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爷一声令下, 他后面穿着深紫色官服、手持棍棒的衙役们一拥而上,立刻冲进人群里,把兰老板推倒在地。混乱之际, 有个衙役拿出绳索、向着倒在地上的兰老板逼近过来, 把绳子恶意地套在了他白皙的脖颈上。
“你们要干什么不要打伤我们老板”
看到兰老板仆倒在地,食肆里的伙计们全都怒了兰老板平日里待他们不薄,大家都非常尊重而爱戴他。这会儿看到这帮官僚把兰老板推翻在地并试图绑起来, 他们生气地围拢上前去,把兰老板护在身后, 同官员们理论起来“这次投毒的案子疑点重重, 在找寻确凿的证据、证明下毒是兰老板和食肆所为之前,你们凭什么抓捕兰老板”
伙计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他们拦在兰老板的面前、努力保护他, 但衙役们手中的棍棒毫不留情,接二连三地落在伙计们的头上、身上。
叫喊、推搡、踢打, 食肆的后院里陷入了一片混战。
“够了, 够了”
秦爷没耐心和伙计们讲理, 他大吼了一声“一帮刁民就连一郡之主的话也敢不放在眼里,还敢阻扰本官判案, 企图包庇犯人来人, 把兰十四给本官拖进大牢,其余胆敢阻扰者, 一律视为同伙共犯、抓捕入狱, 绝不姑息手软”
僵持之际, 祁砚小步上前,向着这发怒的官员行了个礼,语速很快地对他阐述道“秦爷请息怒,食材投毒一事疑有隐情。十四食肆在落霞镇上一向名声良好,在食物中下毒的行径对食肆并无半点好处,还会伤害人命、毁坏食肆的声誉,食肆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而且,昨晚我们已经全面筛查了食肆内部的所有食材,找到了疑似下毒的凶手,是一只名为诡梦烟的异兽。它悄悄溜入食肆内部,在储存食材的橱柜间游移,使得内里食材沾染上自身的阴毒,还打伤了呆在屋内的鼓风兽。诡梦烟向来只出现在人烟稀少的偏远山区,这次却在闹市区食肆的后院里现身,此事必有蹊跷”
话还没说完,只听秦爷冷笑了两声,打断道“多说无益,你不过是在狡辩,在为这个黑心老板开脱此事就算仍存疑点,也等本郡令带走兰十四,在刑堂里仔仔细细审问一遍,必将得到想要的真相”
说着,他大手一挥,“带走”
食肆的小二和厨子们见状红了眼,纷纷冲上前去。但只听兰老板喝道“都不许上前来”少有的严肃而坚毅的神色让大家都是一愣,停住了脚步。
兰老板轻声道“谢谢各位,我明白你们的好意。今日我暂且先去衙门一趟,很快就回,大家伙儿不必担心,也不必多留了。”
他走到祁砚面前,低低说道“我走之后,拜托你和冬墨保护食肆里的大家伙儿,千万不要和秦爷以及官府里的人起冲突。在落霞镇边缘的沼泽地里有很多的花无草,要想抓住诡梦烟,就只有借助花无草来帮忙。”
祁砚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兰老板,我会前去找花无草的。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食肆,照顾好食肆里的大家。”
兰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说话了,周围的衙役们一拥而上,把他粗暴地推搡着往前走。兰老板神情淡然自若、不卑不亢,在经过秦爷面前的时候,他毫无惧色,无视了对方邪恶而带着深意的眼神,向前稳步走去。
就在这时,食肆的后厨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隔着屋子和院墙,祁砚敏锐地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流波动,他立刻掉头就往休息屋跑去。
“不好了”
大脑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祁砚的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了反应或许是从异兽们那里学来的本能提醒了他,一转身,他就看见一只棕红色的圆球状身影从屋子里快速飞了出来,与他擦肩而过,直扑向人群的中心。
是鼓风兽它在衙役们当中横冲直撞,奋力飞向自己的主人,速度之快,甚至连祁砚都来不及拦住它。
兰老板回过头,看到皮球一样的鼓风兽乘风飞来,立刻喝道“鼓风兽,回去不准跟来”
鼓风兽一愣。周围衙役们立刻挥舞着棍棒朝它击打过来,惊怒之下它立刻张大了嘴,往肚子里疯狂地吸起气来。
“呼呼”
只见它气球般的身躯急剧膨胀,霎时间鼓成了原来的五倍大,然后向着从四周逼近而来的衙役猛地开炮
“呼”
强劲的风力从它的肚子里吹出,顷刻间把手持棍棒的衙役们统统吹上了天。
“呜哇啊”
天空里登时惨叫一片,足有十七八个衙役被鼓风兽的一炮掀飞了出去,在空中不断地翻转、号叫,然后落到远处的地面上,七零八落地摔成一团。
“嗷嘎嗷嘎”
看到了自己惊人的“战绩”,鼓风兽很是得意。它嘎嘎大叫了几声,在空中晃晃悠悠地转了一圈,接着俯冲下来,把抓住兰老板的衙役狠狠地撞到一边。
“嘎啊”
鼓风兽用短爪在兰老板的腰上推了几下,催促着他快点逃跑。但兰老板扫视了一眼周围倒地挣扎的官员,急得在鼓风兽的头顶上敲了两下,厉声喝道“快回去你也想要吃牢饭吗”
鼓风兽傻乎乎地嘎嘎笑了两声,用小爪子牢牢拉着兰老板的长发,想让他跟着自己离开。兰老板只是摇了摇头,推开了它的爪“你若是真想救我出去,就老老实实地回去,听祁砚的话,把花无草找出来”
鼓风兽还要再说些什么,就见之前被它吹倒在地的秦爷呼哧带喘地爬起来,气急败坏地喊道“来人,把这个肆意妄为的小畜生也给本郡令带走”
遭到戏耍的衙役们恼羞成怒,抡起棍子朝鼓风兽砸来。兰老板眼疾手快,把鼓风兽捞到了自己怀里,对周围的官员祈求道“我会管好它的,请各位官老爷高抬贵手,不要和一只小异兽计较了。”
咚隆咚隆,衙役们接连爬起身、再度围拢过来。他们刚刚被鼓风兽吹上了天,又掉地上摔得晕头转向,此时各个火冒三丈,愤懑不已,挥舞棍棒直指吹气后身躯瘪了下去的鼓风兽。兰老板见状赶忙把鼓风兽紧紧地箍在怀里,他双手护着它的身子,隐忍地向着衙役们鞠躬赔礼,以免怒气冲天的壮汉们抡起棒子把这傻兽敲成碎片。
“哼,把它也一起带走”
秦爷一挥手,衙役们呼啦啦围了上来。兰老板最后回头看了站在院子里的伙计们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在衙役们的押送下向外走去。
食肆院子外面的街道上闹哄哄的,此时一定站满了来看热闹的人。祁砚听觉灵敏,他清晰地听到了围观者们议论纷纷,有的好奇,有的质疑,还有的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幸灾乐祸,大声数落着十四食肆的种种不是。
“听说食肆里的小吃是有毒的,这难道是真的”
“估计是真的吧,不然他们兰老板怎么被官老爷押着走了唉,我还挺喜欢吃他们家的虾球炒饭的”
“哼再好吃也没用,贪嘴小心被投毒吃死什么食肆,明明就是一家黑心店这回算是完蛋了,哇哈哈哈”
院子外面人声鼎沸,各种议论声层出不穷。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兰老板被冤枉逮捕入狱,有些心术不正的店家眼红食肆在落霞镇的人气,他们的伙计便趁机混入人群当中、散布谣言,企图把食肆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不翻身。
“兰老板”
伙计和厨子们望着兰老板的背影,不甘心地还要上前去追,祁砚记着兰老板的嘱咐,委婉地拦住了他们。
在秦爷一行大摇大摆地押着兰老板离开之后,他才小声地对大伙儿说道“秦爷这次来,是打定了主意要抓走兰老板的,就算我们再上前去理论也无济于事,甚至还会激怒这个郡令,把自己也牵连进去,像鼓风兽那样被一同抓进牢里。”
“呵那个秦爷,平时耀武扬威的,可没少从百姓们手里捞油水说是郡令,八百年也没见他断过一个案,偶尔插手刑部的事务,也多半是给自家犯了事儿的亲戚开后门来了。”
店里的小二看着官员们招摇离去的背影,十分的愤愤不平。其他人不像他这么激动,但身为一店之主的老板被强行抓走,食肆也被扣上了一个投毒黑店的帽子,每个人的心中都沮丧万分,甚是不快。
大家伙儿闷闷地坐在院子里。祁砚此时心里也同样难受,安安分分做生意却被冤枉成下毒黑手,而且兰老板被带走时秦爷的那个阴恻恻的眼神让他更是忐忑不安。兰老板如今被关进了监牢,秦爷一定是在借机公报私仇,打美人儿的主意,还不定要对老板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祁砚霍地站起身,眼神坚定。他知道,只有快点找到洗清冤屈的办法,才能救出兰老板,把十四食肆苦心经营数年的招牌捡回来。他不想让这间可爱的食肆背负着一个“黑心店”的名号。
他对食肆里的大家说道“我们要尽快行动起来。这样,咱明天兵分两路。我和司冬墨到附近的山里去捕捉花无草,食肆里的其他人前去落霞镇衙门,去拜访一下刑部的苏督官。苏大人原本负责亲自查办食肆下毒的案子,目前人证应该还在他的手里,但现在秦爷突然出来截胡,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
交待完事项之后,人们各自散开。祁砚招呼着司冬墨准备回客栈准备明天的事情,这时候他余光里看到了赵师傅正向着他走近过来。
在方才食肆与官府的冲突当中,这位老人一直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注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并不说话。此时他忽然从阴影里闪了出来,对着祁砚招了招手。
“祁砚,老朽有话想要同你说。”
祁砚看到他神色有些诡秘,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便随着赵师傅走到了角落。
“赵师傅,您有何事”
老人紧张地四下里敲了敲,确认无人注意之后,他对祁砚悄声说道“你们今天撞见的那个,诡梦烟,好像就是秦爷养的。”
祁砚闻言大惊“赵师傅,您确定”
“哎哎,小声点,听老朽说完。”赵师傅赶忙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平静下来。
“老朽在秦爷的府上呆了很长一段时日,对秦爷这人也有点了解。他很喜欢收集各种珍稀的异兽来养。除了收纳小宝这样的珍宝龙以外,他还有个特殊的嗜好,就是从全国各地搜罗凶恶而危险的古怪异兽,将它们豢养在自家的密室里。”
祁砚满心震惊,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诡梦烟可是以人命为食的邪恶异兽,难不成这秦爷还把活人拿去喂给诡梦烟吃而且,这种黑糊糊的邪物就连模样也看不清,秦爷养珍宝龙我还可以理解,而养着一团会杀人的烟雾能有什么乐趣”
“嗨你不懂,这就是所谓的当官的乐趣”赵师傅见祁砚不太相信,有些着急地说道,“对于秦爷这样手握大权的高官来说,越是养凶险的异兽,越是他们高贵地位的证明
老朽为了照顾小宝,在秦爷府上呆了好些日子,从府里的小厮们口里也听说过不少小道消息。这个秦爷跟落霞镇的兽馆来往非常密切,有些他自身寻找不来、又十分想要的凶兽都是由兽馆的异兽捕手帮他捉来的,这诡梦烟自然也是诡梦烟属于官府禁售的危险种,秦爷私下里专门给了兽馆特权,派他们去偏僻的山庄里冒险给抓回来的。”
他比划着说道“而且,不光是这样,老朽甚至还亲眼见过诡梦烟的样子呐那东西平日里见不得光,就养在秦府的地下室里。你应该晓得,秦爷这人很好美色,他不但喜欢光顾烟花之地,还喜欢把良家美人骗到自己府上来玩乐。
有一回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长得很俊俏的书生,威逼利诱地把人家留在府上,关进房里。老朽有一天半夜里抱小宝出去上茅房,突然听到那书生卧房里传来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还有秦爷阴森森的笑声。老朽听到秦爷笑着说,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让你尝尝被噩梦逼疯的滋味,看你还敢不敢偷偷跑
过了一阵子之后,那书生卧房里没声儿了,房间的窗子也打开了,从里面溜出来一大团黑色的雾气,凝成了像人的形状。一看见那黑雾,老朽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的,浑身冷得难受,想吐得要命,小宝也差点昏死过去。
在那之后,老朽连着做了五天的噩梦,每晚被吓得浑身冷汗,就连小宝也吓到高烧失眠,大病了一场。自那之后,老朽就再也不敢往书生曾住过的卧房那边走,也没再见过它。”
赵师傅神色忧愁地看着祁砚,“不过,刚才在院子里捉诡梦烟的时候,老朽又看到它从院子里一闪而过,看起来像是很大的一团黑色的雾气,而且已经非常强大,隐约有了人形。祁砚你想,秦爷养了一只诡梦烟,而咱们食肆里也恰巧出现了一只诡梦烟,两只的形态也非常相似,这十有八九并不是巧合”
祁砚蹙紧了眉“如果这诡梦烟真的是秦爷所养,那么他今天来这一出,就是自导自演,故意为之目的,除了搞臭十四食肆的名声之外,就是借此机会把兰老板抓回牢里。”
“不错,老朽也是这样认为的。”赵师傅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还有一点也是老朽从秦爷府上听来的小道消息,这秦爷养着诡梦烟,不但定期活人供它吸食,还把它作为私人打手。如果郡里有哪个官员不顺遂他的心意,他就放出诡梦烟,前去把那人逼到发疯。
据说去年隔壁镇的一个小官员就是在无意间得罪秦爷之后,有一日莫名其妙就癫狂起来,满口胡言、神志不清,还差点把自己的妻儿活活掐死,最终被赶出了官府。当然,这些都是听说,老朽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秦爷若是能够放诡梦烟前去逼疯一个小官员,那把它找来在食肆里捣乱,也并非不可能。”祁砚思忖着,沉下了脸,“没想到秦爷这样一个当朝大官,还如此惦念我们这一间小小的食肆,还煞费苦心地安排了一场好戏,就是为了逼得我们关张。”
“唉你别看食肆只是一间小饭馆,老朽倒是觉着,秦爷可是对咱们记恨得很”赵师傅一一点着数,“秦爷和远山饭庄的老板是熟人,咱们食肆在美食擂台上赢了远山饭庄,他自然是不高兴的。而且,兰老板又几次拒绝了他私下的邀约,不肯前去他府上做客,让秦爷很没有面子。最重要的一点”
他比划了一个官帽的模样,“郡里新来的刑部督官苏大人清正廉明,跟秦爷很不对付。但苏大人偏偏和咱食肆交情不错,所以秦爷就连带咱们食肆一块儿恨上了。”
祁砚怔怔地听着。如此看来,十四食肆还真的成了秦爷的眼中钉,而今天的这一出“投毒”的好戏,便也成为了秦爷整垮食肆、抢走兰老板的完美手段,可谓一箭双雕。
见少年脸色阴沉,静默地站立着,赵师傅有些不安。司冬墨把狼藉一片的院子收拾好之后,也好奇地走了过来,赵师傅便把自己的见闻连同猜想原封不动地告知于他。
听了赵师傅的阐述,男人也又惊又气,恨不得直扑秦府,把诡梦烟掘地三尺刨出来。但祁砚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
“现在,咱们不要轻举妄动。”祁砚镇定地思索着说道,“兰老板被抓走的时候,我的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但现在,有了赵师傅的信息,我想这件事情解决起来要容易得多了。”
司冬墨眼睛一亮“祁砚,你是不是已经想出办法来了”
祁砚轻轻咬唇,点了点头“如果说秦爷真是不惜拿自己养的异兽来参与这出戏,他算盘打得倒是很精。不过,这件事情于他而言,进一步是满盘皆赢,但退一步就是弄巧成拙”
他示意司冬墨和赵师傅靠近过来,在他们耳边悄言细语了一番。两人听了他的计划,皆是有些震撼。
“祁砚,你这样做太险了,一定会彻底得罪秦爷,”赵师傅拧紧眉头、面色忧心,“这要是没能成功,咱们只怕全都得蹲大牢是否考虑一个温和一点的办法比较稳妥”
祁砚冷笑一声,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赵师傅,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如你所说,秦爷此人心狠手辣,在官场上对待政敌毫不手软,甚至能将人逼疯,自不会轻易放过十四食肆。更何况,他还当众砸掉了食肆的招牌,让食肆蒙受不白之冤。
如今他抓走了兰老板,可能没多久就会在公堂上宣判定罪,让他身陷牢狱之灾。等到兰老板的案子被一锤定音,食肆里的伙计离散的离散、被抓的被抓,一个也别想全身而退。”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无需再退”
“借此机会,联合刑部的苏督官一起,设法扳倒秦爷,也算是为红叶郡的百姓除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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