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二更w

    魔界南柯阁内,昏死了小半时辰就冒着火醒来的魔尊坐在寒玉榻上,右手时不时抽搐一下。

    光头小布严肃地呵斥这不听话的病患“诶诶别乱动啊。”

    魔尊想转头,脑袋又被泽厚扳住了,他按着徐八遂眉心给他注入灵力稳一稳暴虐异常的灵核,也严肃地呵斥“别乱动,又长了个猴子屁股”

    徐八遂如抽了脊梁骨,失魂落魄又不得不强撑着低“我没事。你们忙自己的去啊。”

    几个护法围着他,寒天拍拍他脑壳“主上,想哭就哭,我们谁也不会嘲笑你的。”

    魔尊扯出个笑来“哭个球。欸光头,你赶紧的把我手筋接回去,好了我去”

    “咳咳,这都晚上了,再过两天半就来陨石雨了。”泽厚不满地拔了他一根眉毛,“忘了微城说过的至少至少,别在这几天里乱跑。不然出事了算谁的”

    徐八遂蔫儿吧唧的,只好点着头答应,心里却心急如焚地盘算着。

    拖是不能拖的,一定要尽早去找到周白渊解释解释,他这张嘴口不对心,说了太多垃圾话,到时要让他怎么道歉怎么求人都行。

    关键是人小黑花被吊在罪渊边上折磨了个三天,他要怎么做才能把他身体受到的损害补回去以及他那个强得离谱的师尊,淦,如果再开一个指环,神智清醒一点,好好操控,可不可以从他手上把小黑花抢回来呢

    “这一剑挑得也太准了。”小布轻捏着徐八遂的手腕,摇着他那铮亮的光头,“没个两三天好不全啊这。”

    徐八遂一个激灵“歪,你们不会是怕我乱跑,就故意晾着我这胳膊吧”

    “哎呦哪能啊。”泽厚说着却又坏笑,“不过你这手这样,估计拔不起镇生剑吧”

    “我单手都能劈掉你脖子上架着的夜壶信不信”

    “信信信。”泽厚又敲他眉心,“有那力气和哥补结界去,别闹了。”

    魔尊长叹。

    三个护法跟着他长叹。

    徐八遂莫名其妙“你们叹什么”

    小布摇头“真没有说谎,主上你这手筋不好治愈,真的。”

    泽厚摇头“真没有逗你,你这灵

    核一直在翻涌,怎么像生辰前那会了”

    寒天摇头“真不开玩笑,主上,要不你换一个心上人吧,你和周白渊完了。”

    前面俩也就算了,后一个说完,徐八遂的眼泪差点就要飙出来。

    他眼圈红,原本还想让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的护法们见状却慌起来,哎呀哎呀地安慰和逗乐。

    徐八遂却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悲伤里“我真没用。”

    下半辈子的幸福就这么要夭折了。还没对幸福本尊说第一句老子喜欢你,第二句老子要讨你当老婆,第三句老子要和你生同寝墓同穴,他俩就要掰掰了。

    寒天摸摸他的呆毛“罪渊都平了,还没用主上当了十年魔尊,来来回回闭关,进进出出护卫魔都,分明是最厉害的。”

    泽厚也接口“怎的,栽了一个周白渊就自暴自弃了这有什么,不怕,等陨石雨过去了,哥拿个麻袋陪你过去,保证袋到病除,把那周七套来给你冰镇被窝。”

    “就是,男人不能说自己没用。”小布严肃道,“大不了到时主上跪一跪搓衣板,实在不行就把人丢进床里日一顿,一顿不行就两顿,妥哒妥哒。这要不是俩都带把,不然整出个娃娃来更稳啊。”

    徐八遂“”

    泽厚竖起大拇指“好主意”

    说完悄悄拿眼去看寒天。

    然后寒天翻了一个白眼。

    徐八遂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成成成,知道了。不用安慰老子了,淦的,越说越不像话。”

    几个魔头插科打诨,天色越发见晚,其余的护法也跑来南柯阁看魔尊,待了许久,众魔修或打着哈欠或冻得哆嗦,徐八遂左手一挥全让他们回去睡大觉了。

    “大家最近估计也累得够呛,啊,去掉估计。”魔尊呸了自己几下,“等忙完了咱们再搞一次篝火吧,有肉吃肉,有酒喝酒。”

    四个汉纸起哄“成啊成啊”

    两个身高差绝配的妹纸则对视一眼,了然于胸。

    什么篝火,这是要去抢老婆,回来办合契大礼。

    徐八遂看着众人离去,南柯阁终于只剩下自己,脸上的笑脸面具方碎开,蜷在寒玉榻上捂住眼睛大口喘气。

    “徐珂,徐珂徐

    八遂”

    他呜咽一,眼泪开闸似的,这十年里挨过的走火加起来,都没那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听来痛苦。

    他总是在欺负他,这下好了,欺负大了,还有什么法子能认错

    周白渊那性子比寒天还执拗,而他所作所为比泽厚还离谱,岂是一张“徐珂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就能泄愤的

    徐八遂哭了好一会,越想越害怕,抹着眼泪爬起来活动右手,手筋确实没接完全,君同老儿的剑气霸道得很,他要用这样的手去拔镇生剑,只怕是要加重。

    “再不去下半辈子就完了。”

    魔尊喃喃着下了冰榻,抬起左手想打开芥子空间搜点什么法宝带着去助力,灵核忽然异动了。

    那是一种心脏叫人攥住的感觉。

    徐八遂干呕出,茫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血忽然就从七窍里淌出来。

    魔尊试图和这股异界而来的操控抗衡,灵核却不听他的使唤急剧收缩,绞得他痛苦难当,十个指环安然,而手掌心凭空冒起火来。

    他操控不了暴虐的灵核,反而是这别人的心脏操控着他,驱使他出南柯阁,出广场,出魔界。他换左手去拔镇生剑,孤掌难鸣,左手小指的指环崩碎,带着一身的火穿过通道,进入仙界沧澜。

    夜深了。徐八遂从寂静安宁的魔界闯进阴森幽暗的仙界,右手不由自主地化出本命剑须臾,一路不受控制地往着沧澜的中心位置而去。

    灵核紧紧攥着他,熟悉的音回荡在他识海,卷起了万丈狂澜“来卫道阁。”

    徐八遂识海混乱,灵脉和灵核也混乱,听见这音时如人偶上了发条。

    白渊

    “替我杀沧澜掌门。”

    徐八遂瞳孔骤缩,循着那音一路横冲直撞,他原想避开钟台和卫道阁周围设下结界,身体却压根不听他使唤,直接撞坏了拦路的结界披荆斩棘地冲过去。

    不行这样很快就会暴露。

    他像带火的闪电一样直接撞坏卫道阁的门闯进去,夜已到了最黑的时分。

    沧澜掌门在深夜里面壁,墙上是用灵力保存下的画像,亡妻抱着孩儿冲着画像外的他笑。

    夜里的异动来得太快,

    周守本能地感觉背后危险,千钧一发地闪避开,亲眼看着一柄燃烧着的灵剑擦过他身边,一剑刺入那面墙,烈火一瞬将画像烧成虚无。

    周守怒吼着化出本命剑。

    深夜,平静的东海忽然掀起潮浪,周冥听见小屋里窗户拍打的响,便起身想去关上,君同仙尊也抱着剑站起来“怎么起风了”

    周冥前去轻轻开门,预想中,受尽折磨的师弟此时应该躺在床榻上沉眠,谁知一开门,对堂风将他吹了个激灵,屋里空空如也,只有地上一团刺目的暗红痕迹。

    周冥的脊背发寒“师尊白渊不见了”

    君同仙尊飞来察看,一见没人,第一反应是转身找人“是不是去散心了”

    说着仙尊把手围成喇叭状大喊白渊。

    整个小岛都播放着回,周冥顶着耳膜炸裂的喇叭扣住左手腕,用相思引感应另一头的血脉相连者。感应了许久都没动静,就在他恐惧地以为周白渊走向死亡,相思引确认到了他的位置。

    “师尊,别喊了”周冥大喊,“白渊在卫道阁”

    君同仙尊大惊,掉头狂吹口哨,白鹤展翅而来,他一把揪住徒弟后颈丢上去,二人紧赶慢赶地往沧澜飞去。

    仙尊急切地让他的坐骑飞快点,白鹤起初还好,全速飞到一半累得差点要口吐白沫。君同仙尊见状赶紧把坐骑让给灵力不够的徒弟,自己下鸟背直接踏浪而去。

    踏了好一会,仙尊在漆黑广袤的海面空间影响下也感到有些疲累了,这时头顶的白鹤长唳一,炫耀地滑翔着飞到了他的前头。

    君同仙尊“。”

    周冥伏在白鹤背上,心里异样地感到不安,越想越忧惧,白鹤一飞到沧澜他便御剑往卫道阁而去,却见深夜的卫道阁外集合了不少仙修,有的竟然拿着剑在劈门。

    “发生什么事了”周冥冲上去大喊,“你们在干什么”

    “周师兄来了”仙修们赶紧让出路,焦头烂额地大吼“有人夜闯沧澜贼人此时就在卫道阁里,听音似乎是在和掌门交手”

    周冥瞬间想到十年前,魔修同样毫无征兆夜闯而来的事件,当即出凝思剑上前

    要劈门。

    三剑下去,卫道阁大门碎成数块,周冥一眼看见了满屋跳跃燃烧的烈火。

    “你来干什么快走”

    周冥循而去,一父亲还没喊出来,就眼睁睁看着那烈火与青锋刺进了他的胸膛。

    周守眼睛望着他,竭力想说出一句话,火势一瞬蔓延纵横,将他烧到焦枯,再不可诉。

    沧澜掌门周守死。

    徐八遂的灵核终于停止了异样的沸腾,身体的主动权回到了手上,负伤带来的痛感也翻倍。

    他痛苦地喘着气,还没清醒几秒,背后响起嘶吼,一堆“掌门”里混合了一惨痛的“父亲”。

    徐八遂呼吸一滞,瞬间抽回须臾剑转身,看到了脸色惨白的周冥。

    而那凝思剑一招而来,快得化成了残影。他御起染血的须臾剑防御,身前展开了两扇翅膀一样的烈火结界。

    然而那一剑刺穿烈焰,将右手无力的徐八遂毫不留情地穿透,一剑将他钉到了墙壁上。

    这是他使出的最快的一招日月逝上。

    徐八遂咳出大口的血,恍然模糊地看向他。

    他们之间的温情过往,都在这一招日月逝上里,彻底成了流逝而去的不可追之岁。

    周冥猩红了瞳孔,失控地喘息着,几欲要就这雷霆万钧的一剑,将这个没有心魔印的魔头碎尸万段。

    徐八遂毫无反抗,心脉被刺穿过去,只再需稍微偏一点,灵核便要被这一剑刺碎了。凝思剑拧转,他哇的一呕出血来,血珠溅到凝思剑上,血与火四去,映红了这方寸之间的天地。

    “徐珂”

    徐八遂掀开沉重的眼皮,看见他眉间黑气缭绕,轻咳了一“欸。”

    “为什么”周冥失去理智,剑心大乱,道心彻底崩塌,骤然有入魔之态。

    徐八遂眼皮一颤,收了须臾剑,并指而起,灌注所剩的修为尽全力而去。

    血珠点在周冥魔气横生的眉间,血与火再回,黯淡了这无尽之间的天地。

    “别入魔啊。”

    这是周冥倒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

    徐八遂驱散他的心魔,看着他倒下,发颤的手才攥住凝思剑,一剑抽出胸膛,咳得撕心裂肺与鲜血淋漓。

    他

    捂住胸口那个破洞走出卫道阁,看见了不计其数的沧澜派弟子。

    徐八遂喘息着哈了一,须臾剑重新在手,剑尖垂地,血挂在指尖。

    周烬舍了半身的血,那燃烧了不知多久的傀儡阵终于熄灭。他在黑暗里恍如困兽地长笑,踉跄着爬起来向外走。

    那出口已经没有了结界,卫道阁的主人果然已经死了。

    周烬从黑暗的地底爬出来,看到了卫道阁里的火海。他毫不意外地踏上地面,所过之处,火焰熄灭,因他是寒冰,因火焰源于他的灵核。

    不多时,周守分不出形体的尸骸呈现在眼前。他冷漠地轻笑,绕过周守,看见了不远处昏在地面的周冥,凝思剑上俱是血和未尽的火。

    他想,那是徐八遂的,此时他应当走了。

    此时钟台上的铜钟响了起来,周烬加快的脚步到了门口,一眼看到了钟台上的混战。

    浴血又浴火的人背后张开羽翼一般的火焰,持着剑想飞上半空,御剑在半空的沧澜仙修将罗网洒下,将那团火压制回了台上,火将铜钟撞出了新的钟鸣。

    “怎么回事掌门呢曜光呢”

    徐八遂按着心口的破洞,视线不清地靠在铜钟上,混战里听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音,他抽空看去,看到了沧澜的郭长老,也看见了踉跄着从卫道阁里出来的人。

    他忽然都明白了。

    周白渊借他的手来复仇,仙界的,他的。

    既然如此怎可辜负

    他并指将须臾剑向卫道阁里丢去,本命剑刺入了周冥身前,立而成阵,至少保他待会不至于被烧死。

    随后他便抬起了斑驳破朽的双手。

    周白渊竭力向着那剿灭的剑阵跑去,脑中疯狂地想着如何让那魔头脱困。

    又或者,让他就在这里陨灭

    这个念头一浮起就让他陷入恐惧。他恨那魔头恨得入骨,可他不要他死。

    他未跑到钟台下,已听见沧澜弟子大喊“魔头入阵了仗剑者一起击杀”

    周白渊仰首,时间在此放缓千万倍。两手空空的魔头伫立广袤天地间,缚仙锁勾过琵琶骨,灵剑钉过四肢,锁链穿过肋下。

    那开了数洞的魔头目光扫过来,竭力一笑。

    可以。我折磨得你够呛,你来让我做傀儡,复你的仇,罚我的罪,没什么不可以。

    周白渊,我替你大开杀戒。

    只要你愿意,杀戒包括我。

    魔尊指间十个指环粉碎。

    仙界沧澜铜钟崩碎,钟传遍了十一山。周遭响起可怖的冲天惨叫,无数灵器崩碎,无数骨骼折断,唯独一颗解开束缚的灵核在烈火里痛快君临。

    一颗头颅滚落到了他脚边,郭长老无法瞑目的惊恐神情还在,断颈上还有磨灭不去的血指印。

    周白渊惶然。仿佛世间只剩下了火,只有他三步之内是融不化的寒冰,火焰近身不得,他也近不了火焰。

    一剑霜寒骤然从天而降,银发的黑衣仙尊持剑而落,冒着被重创的危险义无反顾地将剑尖对准起源的一簇心火。

    “白渊啊”

    那心火在焚烧殆尽前痛苦地喃喃着,面容在血火里仰起。仙尊看见他在哭,仙尊嗅见和十几年前略微相似的故人灵息,仙尊想起他的故人曾抱着襁褓里熟睡的他来造访,兴高采烈地说一句“我的崽崽,可爱吧”。

    仙尊一剑偏了。

    周白渊朝心火而去。

    此夜的沧澜派,十一名山燃过半,火光照亮了苍穹。

    “反派崽崽,反派崽崽”

    识海深处回荡起熟悉又遥远的呼唤,不知游荡了多久的徐八遂抬起头来,看见黑暗的苍穹上滑过了一颗流星,随后流星越来越多,变成了一场势浩大的流星雨。

    徐八遂仰望得愣住,这辈子只见过暴虐的陨石雨,还未见过这样温柔璀璨的星雨。他伸手想接住一颗坠落下来的星星,掌心果真出现了一点亮晶晶的萤光。

    “反派崽崽,别怕啊。”

    萤光温柔地贴贴他的掌心“别怕,待会带你去那个一切都好的番外新世界,无灾无难,无痛无苦。”

    徐八遂脑海里一阵刺痛,干涩地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又看见了南柯阁的穹顶,知道方才的流星雨是场梦,便恍惚也以为在沧澜的杀戒是一场梦。

    但手上忽然覆盖了冰凉,冷得他战栗起来。他转动眼珠子,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周白渊。

    “小珂。”

    “主上。”

    周围纷纷扰扰的呼唤

    ,徐八遂转动眼珠一一看过去,大家都在。他张口想应一句欸,嗓子发不出音来,只觉得痛。

    转念一想,明白了,喉管好像是叫利刃割伤了。

    因此沧澜不是梦。

    泽厚单膝半跪在他床边,笑着同他说话“主上不厚道啊,要打架怎么能不喊上大家你看,单挑就和吃独食一样,不得味了吧”

    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是温柔的,徐八遂便挑起唇角,一扯便觉得疼,不仅忧心起来是否连脸都破相了。

    他只得眨了眨眼以示点头。

    “主上,你好好休息,外头下陨石雨了,我们去补一下结界就回来。”

    他已经睡了两天

    泽厚温柔地笑着,展开折扇给他轻扇两下,随即起身,六个护法全部走出南柯阁。

    徐八遂看着他们走出去,醒来的力气似乎用光了,累得闭上了眼。

    但那只冰凉的手捧住了他的脸,开口第一句是“他们骗你的。”

    徐八遂努力又睁开眼。他全身上下只剩一双眼睛能动一动了。

    “是我把你带回来的。”周烬轻轻摩挲他的脸,眼睛里布满血丝,“他们不信我,因你先前要杀我,我没有理由以德报怨。所以我告诉了他们。”

    他躺上寒玉榻,轻轻环住徐八遂,后者因任意动作而猛烈剧痛。

    “我把我们第一次双修,还有闭关的十四径,在仙界的偷欢,全部告诉了他们。”

    周烬欣赏着魔尊眼里双重的痛不欲生,手顺着他的脊背,抚过一处处被捅出的洞,一直摩挲到满掌充斥粘稠的鲜血。

    “我说你身上有七颗痣,最隐蔽的那一颗就在腿根,你自己也不知道,而我在那里咬过,舔过很多次。”

    周烬的手最终停在凝思剑洞穿出的伤口上,轻轻一贴,徐八遂的血渗透纱布,沾在他手上。

    “我说我爱你。”

    魔尊颤抖的眼睛淌出泪水来,闭上眼也无济于事,不止不休。

    “不管你怎么践踏我,我爱你。即便你要杀我,我爱你。”

    周白渊终于对他说出这三个曾经难以启齿的字。如今掰开来,反复宣告,平静而冷漠,空空如也,死气沉沉。

    他用这沾满徐八遂的血的手,挑开了他的眼睛,让他瞳

    孔里始终倒映自己的面容。

    “因为跟个傻子一样地,犯贱地爱你,所以我把你救了回来。”周烬柔说,“所以他们都相信我了。”

    徐八遂无地看着他。

    “然后呢”他将徐八遂的脸摩挲得布满血迹,“然后我用你的血,用你指环碎开溅出的火,把那柄封印住仙魔两界通道的神剑,抽出来了。”

    徐八遂喘息起来,眼神里流露出哀求。

    “对,所以此时的魔界门户大开,沧澜派协同其他正道,正在攻进来的路上。”周烬凑过去亲他的唇,无限亲昵,“泽厚他们只以为是你受了重伤,镇压不住剑的缘故。”

    “他们对你仁至义尽了。毕竟在所有人眼里,任性地跑进仙界刺杀沧澜掌门、几乎屠尽沧澜弟子,然后又镇不住魔界的门户,最终让魔界陷入灭族危机的”

    周烬咬破了他的唇瓣。

    “都是你啊。”

    徐八遂眼中淌下红泪来。

    “都是你的错,是不是”周烬吻去他的泪,“愧疚得想以死谢罪是么别担心,我替你想好了,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魔界覆灭。”

    周烬握着他的手放在虚空,鲜血浸透绷带下的恶鬼袍,一滴一滴坠落。

    残余的灵力扣开了魔尊的芥子空间,周烬从中取出一把光芒万丈的白剑。

    周烬用这剑拨开恶鬼袍,碎开绯红的里衣,慢慢拆走绷带,凝视着魔尊险些被刺穿灵核的创口。

    “你大约不知道。”他指尖轻触过他的心口,“你的灵核,剜自我的胸膛。”

    徐八遂像十年前的周白渊,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摆弄,不同的是一身破破烂烂的换成他,从躯体到魂魄疮痍满目。

    “你的小叔剜走了我的心脏,将它寄放在你这里十年。”周烬凝视着那血洞下光芒炽烈的灵核,“魔尊,好用么”

    魔尊无法回答,他也想回答,唇一张,涌起的血就溢出了唇角。

    周烬轻捧他的脸,擦去血,轻笑“待我取回自己的灵核,我接好你的心脉,把这柄剑镇回去,我先替你料理这个破破烂烂的魔界。”

    徐八遂停息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看着剑尖一点点靠近心口的位置,眼中

    一片空白。

    “没有灵核我会死。”周烬剑尖停顿,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强调地说给彼此听,“但我不会让你死。徐八遂,你欠了我十年,你必须活着偿还我。”

    徐八遂张开唇,颤抖着念出三个字形。

    我,无,心。

    周烬辨认完他的口型,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两眼通红“好,好我知道。”

    剑尖越来越近,徐八遂忽然殊死一挣,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扯下来。

    一个沾满鲜血的诀别吻。

    “不要、入魔。”

    不然你以后还想回故土,就不成了。

    徐八遂最后说着,一动一开口,一身浴血。

    周烬唇上沾着魔尊滚烫的血,他静静地凝望了身下破碎的人,想要退步,想要犹豫。

    徐八遂无地望着他。

    南柯阁里无寂静,南柯阁外的魔界杀伐鼎沸。

    “退后我做你的刀”

    长刀裂,粉伞破。

    “你去救人杀人让我来”

    白骨遍野,回春枯荣。

    “你看、你看我认得出你的,面容认不出,背影、背影也记得的”

    折扇合冬春,银鞭去夏秋。

    南柯阁内,周白渊放下持剑的手,低头吻他。

    滔天火海,冰雪隆冬,他们是两个极端的世界尽头,共享过一颗灵核,共偷过躯体交叠下的欢。

    南柯阁外忽然传来轰炸,门外一个刹那,门里一个世界。

    “别怕。一点都不疼,只是过后会觉得空乏无力。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会护着你。”

    “别怕。你永远是魔尊,不管有没有灵核。我认输了,我俯首于你。”

    世界探入了徐八遂战栗的瞳孔。

    镇生剑的剑尖轻柔地刺了下去。

    心火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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