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糕虽然看着一般,不过二灿还挺捧场的,林谷雨切的块很小,他一口一个,夸赞“娘做的菊花糕真的有菊花耶,还有好多颜色呢。”
大灿则是直摇头,坚决拒绝吃上面的小花,“看着都娘们叽叽的,我才不吃还不如给我调碗凉粉呢。”小小年纪就摆出一副直男的架势出来,真是,唉
林谷雨老母亲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菊花糕没多做,紧着上面有花的切下来十来个,下面还有拇指那么厚,林谷雨本打算晚上切点小葱蒜末辣椒碎炒焖子当宵夜,现在,先紧着儿子吧。
物质虽然紧缺,可能满足孩子的她都会尽量满足,大灿二灿都不是皮孩子,不会提过分的要求。
柳东睿对他今天的表现却不满意,皱眉问大灿“这是妈妈辛苦做的,是重阳节的习俗,重阳节的故事我跟你们讲过了,还记得有哪些习俗吗”
二灿率先举手,“我知道,吃菊花糕,还要爬山,但娘说我们这里没有山,就不用爬了。”
昨天爹刚刚讲了个重阳节的故事,他还没忘呢。
“柳灿国,还有呢”柳东睿沉声喊大灿的大名。
大灿努了下嘴,不开心的补充道“饮菊花酒,头插茱萸,登高望远,祭拜祖先,还有”
“还有尊老爱老。妈妈虽然不是老人,但是你们的长辈,她辛辛苦苦准备这些,就算你不喜欢吃,也要学会尊重,知道了么还有,这些菊花糕是用粮食做的,你也看到了现在队里的人能吃顿饱饭多不容易,哪怕红薯面条红薯窝窝头很难吃,为了填饱肚子,大家都吃的很开心,所以,你现在没有不喜欢吃东西的权利,只要是粮食,你就应该好好珍惜,不要浪费。”柳东睿淡淡地说。
林谷雨看好好的节日气氛一下子消失不见,就小声嘀咕他“哎呀,大过节的怎么又说教起来了,长篇大论的他这么小能理解的了吗再说现在都讲究艰苦朴素,孩子没见过我弄的这些花样,他不爱吃就不吃呗,你最近好爱教训孩子哦。”
又怕他觉得自己慈母心肠,补充了一句“孩子要是犯了错,咱们好好跟他说就是了,可
别懂不懂板着脸,也别搞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出啊,小心儿子以后跟你不亲。”
柳东睿都被她给气笑了,他才说了两句,怎么就扯到棍棒上去了还跟他不亲老子教训儿子不是天经地义再说,别说现在了,就是他小时候那也是挨着打长大的,大院里的男孩子少有不挨打的。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谷雨,问“他以后犯浑了叛逆了,我还不能打他”
林谷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
大灿看到爹和娘为了自己起了争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暖暖的。哪怕爹很宝贝妹妹,但还总像哄小女孩一样哄着娘,看见娘眼里就会笑,脸上的表情很柔和,自从前年两个人不再吵架,关系就一向这么好,爹说什么娘很少反驳,娘说什么,爹都会听,现在他们在为了自己拌嘴,这种感觉,好奇妙。
不过,这种感觉享受一会儿就够了,今天是重阳节,妈妈特意早起去摘了话,一定很想好好过这个节。
“爹,我知道错了”大灿笑着大声说,随后拿起一小块填进嘴里,咀嚼两下咽进肚子里,“娘,我吃了菊花糕,谢谢您。”
林谷雨摸摸他的脑袋,轻声说“没关系,你可是咱家的小爷们,娘知道你靠谱着呢,怎么会犯浑走,你去捣蒜,娘给你和你爹各调一碗凉粉去,你不知道吧,你爹可不爱吃糕点呢,尤其是甜的,最不喜欢,跟你一样”
重阳节这天整个白天都是风轻云淡,阳光明媚,到了傍晚,更是霞光万道。“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是三岁孩童都知道的道理。柳文元吃着蒸花糕,心情止不住的低沉,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半夜三更还不能入睡。
同样没睡着的,还有柳东睿和林谷雨。
柳东睿发现她如今愈发的心软了,以前明明说过她自己肯定不会娇惯孩子的。
柳东睿搂着自己媳妇儿叹了口气,把白天没能当着孩子面说出来的话讲了出来“今年咱们两个忙忙叨叨,注意力放在孩子上的太少,你也知道,学校课本上就那么点东西,又时不时的放假,大灿脑袋瓜转的快,早就学的差不多了,你没发现他从不在家写作业看
课本的时间还没他听收音机的时间长。”
林谷雨咕哝“听收音机怎么了我也爱听,这里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收音机里听听歌曲,戏曲,不挺好的么”
柳东睿吧唧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口,说“我不反对他听收音机,不过现在收音机里讲的最多的要么是那些斗争,要么就是吹嘘哪哪哪高产,哪哪哪又放了卫星,大多是些虚的东西。”
在柳东睿看来,这些东西完全没必要让孩子现在就接触,听的多了,说不定能把三观给扭曲了,所以才想教他些正常孩子该学的东西。
林谷雨不吱声,家里那台收音机能搜到的电台没几个,现在又是特殊时期,电台里播放的节目的确总是那些内容。
柳东睿瞧见她态度软和了一些,才说“总那么散养着也不是办法,照如今的课本,小学学完也就是一二年级的水平,太差了。下了课回来得给他布置些课外作业,完成了才能听收音机,听什么内容咱们也要把把关。”
“好啦,我知道了,睡吧”林谷雨把头埋在柳东睿怀里,闭上眼睛,心里却在想不怪后世年轻人不愿意结婚,结了婚那么多丁克的,养孩子真的是一门学问,需要耗费太多精力了。
而且,处理不好还会影响夫妻感情。
转眼三天过去。
农历九月十三这天,早上醒来,天气暗沉沉的,温度骤降,很有降雨的感觉,林谷雨穿着单衣出来给孩子倒尿罐,冻的哆哆嗦嗦的,赶紧回屋翻箱倒柜的找衣服。
又喊大灿和二灿先别下炕,外面很冷,今儿得多穿一点。
柳东睿看见了,指着炕柜上头就说“我已经拿出来了,赶紧披上吧,这都十月下旬了,温度嗖的一下就降下去了,特别是早晚,别贪凉快。”
乌云悬挂在头顶,遮天蔽日,是很冷,到了食堂,发现社员们穿啥的都有有的穿着厚褂子,有的披着棉袄,有的还穿着夏天的单褂,有穿草鞋的,有穿布鞋的,一到换季,乱七八糟穿啥的都有。
穿着单薄的社员干脆就蹲在土灶跟前儿吃饭,一碗热烫的稀饭灌进肚子,这才觉得手脚暖和了些。
都思量着看天这样总该下雨了吧戏剧性的是,中午吃饭的
时候,一阵西风刮来,硬生生把乌云给吹跑了,云开见日,碧空如洗,看的人目瞪口呆。
柳文明端着碗看着越走越远的乌云,喃喃说道“看来今年冬天注定缺雨少雪了,没有雪,明年可怎么过啊”
食堂里吃饭的人全都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抱着碗,呆呆的茫然的看着天空,明明阳光普照大地,社员们感觉到的却是寒冷。
“连老天爷都欺负人呐”不知是谁哀叹了一句。
院子里唉声叹气的此起彼伏。
柳文元披着一件破棉袄,衣角磨破了,棉絮都露了出来,他混不在意,蹲在地上“呼噜呼噜”的吃起饭来,喝完抹了一下嘴巴,淡淡地说“还能怎么过勒紧裤腰带过。”
林谷雨发现她这个公公,抗压能力超强的,事情发生之前可能会着急,但到了跟前,他反而没那么着急了,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事实,在别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她不知道的是老农民面对一辈子都要面对这样那样的自然灾害,不是旱灾,就是涝灾,还有雪灾,蝗灾,反正都比避免不了,还是踏实面对的好,这样的灾慌经历的多了,内心就慢慢变得强大起来,没有年轻人那么容易惊慌失措。
除非是像十几年前那么大的灾难。
柳文元以为那样的天灾的一辈子最多会经历一次,今年这个,没什么特别,现在是新政府,国家不会再看着农民饿死。
所以,天灾虽然可怕,可他没有像十几年前那么慌。
这一回,林谷雨和柳东睿都能感知和理解社员们为什么这么的恐慌。
冬季无雪少雪,对农民来说,是一场灾难。
瑞雪兆丰年,雪对冬麦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厚厚的雪覆盖在地面上,就像是一床厚厚的棉被,如果没有雪,麦种暴露在地表,牙胚很容易被冻伤冻死;积雪还能冻死土壤中冬眠还未产卵的害虫,在缺少农药的年代重要性可见一斑,冻死的害虫腐化后还能增加土壤里的肥力;最重要的一点,雪就是水分,冬季的积雪在来年春天会融化然后渗透到土壤里,给麦苗滋养,冬天没雨雪,麦子减产是板上钉钉的事。
林谷雨和柳
东睿对视一眼,持久的寒冬是真的要来了
雪上加霜的是,公社突然开始催生产队交公粮和征购粮。
柳光耀去公社跑了两次,书面申请,口头报告全都试过了,公社就一句话公粮必须交,余粮作为爱国粮,不卖就是不爱国。
回来的路上柳建华不满意的说“咋这么上纲上线呢咱们一颗红心向祖国,怎么能说没有余粮就是不爱国了呢都说没余粮了,还这么逼咱们,王明德这个龟孙子,就不怕真出事儿”
柳光耀搓了搓干树皮似的脸,眉头紧锁,说“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公社也是没办法,实际啥情况他应该清楚,不过不敢报上去,怕扛不住,听说好几个大队私下里找他说过了,也都没戏。”
王明德的原话是“老柳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农村地区粮食获得了空前的大丰收,你让我怎么把你说的情况报上去我怎么跟上级领导请示汇报如果上级领导问我为什么完不成任务,问我粮食都去哪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回答”
“再说,秋收前你们不是在电话里向主席通知发誓,保证今年除红薯外其它粮食亩产在2000斤以上吗组织上相信了你,你现在又说不行”
柳光耀语气生硬道“你问我怎么办我还想知道我们大队玉米那么高的产量是怎么报上去的呢按照那么高的产量给我们定征购任务,我们怎么可能能完成有几个大队的能完成嗯主席同志都发报说不要搞假大空,要我说,你就应该如实汇报,事实是什么就该说什么。”
又说“那2000斤怎么回事,王书记你可是在场的,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当时要是能不说我肯定就不说了,我那是被逼到那个份上了我”
王明德叹了一口气,说“老柳啊,咱们都是当兵的出身,我不跟你说那些虚的,有一说一,现在的情况早就已经超出了公社的把控了,第一公社这个名头,呵,关注的人太多了,全国人民对人民公社的期待也太重了,就光这半年,来咱们公社参观的人都有好几十万,纷纷来学习先进经验,全国那么多人民公社都在向咱们公社看齐,不先进是肯定不行的,省里市里县里一层一层
的要求下来,唉不说了,总之,我希望你明白,西阳公社现在是被推着往前走”
柳光耀怒道“那你就能为了面子上的好看而一直欺骗党欺骗国家欺骗人民群众吗书记,从头开始就走的太快了”
王明德苦笑,“我承认公社刚成立那会儿,我脑袋有些发热,稍微激进了一些,可你也看到了,不激进是不行的,好几个工作作风踏实的老战友老领导不是去了干校,就是去了农场,天天写思想汇报,我能怎么办”
“现在已经不是我的面子或者公社的面子的问题了,现在是国家的面子,是的面子,就算我帮你申请上去,可县里马书记那你这申请肯定过不去,更别提往上汇报了。”
柳光耀沉默了,马书记是什么样的,他当然看的出来。他觉的自己憋的很难受,可这些话却是连亲身儿子都不能说的。
接下来几天,扩音喇叭天天来村里吆喝,哪个大队还没完成任务,还差多少多少,限期几天内交完等等。
简直就是当众打生产队的脸。
林谷雨听说很多个生产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筹粮食,可是就算把给明年准备的种籽粮,饲料粮,甚至部分社员们的口粮全都卖光,任务还欠了一大截。
柳光耀却只把公粮按数交上了上去,自己一个人扛着压力,一直拖着没交征购粮。
公社开了几次会,批评他是落后分子,让他写报告汇报工作进度,柳光耀也不吭声,让干啥干啥,反正就是咬死了没有粮食完不成任务。
一天夜里,林谷雨正睡的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揉着睡眼坐起身,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问柳东睿“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穿衣服干啥去偷人家牛啊”
柳东睿赶紧把她的衣服递了过去,催她赶紧穿上,还说“动作快点,一会儿咱们得出门一趟。”
出门现在林谷雨穿好衣服透过窗户朝外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啥都看不清,估计顶多一两点钟,要干啥非得现在啊,偷偷摸摸的。
柳东睿小声说“大队长刚才让东来过来叫人,趁着社员们睡的熟,让咱们把粮食转移到新挖的
地窖里去。”
林谷雨一听是正事,立刻精神了,赶紧爬了起来,边系扣子边问“新挖的地窖在哪儿有多大呀里头能装多少粮食是只弄咱们队的还是把二队和三队的全都藏了”
柳东睿把和和抱去了西间,放在炕头,小丫头只要睡熟了,能睡很久,半夜不会醒。
这才牵着林谷雨小心翼翼的出了门,路上解释道“新挖的地窖不在村子里,那片荒地你还记得吧就在那附近,是大队长带着两个儿子,还有文明叔几个人挖的,其它人都不知道。具体多大,能装多少粮食,二队和三队怎么办,我还不清楚。”
大队部院子里黑灯瞎火的,只有仓房里点着一盏煤油灯,进了门,好家伙,全是亲戚柳光耀和他两个儿子柳建业、柳建华,柳文明和他两个儿子柳东风、柳东来,柳东旗,加上柳东睿兄弟三个,还有林谷雨和柳文元,足足十来个人,全是一队的。
柳光耀这才发现柳东睿把自己个儿媳妇也带来了,柳文元也看到了,瞪了他一眼,怪他道“带你媳妇儿来这干嘛让她替你扛麻袋呀这不是女人能干的活儿,赶紧送她回去。”
柳东睿可不能同意,带林谷雨来就是为了作弊使的,他笑呵呵的跟柳文元和柳光耀说“谷雨也是咱们队的一员,这事儿我跟她说过了,她也很支持,想过来帮帮忙,你们放心吧,我俩一辆车,绝对不会拖你们后腿。”
柳文元还想说什么,柳东明赶紧劝道“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时间不早了,爹你就别磨叽了,大不了让大林子那车少拉一点,我这车多拉一点,赶紧的吧。”
柳光耀就招呼大家先把粮食装车上,“动作麻利点,别弄出那么大动静,装好车子后,走村外的大路,哪怕绕去哪点,多走点路也别让人发现了。”
几个人就跟老鼠似的,偷偷摸摸的把粮食装上架子车,为了保密,不敢用骡子和驴拉车,只能用人,还不敢叫外人,就这十来个人,两个人一组,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从大队部往村外走,走的很慢,特别的小心翼翼,等到了村外大路,离村子远了一些,就疯了一样推着小跑了起来。
仓房里灯光
昏暗,林谷雨趁着没人注意,偷藏了十几袋子粮食在空间了,等到了路上,他们走在最后面,林谷雨把车上的麻袋全收了进去,两个人拉着空车慢慢悠悠轻轻松松的往前走。
就这速度,也没比其他人慢多少,等快到跟前了,林谷雨才往上面放了十来袋子粮食上去,夜里这么黑,她动作又快,其它人根本不可能注意的到,柳东睿顿时就感觉车子沉了很多,憋着一口气又往前拉了十来米,实在是拉不动了。
就听见柳东明说“我瞧大林子那车可没少拉,让他少放几袋子他还不愿意,也不知道能不能拉得动,要不我去接一下他俩吧。”
女人再怎么能顶半边天,力气天生就没男人大,他有点不放心老三。
柳东睿趁机就喊“大哥,老四,过来帮我推一下,这个小坡实在上不去了。”
柳东明和柳东方闻声跑了过来,到了跟前看见这辆架子车上麻袋摞了老高,都瞠目结舌,“大林子,你这车咋拉这么多袋粮食呢让你少拉两袋你反而要多拉两袋,也太逞强了。”
柳东睿回头看了一下,额,得有十四五袋粮食,一千四五百斤,不是逞强是啥难怪大哥这么诧异呢。
林谷雨挪到他身边,对着他耳朵小声说“我怕一会儿不方便放进地窖,就往车上多放了几袋,嘻嘻”
他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描补道“我还不是瞧拉出来一趟不方便嘛,走个路轻手轻脚的,跟做贼一样,想着一趟多拉出来点,能快点弄完,再说,我力气大,出来前吃了点东西,正好多干点活消耗一下。”
柳东方是知道自己这个三嫂经常爱鼓捣些吃的东西的,有一回还听二灿抱怨说他娘半夜起来包饺子吃,所以柳东睿说的话他一点都没多想,只有柳东明皱着眉头,心里嘀咕大林子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这个念头才刚起,柳光耀在那边就喊了“东明,你们几个干啥呢,赶紧推上来,别耽误功夫,趁着夜黑咱们多拉几趟。”
煤油灯又点了起来,就放在窖口边上,林谷雨这才瞧见一个长方形的大坑,约有两米长一米宽,坑里竟然还挖了台阶,可以步入进去,在再往下就黑咕隆通的看不清楚
了。
柳建华扛起一袋子粮食往下走,到最后一个台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冲上面喊“下面太黑了,一点都看不清楚,一会儿回去多拿一盏灯吧,还有土窖挖的不高,进来得弯着腰,要不就磕着头了。”
林谷雨灵机一动,说“黑灯瞎火的扛着麻袋下台阶不方便,我个子矮,在下面行动方便,要不就由我在下面提着灯给大家照亮吧,大家伙也不用弯着腰往里走,就把粮食放到最下面一个台阶那,我在下面把麻袋往里挪。”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为了赶时间,这个土窖也就挖了不到两米高,男人们扛着一袋子粮食在下面肯定直不起来腰,如果是女人,倒是会方面很多。
不过柳光耀还是有点犹豫,他问林谷雨“那么多袋子粮食,你一个人能搬动吗”
林谷雨就笑说“我不搬,我就把袋子往边上挪就行,费不了什么力气。要是您怕我速度慢,要不就让大林子下来帮我一把吧,里面空间不大,一个人在里面挪动,总比好几个人在里面宽松一点。”
“那行吧咱们试试,要是大林子累了,就再换一个人,老弯着腰可不好受。”
柳东睿摆摆手,说不用,“这点罪我还是能受的,大队长为了咱们一队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我更没啥说的了。”
那就开干
别说,柳光耀发现这法子还真的特好使,煤油灯就放在最后一阶台阶下面,从窖口往里走都能照的到,其他人只要把麻袋扛到煤油灯旁边,不用弯着腰往下走,动作利索多了。
他每回扛着妈蛋下去,煤油灯旁边的粮食都已经被挪走了,窖洞最里面煤油灯光照不到,他看不清楚,就听见林谷雨提醒柳东睿“哎呀,往里走,先沿着边上放,把这袋摞到上面去。“
瞧着夫妻两个配合的还挺默契,一点都没耽误。
中间柳东明往下喊话“大林子,你腰还成不成要不你上来歇会儿,我下去替你吧。”
柳东睿就说“不用了我还行,没感觉多累。”
柳东明就跟他爹柳文元嘀咕“大林子现在咋这么逞强呢不让拉那么多粮食非要拉,下去好一会儿了,还说没觉得多累,要是我弯着腰那么久,腰肯
定直不起来了。”
柳东睿是真的没觉得累,因为他啥都不用干啊就坐在地上歇着看林谷雨在那刷刷刷使用魔法,麻袋跟会飞似的,一袋一袋自己往上摞,又快又整齐,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唯物论者了。
这作弊器简直不要太好使,满满五车,几十袋粮食,十来分钟就搬了进去。
土窖的口比旁边的土地矮了两三公分,等林谷雨和柳东睿上来,柳建华拿半扇长方形的破门版遮住了入口,又搬了一块很大的青石板压了上去。
他拍拍手上的灰,笑说“等最后完事了,往上面堆一些土坷垃,碎石块,弄的跟周围一样,保准没人能看的出来。”
这地方那么荒,等闲都没人往这边来的。
回去的路上,林谷雨就问柳光耀“大队长,二队和三队那边,是怎么说的”
当时开会柳光耀当众说了要先顾着社员们的口粮只交公粮不交征购粮,所以这三个生产队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个命运共同体,不可能只一队把粮食藏起来吧
柳光耀就说“主意我给他们出了,留多少粮食在仓房里也让东方给算过了,具体怎么办,在哪儿挖地窖,这些我没有过问。”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您就不怕万一有人捣乱这主意是您出的,万一谁要是说出去了,您怎么办您得为自己考虑一下”到时候人赃俱获,一逮一个准啊。
柳光耀听她着急的语气,知道她担心的是吴金喜,就笑说“我只跟两个生产队长说了最后的计划,让他们找自己家家人偷偷摸摸的干,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按了手印的,出了事谁也跑不掉,他们肯定不敢捣乱。再说,明年啥年景大家伙都知道,为了活命,我先相信他们不会的。”
林谷雨却没他那么自信,她又跑去跟柳东睿讲了这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我觉得大队长太掉以轻心了。要不咱们偷偷找一下二队和三队的地窖在哪里,偷偷摸摸的把粮食运出来”
柳东睿却不那么认为,“大队长眼神犀利着呢,看人准的很,吴二有虽然糊涂,可他胆子很小,怕死,你等等看好了,发生了这回事,为了保命,他嘴巴比谁闭的都
严实。”
行吧,也只能这样了说实话,那空间容量有限的很,为了放粮食,里头的好多东西她都挪了出来,晒的那些菜干属于能见人的,她就全拿出来放在原来的灶屋里,柳东睿在厨房边角挖了一个小土窖,里面放了两口缸,多的粮食她全放里头了。真把二队和三队藏的粮食透出来,她还得头疼去哪儿藏粮食去。
又这样来来回回忙活了三趟,就有公鸡开始打鸣了,年纪大的社员起的很早,公鸡一打鸣就起床,在弄一趟肯定会有人发现。约定好了第二天还是差不多那个点去大队部集合,就赶紧散了。
林谷雨用空间倒是一次性可以搬过去很多袋,但很难遮掩过去,一是每辆车搬上去多少袋,他们几个心里都有数,只有自己这辆车可以动一动手脚;另一个就是架子车的承重有限,她和柳东睿两个人的能力也有限,一次拉个千百百斤还可以说的过去,要是拉个两三千斤,保准没人信。
所以,只能这么一趟一趟的费力气折腾。就这样,有作弊器加持,忙活了大半夜,两个人也累的跟什么似的,其它人更不用说了,深秋夜里,穿着的厚褂子都被汗湿,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柳光耀、柳文元年纪大了,早就累的气喘吁吁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喊累喊停,都在咬着牙死撑着。
好在,第二天她不用上工,柳东睿还没打算去上班,孩子们吃饭可以去食堂,两个人上了炕搂着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还是被和和给闹醒的,小丫头拽着她的衣襟头埋在她胸脯里使劲儿想往里钻,小嘴咿咿呀呀的喊个不停。
柳婆子听见动静在隔壁屋里说“赶紧先喂喂孩子,喂鸡蛋羹就吃了两口,喂米汤还是不喝,哭了好一会儿了,可怜的哟,肯定饿了。”儿子和儿媳妇都说过孩子还太小,除了喝奶别的都不能吃,可柳婆子能有什么办法,两个人睡的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林谷雨赶紧解开扣子,给和和喂食,小丫头的确饿的很了,上嘴衔住,咕嘟咕嘟的往肚里咽,一下一下可用力了,吸的她生疼。
“娘,你咋来了”她强撑着精神跟柳婆子聊天。
“是你爹,早上出去转了一圈,
回家来就让我过来看看孩子。”别的没多说,年纪大的人觉浅,估计不是猜到了就是柳文元没瞒她,知道她和柳东睿两个人夜里搞事情去了。
没听见大灿和二灿的声音,这个点他俩肯定起了,不知道是没放学呢还是不在家,窗户虽然开着,但外面是阴天,看不出现在几点了。
外间响起柳婆子的脚步声,冲着东屋喊“谷雨,你和大林子差不多就起吧,食堂该放饭了,我先过去学校带大灿和二灿去吃饭,你们也别耽误了。”
哦,原来还不到十点,林谷雨随口答应,等柳婆子出了门,她立刻就倒了下去,还是很困。
看见柳东睿还捂着被子躺着呢,林谷雨就轻轻蹬了他一脚,“老公,赶紧起来洗漱去食堂打饭,我肚子好饿。”
“今天晚上得早点睡,早起早睡惯了,猛一下熬夜我还真有点熬不住。”
柳东睿掀开被子,露出脸来,眼睛还紧紧闭着,嘴巴大张打了个哈欠,“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昨晚上哄闺女哄到半夜,根本就没睡多久。”
林谷雨就说“和和这样日夜颠倒也不是个办法,我觉得还是得给她纠正一下。”
柳东睿点点头,“忙完这几天,白天就不让她睡那么久了。”
接下来的几天,柳大灿发现他爹娘天天睡到食堂放饭才醒,晚上很早就催他们睡觉,睡得早起的晚,每天早上醒来妹妹都睡在他和二灿炕上,明明前一天晚上妹妹是跟爹和娘睡的,真是好奇怪
过了两天,柳建华过来借自行车,“县里通知我爹一早去开会三级干部会议,骡子车和驴车都用不了,我想着能不能借你家洋车子使一下,我学会了载他去。”
社员们练时都不够吃,更别说牲畜了,圈里那些个牲畜,出了猪,其它的现在一天只喂一顿,稀的多,稠的少,不干活还行,几十公里的路是肯定跑不了的。
这是正事,林谷雨一口答应,“当然没问题,你还不会骑是吧等一会儿,我喊大林子过来教教你,他个子高,在后面给你扶着省的摔倒。”
柳建华个子很高,坐在自行车上,双脚能挨地,熟悉了自行车的零件后,很快就找到了感觉,虽然还有点晃晃悠悠的,但自己一
个人骑着走是没有问题了。
林谷雨给他俩倒了一杯水,就问柳建华“大队长这次开的这个三级干部会说要干啥了吗怎么又突然通知开会。”
上次去县城开会也是突然通知的,具体内容也没告诉,回来就整出电话里向主席保证的事来。
柳建华眉心紧拧,抿着嘴说“我爹现在一直死扛着说没有余粮,王书记念在我爹是退伍军人,批评教育写检讨写思想汇报来了一全套,但态度还算好的。去县里还能有啥好事用脚丫子想也能猜的出来。”
又说“我爹要自己走着去,我不放心,这才想借你家养车子载他一块去的。”
林谷雨安慰他道“估计也就是批评教育,无非是话说的再狠一点,你劝劝大队长,让他就当是听个耳旁风,难听的话别放在心里。现在是新政府,什么事情都有例外,人肯定不会出事的。”
虽然这么说了出来,可她隐隐有些担忧,心里一直咚咚咚直跳。
女人的第六感有的时候真的准的可怕第二天,柳光耀真的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咬牙完成了
订个目标,明天还是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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