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盛尧和盛莺回到了小舅孙鸿润家,这一天的磨难,也终于在孙家得到了安慰,在外公外婆身上得到了亲情温暖。
闲置的房间有些许简陋,不过被褥都是新的,蓬松温暖。
小萝花就在这样的被窝里睡着了,她就小小的一点点团在母亲身边,小手手抱着母亲的手臂,闭着红肿的眼睛睡得一脸天真。
孙老太太细细的给外孙女盛莺的眼睛抹药,“好孩子,往后就跟外婆住,再不叫你回那儿去了”
盛莺这一天哭的,再没有眼泪了,嘴唇也干枯无色,她还没时间因为父亲的话而难过,只一心想着弟弟。
“不,明儿我就回去,万不可让婆母去报官,我不能害了尧儿一辈子。”
孙老太太心疼的不行,上完药搂着外孙女,“有外婆在,他害不了尧儿一辈子,你也不用回去,你们姐弟就在外婆这儿住着,自有我们两个长辈替你们做主”
盛莺咬着唇,相比之下,她有爹还不如没爹
那厢盛尧躺在床上,睁眼望着房梁发呆,听屋外知舒跟外公说话。
盛尧是个混账。
十七岁的他,也有跟长辈任性闭门不见的时候,现在他只能在外公面前任性了。只此一次,从今往后,他再没有任性的权力了。
孙老爷子从乔知舒口中得知了全部,他叹了口气,走到外孙房门口,扬了声音“你们几个就在这住着,你爹要来了,外公将他打出去外公知道你委屈,外公给你独处的时间。但你再生气不能饿坏身子,让乔儿把饭送进去,吃了才有力气再生气,听话,啊,我乖孙儿”
又过了一会儿,孙老爷子离开了,乔知舒翻窗爬进去,蹲在盛尧床头。
盛尧伸手,“上来。”
乔知舒踢掉鞋子,爬上床去,被哥哥抱在怀里了。
盛尧轻声问“外公知道岗儿”
乔知舒抬头猛摇,“我没说。”
虽说岗儿和孙家没有血缘关系,但因为养在盛尧身边,再加上岗儿体弱,所以一直都很心疼那孩儿,若知道那孩子没了,一定会很伤心。
“嗯。”盛尧揉了揉眉骨,“以后再慢慢说,我在县学那段时间,岗儿病过吗”
“没有哇大夫说的我都盯着呢,每日都有拉臭臭。”乔知舒额头抵着哥哥的胸口,小声地说“不可能的,岗儿好好的,来县城第一日,大夫还来看过的。”
这话是安慰,也是期盼,他也十分担心岗儿。岗儿是叔的亲儿子,岗儿如果真的没了,叔不可能一点儿伤心之态也无。
“但是爹没有拿岗儿骗我的理由,方氏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受刺激晕倒。”盛尧长长叹了口气。
乔知舒不知道哥哥心里的想法,只是想到哪说到哪的安慰了一通,见哥哥紧紧抱着他闭着眼睛,他才闭上嘴巴不再吵人了。
逆境催人老,盛尧的成长,只用了这一夜。
但是亲人伤人的话,他这辈子都难以消化。
岗儿自打养在他跟前,虽不同母,但也是他当作亲弟弟一般悉心照料下长到这么大,说岗儿是养在他跟前所以没的这些话怎能不叫他难过他顶撞盛绍元,他什么都说了,唯独不敢顶撞那句岗儿都是叫你给养没了这句,他甚至不敢问岗儿埋在哪里,父亲的话,让他胆怯,让他无颜面对岗儿。
言语的伤人之处,盛绍元永远想象不到。
不止盛尧难过,十一岁的乔知舒也难以释怀,长姐被打断了腿,岗儿没了
他好讨厌好讨厌盛绍元,讨厌他打盛尧,讨厌他污蔑盛尧,他根本就不知道哥哥是怎样疼爱和保护岗儿的。
世人若只认钱,他要挣银子给哥哥
两人窝在一起,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心中都默契的有着同样的目标,赚钱。
长子丢下的那番话,狠狠砸盛绍元心里了,气没消下去不说,想骂儿子想到话反驳了,人却不在跟前听了,他这心里猫抓狗闹的。
再一个,盛尧说的他心虚,在龙井村的时候,就常有他的闲言碎语,因为他的续弦方氏比他有本事,也因为媳妇儿会赚钱,他彻彻底底的没了作为父亲的担当。现在,他总觉着铺子里的帮工和伙计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儿,是不是听了盛尧那句他靠女儿养儿子,都看不起他
盛绍元心火散不下去,鼻翼上涨起一个大脓包。
这日他照常穿戴好要去前头看铺子,穿过作坊的时候被一个后厨帮工擦到了。
这后厨帮工抱着热气腾腾的一蒸笼,他自己被热气熏得睁不开眼,只想快速将糕点搬去铺子,所以没注意到碰到了大东家。
盛绍元来气了,严肃怒斥“怎么看路的”
香雪甜糕铺子开业以来,只有盛雪这个小东家比较强势,盛绍元原是个朴实农家汉,所以没什么架子,方氏也不尖酸。开业头几天,大伙儿都忙,总有个磕碰,那会儿盛绍元甚至笑着让他们紧着怀里的糕点,说自己又撞不坏。
这些帮工哪里懂得揣摩主人心啊所以这位帮工向往常一样笑着道歉,“没注意,对不住大东家。”
不料,今儿盛绍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直接指着人让滚
“嬉皮笑脸,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滚”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
这之后,铺子里的人俱都不敢直面喜怒无常的盛绍元了,被骂滚的帮工也另谋高就了。
再说盛绍元,他吼完人甩袖步入铺内,盛雪问他“爹怎么了大早上哪家惹你了”
盛绍元怒气未消,没说话。
盛雪眨了眨眼,也懒得理了,这时候铺子门口来了一个气宇轩昂的书生,书生长的挺俊,盛雪多看了两眼。
“敢问这里可是盛尧的家”书生站在门口,问守蒸笼的伙计。
“是盛家,客人可是要买状元糕”
因为乔知舒解斤两一事,把他哥哥盛尧是秀才的事情宣了出去,铺子在县城有了一定的名气,许多人慕名前来买糕点,故此,伙计见书生就这样问。
书生脸上窘迫,忙摆手,“学生苏夷,与盛尧有同窗之谊,他今日没去县学,遂登门拜访。”
苏夷盛雪瞪大眼睛,将来的翰林院大学士她急急两步上前,站在铺子门口,女儿家娇着声音“你是我大哥的同窗你家在哪”
苏夷面朝盛雪,眼睛只盯着女儿家的鞋面儿作答“学生家住青衣巷,请问盛尧在家吗”
真的是江州青衣苏学士竟然是盛尧的同窗上一辈子怎么没听说呢肯定是盛尧自卑不好意思提,要不被苏夷一比较,屁也不是。
盛雪惊喜不已,“你就是苏夷”
苏夷面露不解之色。
盛雪忙解释,无中生有“盛尧是我兄长,我常听兄长提起你,说你学识渊博”
“苏某不敢当。原来是盛姑娘,小生有礼。”苏夷行了拱手礼,很有谦谦君子的书生气,“盛姑娘,请问你兄长可在家”
盛雪摇了摇头,脸上挂满忧愁,“我舅舅家出了些事,大哥去帮忙了,不在家呢,”
苏夷听完也担忧,不过他家境贫困,马上乡试,他的银子只够去州府考试用,再拿不出多余的去龙井村或者上井村。
苏夷羞愧作罢,要离去。
盛雪再次把他叫住,“你家在青衣巷哪儿等我大哥回来,我让人去知会你一声。”
苏夷告知家中地址,转身离开了。
盛雪看着苏夷的背影,回想上一世听到的传言,提到苏夷,竟然没有不夸的,只是没想到苏夷和她住在一个县城。
“穷居野处,你看看他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盛绍元的声音传来。
盛雪回头看父亲,皱起眉毛,“爹都说书生万户侯,人家年纪轻轻就是秀才爷了,很了不得了”
“秀才什么秀才,看他穿的粗麻短褐,便知不是秀才。”
那是因为苏夷家实在是太穷了,早年丧父,老母亲是个浣衣娘,有个青梅竹马纳鞋底供他读书,他也争气,仕途顺利后,衣锦还乡将娘亲和青梅接去盛京,内宅只有青梅一人,青梅和婆母有共患难的情意,从没有婆媳红脸的时候。而苏夷在一众学识渊博皆风流的学士里,他可谓是一股清流了。
盛雪一边羡慕苏夷的青梅,一边反驳父亲道“人家是大哥的同窗,又不是二哥的同窗,肯定是秀才啊。”
“”盛绍元想到落榜的二儿子,无言以对。
苏夷居然是大哥的同窗,而且还主动登门关心,看起来与大哥情谊深厚呢。如果能伴在这样的人物身边,那才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盛雪转身朝娘亲方荷屋子里跑。
现在的盛雪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的慕强心理。
方荷深陷在失去幼子的悲痛之中,终日昏昏噩噩,见到女儿才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
盛雪坐在床边,拉着母亲的手,撒娇着说“娘,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我需要乔儿,可是爹在气头上,我一提大哥他就发脾气。”
方荷“娘倒是能劝劝你爹,可是盛尧那孩子从小主意就大,他既然真的说出了往后不要你爹做主的话,就是怕你爹点了头,他也不会回来了。”
盛雪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多嘴了”
“嗯”方荷疑问,“多嘴你说什么了”
盛雪很警惕,不敢提她用回不去县学的说法火上浇了油,“就是乔儿问我小弟在哪儿,我早知道不多嘴告诉他了,这样爹也不会说出岗儿是叫他们养没的。”
“不怪你,乔儿迟早会知道岗儿”
方荷悲伤的摇了摇头,“每次听你说那天的事,我都难受,要是我醒着,怎么也不能叫绍元说这样的话你大哥和乔儿是如何对岗儿的,我最清楚,你爹这话是往他们心窝子戳啊”
盛雪也正懊恼,本以为刺激一下爹,让盛尧在不能读书,不能浪费时间和银子,谁知道刺激的盛尧离了家。偏偏这时候才又得知江州青衣苏学士是盛尧同窗,她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对呀”盛雪突然想到什么鬼点子了,她笑得狡黠,“大哥和乔儿对小弟多好啊,爹和大哥都在气头上,我和大哥一直不亲近,娘是长辈,你去劝比我去强。”
“所以,娘,你去劝劝大哥吧,我在家劝爹”无论如何,要让盛尧回来,她要借着盛尧的关系,走近苏夷。
方荷点头,她还记得岗儿在的时候,最喜欢他大哥给举高高了,最喜欢吃乔儿蒸的发糕,岗儿,我的儿,唉
伤筋动骨一百天,孙鸿润还不能起身。
盛尧天天忙着和曹家的人打交道,主要是之前谈好了,两日后曹家登门运茶。所以岗儿的事情他分身乏术,再有就是,他现在还不能从父亲的指责当中走出来,夜深人静,他开始会想,自己有什么脸再出现在岗儿面前
岗儿成了他心深处的一根刺,一想到岗儿,他就会回忆起父亲指着他大骂岗儿就是叫你养死的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无法呼吸
现在是生存的重担压在他的身上,生存用忙碌、用焦头烂额拯救了他,所以面对曹家的商队,他从接待到送客,全程亲历亲为。很忙,但是只有这样忙他才能打起精神来。
孙家长辈忙着照顾盛莺,安抚小萝花,再加上不知盛岗的事,只以为盛尧和父亲吵架了,所以错过了安慰盛尧的好时机。
等盛尧忙完曹家运茶一事,孙家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盛尧用忙碌麻痹了这段时间的伤痛,也静下心来有了将来的打算。
“你要弃文从商”孙老太爷惊到站起身来,“尧儿,你你糊涂”
盛尧眼神坚毅,“孙儿已是在深思熟虑下做出的这个决定,孙儿如今,已志不在科考入仕。”
“外公可知,朝廷为何设立茶马司”
孙老太爷焦急不已,“朝廷做事自有章法,你是不是以为你成功卖了一季的茶叶就以为银子好赚了外公和你小舅经营这一山茶叶,为何还是茶园户你知道吗商人不为利活不下去,能在商场立足的,那得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物”
盛尧恍若未闻,继续说“北有匈奴频频侵扰边疆,朝廷需要茶马交易来换取马匹等战斗物资,这已说明国库虚空。”
“城中茶商勾结,企图压低茶价,周边茶商利用茶马司新蚀朝廷官,在这样的官场下,当一个芝麻官儿,孙儿又能有何作为”
“如今小舅一个人肩负一家人的生计,小舅自然是疼爱长姐,可我若是和长姐一同压在小舅肩上,且不说小舅能不能喘上气,我和长姐是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的。”
“而且”盛尧信誓旦旦“孙儿有私心,我是绝对不会再让长姐回到那畜牲身边了长姐出嫁时,我方十岁,一不知那人品行,二无力阻拦,如今我十七,也得知了那人不堪托福。往后有我在,长姐就是想招个入赘的,我也是会有这个本事的。”
盛尧他主意大,任凭孙家二老和其他长辈怎么劝,他铁了心不回县学了。
他要北上。
孙老太太是既惆怅又欣慰,“尧儿这一席话是既有担当,又有远见,尧儿长大了。”
孙老太爷也长吁短叹“罢了,如你之言,考进士还得个七八年,就算真的入仕,小小芝麻官焉能在这浑浊的官场独善其身焉知就一定能保护亲近之人你既有了他念,外公一定支持你。”
乔知舒扒着门探着脑袋偷听,再一次折服在哥哥的担当和远见之上。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乔知舒默念了一遍,他要跟哥哥一起北上,他可以去做发糕卖钱。
乔知舒还想听哥哥的计划呢,就被跑进厅堂的胜哥打断了。
十一岁的孙胜“表哥,山下有人找你,说是姓方。”
姓方孙老太太“打发她走,盛绍元舍不得面子便罢了,方氏在我眼里不过是个三文钱买一碗的兔血,她还没资格进我孙家大门。”
盛尧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打算下山见方荷。
方荷人也见不到,话也递不进去,只能叹气,只怪往日不重视盛尧和乔知舒,等失去了岗儿,才惊觉欠了人家哥俩不少人情,可惜已经晚了。
打道回府之后,告知了女儿,她连盛尧的面都没见着,孙家小童也不愿为她递话,把盛雪气的直拨算盘珠子。
“他竟然敢不见您这个长辈他的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盛雪气哼哼的,她重生之后很是要强,隔日就在二哥房中摸来一本书,领了个奴仆就往青衣巷苏夷家去了。
青衣巷面前的街上,都是些干着腌臜生意的铺子和摊儿。比如宰猪的铺子,宰卖鱼的铺子,还有穷人家汉子支个摊帮人杀鸡拔鸡毛,收取个两文钱的辛苦费,来光顾的甚至有富人家院子里的帮厨,图省事,图他拔得干净。
所以盛雪一路上都是拿帕子捂着口鼻的,一条街都是肉类的腥臭味儿,由此可见将来的江州青衣大学士家里,得穷成什么样子了。
到了苏夷家,更是见屋顶几块木头上盖着的全是茅草,盛家可是在村里就用瓦片做屋顶了
盛雪的随从去叩了门,很快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开了门。
“你们找谁”少女一双大大的眼睛单眼皮,眼尾朝上,鼻头大,嘴巴大,五官都挺大,穿着蓝色粗麻裙,长得并不秀美,更谈不上美艳。
苏夷家穷,不可能有婢女,盛雪猜到眼前这个长相寡淡的女子就是苏夷那个青梅了,她心里哼道长得像个,命倒好,吃着天鹅肉了。
盛雪学着名门世家小姐那般端庄,“这里可是苏秀才的家我是盛家长房的二女儿,我兄长是盛尧,今日前来是受大哥之托,将这本书还与苏秀才。”
“顺便当面代传几句话。”
蓝裙少女多看了盛雪几眼,“夷哥哥在温书呢,您且稍等片刻。”
盛雪轻轻缓缓地点头,保持端庄,“有劳丫鬟姐姐了,苏秀才曾在香雪甜糕见过我的,当时他和同我说了好些话,麻烦丫鬟姐姐代为提醒。”
蓝裙少女很明显的蹙了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见盛雪衣着富贵才没说什么,且转身去叫人了。
盛雪没等多大会儿,那蓝裙女子就回来了,双颊带粉,双眸含羞,眉间也有喜色。
“有劳姑娘跑这一趟了,夷哥哥并未借书给你家兄长,怕是你兄长记错了。夷哥哥说家贫屋陋,姑娘又只身前来,唯恐坏了姑娘名声失礼之处,望姑娘见谅。”
看着盛雪离去,蓝裙女子还在回想刚刚她的夷哥哥对她说的话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
盛雪一肚子怒气出了青衣巷,回铺子的路上却又笑开了。
她低声自语“不愧是内宅只一人的大学士”
“如此看来,还是得把大哥哄回来才是。”
孙家的大黑狗又下了一窝崽儿,四只小狗崽里面有一只纯白的,特别抢眼。
小萝花被小姨母孙含嫣牵着去看小狗崽,她在暴力压抑的环境下长大,来到孙家这个对她来说陌生的环境,怕生的很,日日黏着母亲。
可在东县时,盛莺小腿折了还干洗衣的活计,错过了最佳的正骨时间,若再不听大夫的躺着养月余,这辈子骨头都接不上了。怕女儿憋闷,常常哄着含嫣带她玩儿。
久而久之,小萝花也活泼了些,愿意黏着小姨母了,只夜里睡觉哭闹着喊娘。
“小萝花。”乔知舒穿着黑色束身衣出现,身后跟着身材高大的盛尧,同样穿着束身衣。盛尧说要教乔知舒骑马,乔知舒以为这是北上必须会的,马上跑去换了衣裳。
乔知舒矮盛尧一截,又因为他现在处于抽条窜个儿的年纪,所以胳膊腿细长笔直,瘦是瘦了些,但是身材比例已经初现高挑秀雅。
“嗯嗯”小萝花眯着眼睛笑,上下八粒小米牙中间穿插着缝儿,让人又可爱她,又心疼她生下来就吃的不好。
乔知舒走过去抱起她,“我们和小狗一起晒晒日头。”
小狗崽和小孩子一样,也需要晒晒太阳才能长得壮实,反正村里老人们都这样说。
盛尧则拎起小狗崽的窝一个竹篮,跟在乔知舒身后,他们在院子里寻了处能晒到太阳的石榴树下,才放下竹篮。
小萝花就撅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拿小指头轻轻地摸肉乎乎睡得香甜的小狗崽,阳光穿过石榴树将光点撒在她的头发上,她的头发细软,发色微黄。
乔知舒揉了揉她的小脑瓜,起身和盛尧出了院子,下山牵马。
小萝花扭头看他们,站起身来迈着小短腿跟了两步,被九岁的小姨母孙含嫣抱着去厨房讨要零嘴儿了。她不会叫,但是她知道乔知舒是她小舅,盛尧是大舅,他们保护娘亲,也疼爱自己。
稻场边的那棵老枣树已经开花了,青黄的花蕊密密麻麻挂在枝头,两人一起从树下走过,香气扑鼻。
往后每年的年中,想起上井孙家,鼻尖就总有丝若有若无的枣花香气。
盛尧先骑马带乔知舒出了上井村,在村口人烟稀少的地方,才开始练。
马儿开始悠闲的漫步,盛尧单手扯着缰绳,试着松手。
“来,自己扯着缰绳。”
乔知舒听话的伸手去捏着缰绳,看着盛尧松手了,他下意识捏的紧紧的,指尖都泛了白。
盛尧侧身俯视他的表情,只见乔知舒半垂着眼,纤长的睫毛直直挡着眼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缰绳。
“看哪呢知舒看路。”
“哦哦。”乔知舒这才将视线从缰绳挪开,去看前方的路。
盛尧勾了勾唇角,真是个听话的小傻子。
“身体太僵硬了,放松。”
乔知舒胡乱点头,这回死死把前方的黄土地盯着了,把用在肩膀上的力气转移到腿上了,他一夹马肚子,马儿甩马尾给了他小腿一鞭子。
“啊啊”乔知舒小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扫到,吓得扯紧了缰绳,马儿甩了甩头,开始小跑。
盛尧一手去扯缰绳提了提安抚枣红马,另一手揽住乔知舒的小身板,“别怕,此乃战马,它通人性,不会伤害人的。”
乔知舒贴着哥哥的胸口,感受到身后人说话胸腔的震动,这才松了口气,歪头去看自己的小腿。
他低头看,马尾又往前甩他,乔知舒这才看明白了打自己的东西,被自己的大惊小怪逗笑了起来,“哼哼嘿”
盛尧驾着马儿到路边啃青草,马儿再次慢了下来。
“等它吃够了,你就扯缰绳,你来起步。”盛尧说完松了手,但是另一手还是揽着乔知舒保护他。
“嗯”乔知舒点头,盛尧保护的姿势给了他安全感。
这第一日学骑马,因他胆子小,盛尧到底是没舍得让他自己坐马背上,所以一直陪在身后。
要知道盛尧自己十一岁的时候,都已经能骑马在龙井村和上井村来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太压抑了,所以我把明天的提前发了,别气啊宝子们
三文钱买一碗的兔血不是好东西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引用唐代诗人元稹离思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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