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袁夫人和高氏已经在外书房等着了,身边站着十余个端着各色水果点心的丫鬟。看她们来到,便准备一同进屋给贵客请安。

    镜熙不肯入内,只说在外头看看就好。

    袁氏快速思量后拉着熙姐儿到外头一扇窗户外,快速在糊窗户的纸上戳了个洞,笑嘻嘻推着熙姐儿到那处,“你在这里看”

    镜熙讶然。

    袁氏已经脚步加快跟着进了屋。

    袁夫人想着拜见贵客,总要带上好心的堂小姐为佳,毕竟能够拜见寂王殿下是荣耀之事,正好让堂小姐跟着长长脸面。

    谁知堂小姐没有跟过来。她刚才明明见女儿拉着的,怎的忽而不见了人影。便眼神示意询问女儿,究竟怎么回事。

    袁氏做了个摊手无奈的动作。

    袁夫人便没多问。

    缪承谦抬指轻扣身侧桌案。

    袁大力的这个女儿显然不是能藏得住话的人,从她口中套话应当比较简单。可怎样旁敲侧击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得费些思量。

    袁飞弓看到寂王殿下眉目冷峻,急得满头大汗。他明明叮嘱过不要让女眷们过来叨扰了,怎么一个两个的还都来了生怕贵客们生气,他忙让人把东西赶紧放下,又使了眼色示意母亲姐姐和妻子赶紧离开。

    谁知不等袁夫人她们离去,公孙闲主动朝袁夫人寒暄两句。

    几位女眷只能暂时留下。

    公孙闲又微笑着朝向袁大力,“你近日倒是很忙。不知在忙些什么”

    袁大力从昨日开始奔波数处地方,声音透着疲惫,“如今国子监祭酒冯大人被投入狱中,听说是牵连到骁骑副参领朱大人的案子不知此事可有缓和余地”

    他的次子袁重弩在旁急道“朱大人乃文国公门下弟子,跟随文国公入骁骑营,为人耿直忠君,断不会做出那般杀妻恶事。此案尚未定论,冯大人为其辩驳一二,实属不该入狱啊。”

    这时响起极轻的笑声。

    公孙闲在旁抱臂语调慵懒,“文国公与寂王殿下素来势不两立,你们在我跟前为姓朱的喊冤,是不是找错了人。”

    袁重弩想辩解,被父兄按住。

    袁大力生怕次子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赶忙接道“我们其实也不想管朱大人的事情。他是否杀妻与我们无干。只冯胥乃是我未来亲家,他为好友辩解结果落了个入狱的下场,我们实在是担心冯胥,这才扰了副镇抚使大人的清静。”

    他深知自家所有人的智商加起来,也拼不过眼前这位的心眼子多。

    与其说一半藏一半的让公孙闲厌弃,还不如把心里话都说了,也免得对方不耐烦起来,彻底不管了此事。

    冯胥乃重弩未来老丈人,在这朝中文官接连被斩的时节,他确实担忧冯胥安危。

    公孙闲瞥一眼寂王殿下。

    见对方毫无任何表示,他便对袁家父子嗤声而笑,“冯胥若只简单帮忙,何至于入狱他连日写奏折为姓朱的请命,在御书房前长跪不起。北镇抚使已经列他入名单,王爷若不护着他让他进了刑部大牢,他早已不知在北镇抚使手底下死了多少次。”

    父子三人讶然,快速对视一眼又战战兢兢偷觑上首端坐的男人。

    寂王殿下却只手执茶盏,目光悠远地透过打开的门扇望向遥远天际。

    窗外的镜熙原本踌躇着打算离开。

    毕竟这样在外头偷听实在不合规矩。以前在宫里敢肆意妄为,也不过是仗着自己身份尊贵,且有寂王在旁善后。现在什么依仗都没有,且在旁人家里,怎能这样行事

    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听到那些话,顿觉不对。

    里头有句分明说得极其错误。

    那公孙闲既是寂王亲信,为何不知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又被另一桩疑惑占据了思维。

    公孙闲此人她分明没有见过,为何声音隐隐听着有点耳熟,似是曾经在哪儿听到过,但认真去想又完全没有任何记忆痕迹。

    她心中疑惑更甚,不由得朝袁氏戳开的窗纸洞口看过去。

    年轻的男人柳眉凤眼,一双含情目似笑非笑地朝洞口望过来,透着洞察一切的了然嘲讽,三分鄙夷七分不屑。

    镜熙千算万算也没料到那公孙闲此刻居然走到了这扇窗户附近。明明刚才他的声音是从远离窗户的位置传来的,明明他不该在这个地方。

    偏偏他在。

    而且发现了这边被戳出的窗纸洞,还侧头朝着这边笑。

    看着这般的笑颜,镜熙却仿佛全身被冰水彻头彻尾地浇灌住,僵硬到无法动弹。

    公孙闲

    副镇抚使、寂王下属

    居然是他。

    居然,真的有那么个人。

    镜熙脚步虚软后退两步。

    前世最后的那五六年里,她的脑海偶尔会模糊地闪过一些关于某个雨夜的记忆片段。因为太过不清晰并不连贯,使得她以为不过是梦境而已,作不得真。

    可现在,那夜守在门口的人如今真真实实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公孙闲早在那小洞被戳出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它的存在,一直暗中盯着它看。待到终于有个漂亮的眸子堵住那个小洞,他才意识到又被人偷看了。

    他从小生得就比女孩儿还好看。平日里各种方式偷看他的女眷甚多,更有年轻贵女妄想往他身侧装晕栽倒。如今不过再添一个而已,起码这人还知点礼数懂得遮掩,更不必放在心上。

    透过那小洞,公孙闲看不到外头人的具体样貌,一开始只望见了漂亮眼眸,此刻她后退了一两步,也仅能隐约看见女孩儿小巧精致的下巴。

    他弯了弯唇角。

    可惜是个小呆子,被发现也不知道逃跑。

    那个角度明明看不到他相貌了。

    公孙闲知道寂王殿下功夫极好,目力和耳力都远超常人。

    若这女孩儿在这里久待,被殿下发现是迟早的事情。既是来帮袁大力的,总不能让袁府亲家的堂小姐被斥责。

    偏手头没有趁手的东西。

    他索性摘下了腰间飞翎旁边玉牌上的一个碧玺珠子,两指用力把它从窗上小洞弹了出去。正好轻巧擦过女孩儿下颌优美的弧线,落在了她衣襟里。

    缪承谦虽在出神,却也察觉他的小动作,远远朝那边窗户淡淡瞥了眼。以为那小洞是他弹珠子弄出来的,不悦地审视着。

    公孙闲摸摸鼻子,“啊,听到外头有小猫儿,想逗一逗。”

    袁大力想说自家没养猫。

    若真有,自当捉来给玄副使。

    可他到底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只是耿直了些,并不傻。此刻被公孙闲斜睨着,袁大力终是把话咽了回去,什么都没提。

    窗外的镜熙已经陡然回神。

    冰凉的碧玺珠子进入衣襟,透心的冷。

    她忙踉踉跄跄离开这个地方,远离这个院子。待到走出院门,她深吸口气,表面上恢复了淡然自若的模样。

    做皇后和太后久了,早已养成处变不惊的性子。

    饶是当年看到寂王杀了先皇,她也没有惊叫出声。

    如今见到公孙闲后,即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依然保持着得体的适宜微笑,看不出任何端倪。走到一处僻静的院落,扶着旁边的高大柏树,缓缓落座于树下石凳。

    一切都成了过去。

    她想,幸好那些都已经是往事。再不用掺和进去。

    待客处。

    缪承谦其实早已发现窗外有人。

    只他现在全副心思都在她的身上,旁人压根无法让他提起半点兴趣。见公孙闲玩得开心,便也不管,仅转向袁家那位姑奶奶,“我有些关于明安伯府的事要问你。若你答得好了,冯胥之事我或可让人帮忙查查。”

    袁家人顿时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望向寂王殿下时,充溢着浓浓感激的意外之喜。

    公孙闲喉头一梗。

    虽同情袁家,却着实敢怒不敢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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