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吗”
“到了、到了”, 谢半珩逃也似的把手抽了出来。
指尖从景明手背上划过，景明偏头，疑惑的看他。
“没什么，口袋里有点热”, 谢半珩哑着嗓子解释。
景明点点头, “我们要买什么”
“水果蔬菜、鸡鸭鱼肉海鲜”, 谢半珩来之前就想好了, “买完了, 我再带你去吃点东西”。
他来之前去孙记私房菜馆定了个位子, 买了东西过去, 正好可以开吃。
景明点点头，两人认真挑选起食材来。
宜隆广场不算大，这里的超市多数是平价超市，很多东西都不贵。两人也没挑什么昂贵食材, 反倒是挑了些新鲜蔬果。
“这个豆角好吃”。
“买点五花肉”。
“不要胡萝卜”
一面挑，还一面闲聊, “你选好公司了吗”
谢半珩手上拿了个白萝卜去称重，嘴上还说道, “差不多了，之前考察了几家公司、工厂, 现在基本选定是陈记电子加工厂了”。
超市营业员麻利的把白萝卜放上电子秤，顺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俩人, 一个衣服没牌子，一个衣服上面还有线头。
两个穷比小年轻, 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到她一个营业员面前装逼
她微笑着把标签贴到袋子上，“您的白萝卜”。
谢半珩接过白萝卜, 又把一袋子蔬菜递给营业员，然后继续说，“光明公司那边谈不拢，他们只肯给出14的股份，我要至少2”。
股份还股份
营业员心里的白眼翻到天上去。
“您的小青菜，请收好”。
景明伸手，营业员一把塞到他手里。
接下来是一袋四季豆。
“你最好小心点”，景明脸色稍显沉重，“对于陈记这些电子加工厂而言，拿不到我们的产品最多也不过是少赚钱罢了，但光明公司可不一样”。
“视障辅助产品一直是他们的主营业务，一旦我们的产品出现在市场上，会对他们产生降维打击，他们总不可能干看着”。
嚯这还是商战
营业员阿姨也是常年看电视剧的，她强忍着笑意又把一袋子四季豆递了回去。
这俩小年轻居然还在装。
“你放心，我已经跟陈双双签了协议，接下来的事情基本都交给她了”。
谢半珩笑道，“要想让一个普普通通的代加工厂转型成一家有自己特色产品的公司，总归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抵挡住来自光明公司的第一波攻击，是陈双双要过的第一关。
“那她要是做不好呢你会收回专利吗”
“当然”，谢半珩理直气壮，“我是来做生意的，又不是来做慈善的”。
“只要产品能够上市，就算利润再少，一副眼镜只赚一块，必要的市场用户也摆在那里，怎么着都不会亏”。
“况且这眼镜分的是基础款和升级款”，谢半珩振振有词，“两者虽然功能一样，但基础款长的普通，利润也最少，纯粹就是为了做慈善”。
谢半珩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就算景明做这玩意儿是为了搞慈善。但要让一家公司运行下去，不可能纯粹只依靠情怀。
能赚的钱谢半珩绝不会放过。
“视障患者家境有穷有富，贫穷一些的就不要在外观、品牌上折腾了，买个基础款就够了”。
“富有的就可以购买升级款甚至是定制版，选择不同材质、颜色的边框，镜片大小，甚至还可以跟各大时尚品牌联名，发行限量版眼镜”。
谢半珩笑道，“不仅如此，公司新成立的研发部还可以在此基础上做各类款式的墨镜，目标客户就是富有的视障家庭”。
“挺好的”，景明点点头。只要能够保证功能齐全的基础款是低价的就可以了。
谢半珩轻笑起来，他忍不住邀功，“如果顺利的话，一年以后你应该可以收入几千万到亿不等，具体得看年末净利润分红”。
几千万
“咚”
谢半珩循声望去，一颗洋葱从袋子里滚了出来，砸在了电子秤上。
“对不起、对不起”，阿姨怪不好意思的，赶忙捡起洋葱，又扔进了袋子里。
“没事，就是一颗洋葱掉出来了”，景明看不见，谢半珩轻声向他解释。
阿姨眼看这两人继续低头聊天，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又偷偷看他俩。
几千万啊真的假的
谢半珩和景明称完了几样蔬菜，就转头去了肉制品区。
他俩一走，阿姨火速掏出手机，发给自己的小姐妹。
今天我们超市里来了俩小年轻。张口股权，闭口商战，那叫一个装逼啊
景明和谢半珩并不知道，他俩在超市里留下了一个“两年轻小伙假装亿万富翁”的都市传说。
他俩提着大包小包，火速上了一辆辉腾。
“李叔，去孙老爷子那儿”，谢半珩低声对司机说道。说完，又给景明开车门，又把手放在车门上方，生怕他因为看不见磕到脑袋。
李辉眼皮直抽，余光不停的偷瞄景明。这人是谁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小珩对人这么好呢
小珩嚣张惯了，对他爷爷都没这么贴心。
谢半珩随后也上了车，向景明解释，“李叔是我爷爷的司机，我最近跑业务，用车不方便，就给我爷爷打了个电话，他让李叔接送我”。
景明点点头，“李叔好，您喊我景明就行”。
“哎，景明，你好”，李辉客客气气回道。
李辉开车很稳当，景明几乎感觉不到过大的震动。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景明接连好些天都在熬夜看文献、做实验计划，再加上谢半珩又在旁边，令人格外安心。
景明脑袋一点一点，正昏昏欲睡。
“李叔，开慢些”，谢半珩用气音发声。
李辉禁不住又看了两眼景明。这到底是哪位神仙居然能让小珩这么在意
辉腾空间宽敞，后座也大，谢半珩原本和景明挨着坐，现在景明一瞌睡，他都不敢动了，生怕把景明吵醒。
规规矩矩、缩手缩脚，就这么维持着过于僵硬的姿势，半个小时以后，孙记私房菜馆终于到了。
“景明、景明”，谢半珩轻声唤他。这要是现在睡得太晚，晚上又不肯睡，熬夜伤身。
景明懵懵懂懂的醒过来，谢半珩挨着他，笑容满面的看他发呆。
又放低了声音，哄他，“醒一醒，到了”。
景明眨眨眼，这才清醒过来。
“走，我带你进去”，谢半珩护着他下车，又回头跟李辉说再见。
“小珩”，眼看着谢半珩快要走远了，李辉急忙问道，“我能不能给你爷爷打个电话”
谢半珩脚步一顿，点点头。
景明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李辉的通话声，约莫是在说“小珩有了个好朋友”、“俩人关系还挺好”之类的。
s市地处南方，既是一线城市，却也还保留着各类精巧的园林景观。
“这里就是靖水园，被孙老爷子拿来开了个私房菜馆”，谢半珩一面介绍，一面引着他往里走。
这一次谢半珩学乖了，既没敢牵他的手，也没敢跟他把手放在一个口袋里。反而是走在景明前面为他引路。
景明看不见，不知道落日余晖何等壮美，更不知道银装素裹的靖水园何其秀美，但他耳侧有潺潺流水声，还有那些透过轩窗漏出来的稍许人声。
“这里应该很美”，景明认真道，“有四时风光，也有人间烟火”。
“对对对小友你说得对”
孙老爷子虎背熊腰，大踏步走过来的时候看上去跟这个清雅的园子格格不入。
他眉飞色舞，“我这个地方吧，不仅风景好，饭菜也香啊”
谢半珩轻笑一声，“孙爷爷，我带我朋友来吃饭”。
“行”，孙老爷子高兴的捏了捏谢半珩的肩膀，“小子，又长高了”
谢半珩的个子已经窜到185了。就连景明，好吃好喝的养着，也有183了。
“今儿我给你俩露一手，老位子啊”，孙老爷子说完，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谢半珩目送老爷子远去，笑道，“他是外公的故交，从小看着我母亲长大的”。
这是谢半珩第一次在景明面前提到他的母亲，语气平静，态度温和。
景明就冲他笑笑。谢半珩想说，那他就是一个倾听者，谢半珩不想说，他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走，吃饭去”。
景明叹息一声，即使是最好的朋友，谢半珩也还不愿意揭开心里的疮疤。
“有什么好吃的”，景明岔开了话题。
“帮你点了些清淡的菜肴”，景明不一定尝得到味道，但一定能滋补他身体。
谢半珩带着他，穿过缦回长廊，绕过避风亭，踩着青石板，路过假山石，终于停在了一处小楼里。
没过十几分钟，流水的佳肴就上来了。
“尝尝，都是家常菜”，谢半珩跟报菜名似的，“罐焖三宝鸭”。
说完，他轻轻用公勺敲击罐子两侧内壁。
景明循声定位，即刻便能知道这道菜被放在了哪里。
“这一道是鱼翅盅”
“叮当”两下
“下一道是四喜丸子”
“还有松鼠鳜鱼”
叮叮当当声不绝如缕。
景明忍不住笑起来，眼前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可谢半珩在，景明就一点也不怕。
不需要等人先吃出动静才能找对菜肴摆放位置，不必害怕被烫到手。
端上来的菜肴都是热气腾腾的，泛着一股暖意，白雾蒸腾而起。
小轩窗外的雪终于大起来了，寒风呜呜地刮过去，整片大地银装素裹，室内却灯火明亮、暖意融融。
隔着白雾，两人对坐，执筷夹菜，斟茶对酌，言笑晏晏、同贺新春。
腊月二十八，谢半珩与景明一起，在他们相遇的第一百四十七天，提前过了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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