛能滴出水。

    马旭迅速翻罢密报, 颓然放下, 长叹一声“是我们急躁了。”

    是啊, 急了。冀州实力本就隐隐胜过西河,如今与太原联姻又添助力,若在这当口再加增产良种, 即如虎添翼。

    此消彼长, 不进则退, 北地就是这么大的一块地方, 晏庆乃至西河众人感受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

    不必多议, 提前打掉冀州的助力方是上策。只是霍晏两家联姻恐无法阻止,相较而言,从良种下手的可行性要大很多。

    可惜也只是相较而言罢了,如此紧要物事,晏珣怕是看得比太守府还严。时间太紧,能找到的破绽不多,西河又急于求成,这才被彭澈阴了一把。

    “彭澈小儿,老夫绝不会放过他”

    晏庆虽然恨不得将彭澈碎尸万段,只不过当务之急却并非此人,他粗粗喘了一口气,问“先生,后续之事,你可有对策”

    良种分麦种和豆种,这个晏庆知道,麦种怕是无法挽回了,可是还有豆种。据他对他那族兄的了解,对方肯定会把剩下的豆种给女儿陪嫁。

    说不得,连粮坊匠人也会随嫁一部分。

    既是跟着婚车一路往东,那总比摸不到地方好太多,可惜的是那祸首粮坊怕是不能根除了,而且先前一役,西河暗探人手折损甚巨,婚车队伍又必守卫严密,霍珩本人还在,恐己方已有心无力了。

    不动手不甘心,欲动手又不知从何处借力,晏庆在室内来回踱步,心烦气躁。

    “竖子老贼”他恨恨踢了一脚倒伏的书案,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巨响让一直拧眉沉思的马旭抬起头,沉吟片刻,他缓缓道“主公,既我等人手不足,一时也无上好对策,不如去信扬州,与怀安侯相询。”

    怀安县,扬州陈佩的封地,封号怀安侯。

    原来这晏庆,竟是与那扬州陈佩私下有联络。只知道的人极少极少,因此即使在外书房此等守卫森严之地,马旭也下意识压低声音。

    他含蓄地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欲冀州实力大增者,不仅我等。”

    陈佩如今已有南方群雄之首的趋势,数年来不断攻打豫州,现已吞下豫州大半土地,雄心勃勃。如今他虽和北方无甚牵扯,但若他有凌云志,必然不希望冀州坐大的。

    晏庆倏地站定“先生说的是。”

    事不宜迟,他立即亲笔手书一封,信帛用细竹筒蜡封,招来最信任的心腹好手,附耳如此这般,仔细吩咐一通。

    那心腹心领神会,自匆匆出门,悄声去办。

    晏庆并未将希望全部放在陈佩身上,连日来频繁招幕僚心腹商议,可惜局限种种实际困难,诸人并未得出可行性高又有效的应对之策。

    西河刺史府持续笼罩在低气压中,只旬余后的某一天,前往扬州的心腹悄悄回来了。

    晏庆立即展开帛信细看。

    十分简短,陈佩既没有借调人手,也无发表个人见解,上书寥寥数句,仅有一策。

    晏庆眉心先一蹙,随即舒展开来。

    晏庆心有不甘,晏珣不用猜都能知道,他连连颁令,各地控制流民活动范围。外来流民需服从安置,户籍定下三年内不得无故离开。另外客商游侠也圈定行商游历路线。

    凡发现有异常者皆可上报,一旦核实,奖励十金。

    政令对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影响不大,晏氏牧民数代,一向宽厚仁和,治下百姓归属感极强,不但不抱怨,反而同仇敌忾,积极举报。

    如此,种种严厉措施之下,不但是西河暗探规模一时难以恢复,即使其他地方的眼线也不得不谨言慎行,以防被殃及池鱼。

    属地风平浪静,晏珣轻松了很多,更积极地参与到爱女婚嫁的大喜事当中来。

    霍珩提亲成功后,走六礼已经开始,接着,使者频繁奔走于两地。纳采后是问名,接着就是纳吉,纳征。

    纳征即是过大礼,也就是下聘。

    霍家聘仪蜿蜒数里,打头就是金一百八十斤,宝马十二匹,绢十二车,锦十二车,还有其余珍宝礼物,浩浩荡荡进的晋阳城,引来百姓争相围观,啧啧惊叹。

    霍珩虽忙得不可开交,但下聘他还是亲自来了,奉上礼书。

    三书六礼,此时已有了二书四礼。

    热热闹闹下聘,紧接着就是请期。

    请期,男家择定合婚的良辰吉日,并征得女家的同意。

    霍珩回去不足十天,冀州请期队伍再次抵达晋阳城。此时请期规矩,并未有婚配本人不得旁观的说法,于是晏家一家四口包括晏蓉,都聚在储玉居。

    来人除了以往那个婚使以外,还多了一个衣着光鲜的老妪,身穿酱紫色绸衣,头戴金钗,一身簇新。

    这人是个熟面孔,晏蓉跟随父亲拜见荀太夫人时,对方就侍立在老太太身边。

    荀太夫人把贴身老婢都派出来了,无非为了表达霍氏对亲事的郑重之意。

    晏珣嘴唇微动几下,彭夫人倾听后笑意更深了几分。

    这老妪自称全妪,恭恭敬敬给晏家人见了礼,再双手高举至头顶,奉上一纸红帖,又拜道“禀晏公,夫人,我家老夫人虔诚求占,后巫祝卜出一吉日,乃年前十一月十八。”

    “十一月十八”

    饶是彭夫人满心欢喜,也不禁失声惊呼。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当初不是说年节前后完婚吗怎么这吉日早了这么多

    要知道现在都十月下旬了,世家贵女出嫁诸事繁琐,一般从纳采到亲迎,至少需半年时间。霍晏两家情况有些许特殊,约定在年前完婚,本来婚期就紧,现在又突然缩减了一个月。

    她措手不及,接过喜帖看了眼,有些懵。

    全妪连忙道“夫人容禀,并非我家刻意提前,实乃那西屏山大巫卜算过了,十一月十八乃上上佳的良辰吉日。”

    她面露难色,低声道“且大巫说了,年节前后,并无合适吉日。”

    “这”

    婚嫁大喜事,不管信不信,都想讨个好彩头的,彭夫人还是很快接受了,低头和夫君说了两句,晏珣颔首“十一月十八甚好。”

    彭夫人命人扶起全妪,关切询问几句,又命管事仆妇领冀州一行下去吃席安置。

    全妪不亢不卑,恭敬施礼退下了,彭夫人算算日子,松了口气,道“幸而我阿蓉嫁妆打小就攒起来了,有账有册的另置一库,这两月又清点得差不多,紧着把聘仪也造了册,应能赶得上。”

    太原一贯富足,女儿陪嫁自极丰厚,如今霍家聘礼到了,彭夫人心疼爱女,自不会扣下,只打算按规矩留下几样,其余的俱添进晏蓉的嫁妆里。

    晏珣和晏辞父子尚连连嘱咐要多多添置,勿让她到了冀州有所不便。

    彭夫人没好气“我还能亏待了我女儿么”

    她没空搭理这父子二人,只握住晏蓉的手,“我只担心这婚服是否能如期完工,不行,我午后得再去看看。”

    世家贵女的婚服,从首饰到鞋袜,十分严谨的一套,做工精致,繁复奢华,耗时极长。晏蓉的婚服从纳采后就开始做了,十二个绣娘,还有打首饰等等匠人,预计十二月初才能完工。

    现在生生得提前小半个月,只能让绣娘匠人们辛苦一些了。

    不过这些不用晏蓉操心,她最重要的任务是尽快熟悉自己的嫁妆,还有谨记繁琐的婚礼流程,多迈一脚少走一步,这些都是不能出错的。

    此刻她搂着母亲的胳膊,只想说一句。

    霍侯他果然言出必行

    不管怎么样婚期都定下来了,晋阳太守府从上到下,从主到仆,喜气洋洋,脚不沾地。

    彭夫人欢喜中夹杂着不舍,好在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虽忙活着,但身体却未见丝毫不适。

    晏蓉盯了一阵子,又请了疾医多请了几回平安脉,确定母亲身体无碍,这才放心忙活自己的事。

    她很忙,陪嫁是女子私财,这些以后都是独属于自己的,不管婚后生活是否如意,管理陪嫁人手和财产,都是女子必修的课程。

    晏蓉以前管理一次,但由于情况特殊,因此只能作为参考,不能照例行事。

    值得一说的是,白翎卫仍旧作为她的陪嫁卫队,将随她一起前往邺城。

    这一支两千人的精卫,自五年前认晏蓉为主,后虽从洛阳返回太原,但不管是晏一本人,还是晏珣父子,都没有对卫队的归属提出异议。

    白翎卫一直都是她的。

    婚事定下后,晏一特地求见了晏蓉,这个精明能干办事认真的青年,一见面就单膝跪地,拱手道“标下与白翎卫众,请求跟随主子前往邺城。”

    干脆利落语言和动作,昭示了他们的决心,白翎卫忠心耿耿,晏蓉只有欣慰的,只是在答应之前,她得先说明白。

    “晏一,你与白翎卫的忠心我是知晓的。只是此一去,与洛阳之行大不相同,我们会在邺城落地生根。”

    “我的陪嫁卫队,将来未必会继续驰骋沙场。”

    这一点是需要郑重考虑的,白翎卫本来是她祖父的亲卫,随主沙场征战,亦曾立下赫赫战功。

    祖父去世后,这支亲卫队本该继续守护太原军下一任主帅,也就是晏辞。

    可惜当年情况特殊,晏珣将白翎卫给了女儿。

    晏蓉对白翎卫的感情自然是很深的,她也很希望能继续将他们留在身边。只是感情深了,自然会为其考虑,这些沙场雄鹰,她怕拘束了他们,折断了他们本该振翅高飞的羽翼。

    所以最近她一直在犹豫这件事,本想招晏一来问问的,没想到他先来求见了。

    “禀主公。”

    该考虑的,晏一都已经考虑清楚了,而且他也让下面的人都仔细思量过,“标下与白翎卫,只愿继续守卫您。”

    “好”

    晏蓉也很激动,她长身而起,亲自扶起晏一,“能得诸位始终相随,我之幸也。”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晏一也面露喜色,战旗后,他又说“标下还有一事相禀。”

    “快说,无须拘束。”

    晏蓉让晏一坐在左下手,自己也重新落座。

    晏一道“白翎卫中,好些人这几月成了家,也有些本就有家小的,他们托属下问主公,不知能否把家眷带上。”

    “这当然是可以的。”

    这次不同洛阳之行危险重重,如无意外,晏蓉将在邺城扎根的了,让白翎卫继续与家人分离很不合适,当然是得一起前往邺城安家。

    她琢磨着回头给霍珩写封信,让他提前准备安家地点,如果能不分散,就更好了。

    正事说罢,晏蓉就笑“那你呢,为何你不成家,可是看上了哪家姑娘,求娶尚未顺当”

    她这话是取笑性质的,不过晏一还未成家倒是事实,他都二十七八了,年龄相差无几的晏二晏三数月前才成了亲,晏蓉还亲自选了贺礼,吩咐申媪送过去。

    至于她本人,去了反而让他们拘束,又跪又拜的,还是免了吧。

    晏一几个陪晏蓉度过最艰难的岁月,她是非常关心他们的。

    晏一抬头,笑道“劳主公费心,标下暂无成婚打算。”

    他深深看一眼眼前的人。

    晏一是晏蓉心腹不假,只是个人感情问题她也不好干涉太过,闻言无奈一笑“那肯定是你眼光太高了,若有朝一日碰上欢喜的,莫忘了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以她和晏一的关系,就算对方是个世家贵女,她也会尽力帮着争取一把。

    晏一笑“标下先谢过主公。”

    白翎卫的问题解决了,事后,晏蓉和父亲稍提了一句,晏珣只说,白翎卫本来是她的。

    他当然不会有异议,霍珩虽好,但爱女身处邺城,手里还是得有自己人才行的,不然会很不方便。

    这个话题就过去了。

    接下来,白翎卫密锣紧鼓收拾行装,还紧着和亲友告别。晏蓉忙着熟悉接掌诸多嫁妆,还得试婚服,做最后的调整。

    这般忙忙碌碌的,很快就到了亲迎的前一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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