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 谢宝芝明面上看刚去没什么变化, 但她心中已然升起了防备。
不光大房四房的人, 甚至对谢老头谢老太都起了防备心。她心中真的百味杂成，带大她的是谢老太, 亲近了十几年, 当然不可能说割舍就割舍。
她觉得她奶待她多少有些真心的。
就像水患那年, 那年她常做噩梦，整夜整夜睡不着，是她奶细心哄着她，日夜陪着她。
这些, 总不是假的罢。
谢宝芝不确定的想着。
有些事有些话真的经不住细看细听，如今她在看他们做的事, 他们说的话，只觉着怪怪的。
她心里很不舒坦, 可也只能按捺下。二妞姐说了如今还得仰仗他们, 不能露出马脚。说若是叫他们知道她知道了他们的真面目，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谁也不敢保证，还让她小心一些。
谢宝芝藏了事怕他们看出什么，便想法设法躲了出去, 就这么同国公府的来往也比以前更频繁了一些。
到底当了官，手底下也有些关系。
陈旻回京并未曾遮掩，关于陈旻的身份谢老四很快就知道，同时心中也生了忌惮。哪怕陈旻是京中有名的笑话, 但只要有陈昇在，那也是他不能得罪的人。
既然陈旻真的回京了，那老三一家必定也到了。
如今看来风靡京都的蔬菜芽菜只怕跟老三一家也脱不了干系。他恍然想起，在松林的时候老三家冬日里可也卖了一阵蔬菜芽菜。先前他不知道他们来京了，压根就没把新鲜素菜的事跟老三一家联系起来。
除夕当日。
一觉睡到自然醒，谢三一家才陆陆续续醒来。
谢三李氏几个负责采购食材以及一应过年用得到的东西，忙了一上午，所有要买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院子里，谢三正在杀鸡，呆瓜给他抓着鸡爪子固定，手起刀落，鲜红的血便流了出来。
“阿呆，倒着拎”
呆瓜麻溜的提了提，血很快就放空了。
又杀了两只鸡，放了整整三碗血，碗里加了水加了盐，很快就结成了血豆腐。杀了好鸡后，谢三便把已经死翘翘的鸡交给了李氏“媳妇把鸡毛烫一烫，褪干净，我先去把猪肉切了。”
“行。”
锅盖掀开，热气腾腾，李氏一边把热水舀出来，一边点点头。
谢大妞负责洗菜，小桃花负责揉面，她力道大，揉出来的面格外劲道。
赵二劈柴，阿憨负责烧火大家伙各自忙着，脸上都带着笑。至于谢无垠，这会儿正忙着写对子贴上，张述在一旁帮他研墨铺纸。一边写一边贴，不一会儿就都贴好了，整个宅子看上去特别有过年的气氛，喜气洋洋的。
相较于他们的悠哉快乐，谢老太他们这个年注定过不好。
得到谢无垠一家的住址后，谢老太谢老头带着人二话不说打上门来，刘氏看家没来，谢老四有事要处理也没来，剩下的基本都来了。
“就是这儿”谢老太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宅子，那目光仿是要吃人一般。
她现在也确实想生吞活剥了老三一家。
谢老大“就是这儿。”
见他点头了，谢老太二话不说直接推门往里冲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一群人和乐融融的更是火气直窜，当即爆喝一声“老三你个混账玩意儿，把老娘的银子还来”
慢一步进来的谢老头也皱紧眉头，咬牙。
“老三，果真是你。”
哪怕心中早就认定，但真见着人了，谢老头依旧止不住的怒火。个不孝的混账，还真敢这么对自己的亲爹娘，要早知道他这么不是东西，早在当年生下他的时候，他就该把他扔茅坑里溺死，好过现在来气他，跟自己对着干。
“爹娘，真是你们啊，你们竟然也在京城，什么时候来的”
谢三佯装惊讶，很是激动的看着他们。
“你少给老娘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谢老太冷哼一声。
对于她的冷脸，谢三不甚在意的摊摊手“娘啊，您说什么呢，什么明白什么糊涂的。一别多年，我可真是想死你们了，对了你们从我家偷拿走的银子什么时候还啊”
说着还诉起苦来“娘啊，您是不知道，这京城啊，当真是啥啥都贵，啥啥都要钱，银子可真不经花。”
谢三感叹着，又朝他们伸出了手，讨钱得意思贼明显。
啪的一声，谢老太一把拍开快怼到她脸上的手“呸，谁拿你银子了，少在这里诬赖人。”
“娘啊，您莫不是老糊涂了。”谢三冷笑，“当年的事儿，咱可都记着呢水患那年你们上我家借住，咱不过出去办点事儿，回来就发现你们搬空了我家跑了，还把人我闺女绑了。啧，我闺女可怜啊，幸运的没遇到歹人却被自家亲爷奶叔伯给害”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巴掌打断。
谢老头黑沉着脸收回手，“儿子孝敬老子天经地义的事，我跟你娘花你点银子怎么了还敢在这里胡咧咧，再敢胡乱攀扯你兄弟，我就打杀了你，看谁敢说什么。”
“就是，老三你少胡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谢老大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谢三，忙撇清自己。
“你自小就不干正事儿，就知道顶撞爹娘惹爹娘生气，这么多年过去还以为你已经改邪归正了，那知道你还变本加厉了。你真是太不孝了。”
谢三没搭理他，嗤笑一声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渍。
这一巴掌可真是下狠手了。
吐掉口中的血沫子，谢三扫了他们一眼冷笑“这巴掌我受了，就当还恩。”
谢老头看他那张狂样还想动手。
“怎么还想打啊，你打打打”谢三无赖似的把脸凑了过去，忽而又道“你要是再敢动我或者我媳妇儿他们一根汗毛，我就让你两个儿子都做不成官老爷。”
他看着他们，眼中全是戾气“说到做到。”
“你威胁我”谢老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这混帐，他怎么敢。
“有什么不可以，反正我大字不识几个也没官当，大不了两败俱伤喽，反正损失大的肯定不是我。”
“怎么，你还想去官府告我不成”谢老头嗤笑一声。
“这天底下就没有子告父的道理。”
“那就告大哥四弟侵占我家家财呗，这事儿整个松林都知道，还不是一告一个准。”谢三无所谓地笑了笑。
又道“您知道水患前一夜我去哪儿了嘛”
说罢，也不等他开口继续道“大伯还有村正他们都好好的活着呢，当年你们抢光我家后，他们躲水患也躲到了我家。我家被搬空后乱糟糟的样子，还有大妞被绑着的样子，他们都看到了，街坊四邻也都看到了。”
哪怕说的话半真半假，他也都不眨一下眼，叫人看不出什么。
果然，谢老头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谢三无视他的黑脸，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们了。早在几年前咱们应该就不算是一家人了。既然合不来，还是不来往的好。”
谢老头还没开口，一旁的谢老太当即炸开了锅“我呸，你个混账，老娘十月怀胎生了你，就算分了家你也还是我儿子，你就得孝敬我一辈子，你休想撇开我们。”
“娘，啊不对，我该叫你婶子才对。”
谢三开口喊了一声又拍拍额头，懊恼的笑了笑。
“婶子老三你疯了吧你。”
被他一声婶子叫懵了的谢老头，随即斥骂。谢老大王氏几个也懵了，谢老头死死的皱着眉头，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
不说他们惊讶，就是李氏谢无垠他们也诧异了。
谢三转身回了屋子，不一会儿又打转出来，手里拿着什么。
“确实是婶子，大伯还有村正以及族中长辈们不齿你们的做的事儿，就给了我两份文书，一是将我过继给隔了几房的没了后的族叔，二是除宗文书。”
谢三笑了笑“你们不认这份过继文书，那这份除宗文书便会生效，你们将不再是谢氏族人。到时候我可管不住我这张嘴。”
“啧啧，一个被宗族除名的人，有什么资格当官”谢三看着他们，吊儿郎当一句“哦，不对，是两个。”
说着不屑的瞟了谢老大一眼。
“你好啊你”
只一眼他便知道那是真的，正是因为看出是真的谢老头脸色才难看到了极致，他指着谢三的手都颤动起来，可见心中愤怒激动。
王氏几人亦是傻眼。
被除宗的事儿一旦传出去，别说官了，只怕他要被天底下的人唾弃，谢老大光想想都觉心悸，顿时急了起来“爹”
没想到他敢这么做，眼看着自己这边落了下风。
谢老太眼珠子一转，当即坐在地上哭号起来“哎呀，老天爷啊，你可”
“您这声音小了，再喊大声一些，最好把街上的人都喊来，好叫他们知道知道也给咱评评理。”谢三抱着手站在哪里，不嫌事大的说着。
谢老头死死的瞪着谢三“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要逼死亲爹娘才甘心吗”
“爹啊，您跟娘如今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怎么会舍得死，这点伎俩以前对我就没用，现在更没用。咱都省省吧，也不嫌累得慌。”
“老天爷啊，我这生的什么孽障啊，我哎呦”
还要哭喊的谢老太被谢老头踢了一脚，疼得直哎呦一声，王氏也忙上前把人拉起来，这是家丑她可不想闹大了，再把她相公的官闹没了。
“老三，你真要这么绝情这事儿闹大了对咱可都没什么好处，那野崽子可还要科考的，你就不怕耽误他前程”谢老头尤不死心威胁着。
谢三看向谢无垠，迟疑一阵。
谢无垠看向谢老头，笑了笑道“你既知道我不是爹娘的亲儿子，那还用我来威胁爹娘，岂不矛盾”
在他说出这话后，几乎所有人都一齐看向李氏。
李氏翻了他们一眼“看我作甚，狗蛋是我儿子，阿垠也是我儿子。”
谢大妞瞪着眼睛，娘知道了赵二几人也是诧异，看他们一家如此和睦，他们还以为他们是血亲呢，原来不是。
“好啊，你果真是装疯卖傻，欺骗咱。”谢老太咬牙一句，又像是逮了她把柄似的，一脸动愤怒的看向谢老三“老三，你看到了吧李氏这贱皮子是诓骗咱的，她压根就没有疯她”
告状告了一半的谢老太突然发现谢三一脸平静，丝毫不为这事儿吃惊。
愣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谢三耸耸肩“有什么吃惊的，这事我本来就知道。”
“你，你们”
谢老太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李氏，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
疯了，都疯了。
谢三懒得在跟他们纠缠，扫了他们一眼直接道“爹，我最后叫您一声爹了，二选一您赶紧着，咱没空陪你在这里唧唧歪歪。”
“你”
“只要您签了过继文书，咱以后互不相干，之前你们偷走的银子，还有方子的事儿就算了，咱也不需要你们归还。”
银子偷回去了，铺子也被他搅黄了，如今还在这里假惺惺，谢老头只觉着他是在讥讽自己。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满怀气愤的在两份文书上签上名字摁下手印，又压着心有不甘的谢老太摁了手印，抢过那份除宗的文书。
袖子一甩，走了。
他别无选择。
除宗除名，别说老大老四的官没法当了，便是他也没脸见人了。
当年水患怎么没把他们都淹死，谢老头暗恨着。
没讨到好处，银子也没要回来，谢老太哪里肯走“把银子还给老娘，你既然这么能耐，你还偷我银子作甚，还我”
“什么银子”谢三诧异。
谢老太见他不承认，当即怒了“你个混账，你敢说我家的银子不是你偷的正好铺子的生意被满大街卤味摊子搅黄了，正好我的银子就都不见了，不是你偷的是谁。老三你别太过分，再怎么我也是你娘，你是我十月怀胎生的，你”
大概知道谁做的，谢三心中偷笑一阵，面色不改，“捉奸捉双，捉贼拿脏。您要是真觉着是我，那你报官好了。”
这话十分光棍也十分的噎人。
“你我跟你拼了”
说不过他的谢老太吱哇乱叫着朝他冲去。
只是还没碰到谢三，就被迫停了下来，赵二手中的乌金枪就那么擦着她的头皮扫了过去，吓得她腿直发软。而后，一抬头就对上赵二那双凉飕飕的眼睛，心中一个激灵，不由发怵。
她觉着这她要是再动手，他能一木仓戳死她。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你们给老娘等着。”
留下一句狠话，谢老太脚底抹油跑了。
王氏谢老大带着谢宝芝也跑了。
还没走的谢老二吴氏“老三，我闺女”
“滚蛋。”谢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心中冷笑不已，现在知道找闺女了，当初死哪去了。
“桃花，你是桃花吧，我是娘啊”吴氏一脸激动的朝正在努力拔鸡毛的小桃花冲了过去吗，脸上还神奇的流着泪。
小桃花像是没听见，继续跟鸡毛奋斗，特别仔细的拔着。
吴氏僵硬一瞬，伤心道“桃花，你是不是不记得爹跟娘了，我是你娘啊，是我十月怀胎生了你，你怎么可以不认自己的娘呢，我真的是你娘啊”
她伤心的哭着也感叹着，她闺女长大了也白净了，竟比杏花那丫头都还要好看许多。
小桃花抬头看着她，特别认真的说了一句“我记得，但我没有娘。”
“胡说，我就是你娘。跟娘回去”
吴氏呵斥一句，目光闪了闪还要上前抓她的手。
下一瞬，人直接被还没拔干净的鸡砸了一脸。
吃了一嘴鸡毛的吴氏就这么摔飞出去。
“孩儿他娘，你没事儿吧”谢老二忙把人扶起来，又瞪向小桃花“你个死丫头竟然敢打你娘，看我不”
“阿憨阿瓜叉出去。”
谢三幸灾乐祸一声，直接道。
“好嘞”早就看不过眼的几人忙上前，拖着人就往外走。
小桃花看着被拖走的吴氏，弯着眉眼笑道“别惹我哦，不然打死你。”
她说着，手轻轻用力，咔嚓一声，手臂一样粗的棍子，应声而断。眉间的笑也淡了下来，全是狠厉，跟个小疯子似的。
还是个杀伤力极强的小疯子。
众人见怪不怪，谢老二吴氏却是吓到了，心中直发怵，仿佛被折断，掰成两截的不是那根棍子而是他们自己。
两人瞬间怂了，奋力挣开阿憨阿呆的钳制，头也不回跑了。
谢二妞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小桃花视线撇过她，她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生怕小桃花找她记恨当年。
然而，小桃花只扫了她一眼，便埋头继续拔鸡毛。
屋子里的人又各自忙活起来，谁也没有搭理傻站在哪里的谢二妞。
谢二妞走到李氏身边，怯怯喊道“娘”
李氏没搭理她，她又朝谢三喊了一声，得到一声冷嗤，最后看向谢大妞也没得到回应，谢二妞紧咬着牙齿。
“爹娘大姐，我好想你们啊，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年我还小不懂事儿，我知道错了你们原谅我好不好。”
谢二妞可怜兮兮的哭着，赵二几个看的一脸好奇，但谁也没有多话。
李氏看着她“你真的知道错了”
“嗯嗯，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娘你原谅我一回吧。”得到回应的谢二妞，激动殷切的看着她，满是诚恳。
“那好，你就留下吧。”李氏笑了笑又道“过完年，你同我们一起离开京城回松林。京城这地儿，实在是太费银子了。”
谢二妞僵硬一瞬，站在哪里没动。
“怎么，不想跟我们走”
谢二妞略有些为难的低下头，呐呐道“京城挺好的，我也习惯了”
李氏嗤笑一声“你看，你的主意一直都这么大。以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你不是不懂事，你是太懂事了。你呢，打心眼里你就不觉得自己错了，现在却要在我们面前装样，这何必呢。”
“我，我没有”
被说中心事，谢二妞目光一闪，急忙辩解。
李氏却懒得再听她扯“你走吧。”
说罢，便不再搭理她。
“爹，大姐，我”
谢二妞看向谢三谢大妞，眼角挂着泪像是在求他们帮她说说话。可她才开口就被谢三不耐的怼了一脸。
“既然不愿意留下，还杵着做什么，赶紧滚蛋。”
谢二妞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赶我爹你赶我走，我可是你亲闺女，你宁愿疼一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野种，也不疼”
啪的一声，脆响。
一直带着笑的谢无垠，在她把火撒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面不改色的抽了她一巴掌。
“疼吗”谢无垠笑看着她，一脸温和。
谢二妞捂着发疼的脸“你敢打我”
强压下心中愤怒，她抹着泪委屈的看向李氏谢三“爹，娘，他打我，他”
“活该。”
“叫你嘴欠。”
谢三李氏看着却生不出半分心疼，一人一句冷哼着。
谢大妞本还有些心软，听她骂谢无垠后也冷了下来“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小桃花冷冷的看着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棍子。
“你，你们你们太过分了，呜呜呜”
谢二妞吓得后退几步，白着脸委屈怨愤一声。
若说之前是装着委屈，那现在她真的觉得委屈了，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她，真的是太过分了。
谢二妞站在那里，低头哭了半天也没人搭理，最后恼羞成怒，哼了一声，抹着泪扭过头就跑。
快出院子的时候，却被李氏叫住，谢二妞哼了一声，心中窃喜。
李氏看着她的背影“这是我们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要么留下，要么出了这个门，以后就都不用回来了。”
谢二妞身形一僵，踌躇一阵还是头也不回，走了。
看了眼空荡荡的院门口，李氏收回视线。
说不上伤心是假的，但也没多伤心，这样的话她跟她说过不下五回，然而结果从未变过。
罢了，随她吧
早在水患那年她做出那样的事儿后，她对这个闺女的感情就已经淡了，现在至多是对他们这段母女缘分做个了结。
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李氏叹息一声。
谢三对此没什么感觉，几年前他还会怒骂一句白眼狼，现在都懒得骂了，至于以后，就当没生过这个闺女吧。人心是热乎的，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上面泼凉水，凭什么他要受着，他没泼回去那都是他心善了。
闺女又怎么样，他还是她亲爹呢。
谢三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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