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厄庇墨亚

    杰纳迪欧斯打开门锁,潘多拉已经站在门口,向他微笑。

    他讶然屏息,呆滞地看她片刻才讷讷地别开视线。

    “我知道是您值守。”潘多拉的声音低下去,“也只有您会打开门和我说几句。”

    杰纳迪欧斯清清嗓子,摸出一枚擦拭干净的无花果。

    侍女端来的两餐中没有鲜果,炖菜也成了麦粥。潘多拉猜想如今蔬果已经变得罕见,摇了摇头“您留着自己吃。”

    “我吃过一个了。”

    青年回答的时候不自觉咽了口唾沫。他在撒谎。但收下会让他更高兴。

    潘多拉便接过,拈住果实尖细顶端的硬梗一拧;而后她小心地剥开果皮,小口地吃起来。比起谷物,她原本就更喜欢蔬果,这似乎是被关进这小房间以来,她第一次有进食的实感。

    她细小的喜悦在杰纳迪欧斯脸上放大。看着她吃下无花果好像比自己品尝还要令他高兴。但他一眨不眨看着她吃完水果的眼神,让潘多拉背后窜过一阵稀薄的寒意。那是惊叹而迷恋地注视另外一种生物的表情。

    她愈发感觉自己是被驯养的猛兽。正因为危险,她温和柔顺的态度、还有不疑有他吃下投喂之物的表现才教人心醉神迷。

    但无所谓,对潘多拉而言,手段没有高下的分别。

    “谢谢您。”她舔了一下唇角,回味最后一点果汁的余味。在青年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之前,她平静地问“现在是第几天了”

    她询问的当然是众神开战后经过的时间。

    “现在是第三天的夜晚。”

    闻言,潘多拉有些走神。只有三天吗她弯唇“我还以为已经至少十天半个月过去。”

    “所有人都感觉一样。”杰纳迪欧斯失言似地咬住嘴唇,这青涩的小动作让他更像少年。但比起上一次、还有最初见到他时,青年的面容已经肉眼可察地变化。他的肉体在弥补此前停滞时光似地快速成长,又或者说衰老。

    在难堪的沉默扩散之前,青年守卫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但他没有立刻站回值岗的原位。隔着门板和潘多拉说话时,他总是更轻松“赫拉与得墨忒尔也降下了神罚。现在城内的土地上的植物已经结不出果实了。许多家庭突然就破碎了。”

    潘多拉没有应声。

    “啊,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也许你会想知道这些。”

    “是吗”她将额头抵在门板上,很轻地笑了一声。

    她该感到欢欣鼓舞吗不论丰收女神与银宝座之上的女主人做什么,都不是为她。

    对话就此终结。

    在入睡前,潘多拉习惯性地祈祷,然后勾画双蛇杖符号。

    她没多久就惊醒。有人在大力摇晃她。

    “杰纳迪欧斯”

    青年挨得很近,他温热的呼吸焦灼地喷在她脸上“起来,快逃”

    潘多迷迷糊糊地起身,一阵晕眩“发生了什么”

    “有人向那位大人提议,要把你当作祭品献给盖亚神。”

    她颤栗着彻底清醒。

    “趁还来得及,逃走吧。”

    “我能逃到哪里去”

    杰纳迪欧斯被问住了“城外太危险了,但--”

    但留在厄庇墨亚同等危险。

    “您能和我一起逃走吗”

    青年眼神挣扎地闪了闪,而后艰难地摇头“我得留下守在门外。”

    “但那样的话”潘多拉没说下去。她安静地注视他片刻,凑过去在青年脸颊上轻轻贴了一下嘴唇。

    “谢谢,再见,杰纳迪欧斯。”

    潘多拉用泥灰涂黑脸庞,裹上褴褛的长披肩,按照杰纳迪欧斯指引的路线穿过无人的厨房,途经堆放垃圾的一辆辆推车,从宫殿小门遛了出去。顺利得令她不安。她禁不住怀疑,这是否也是厄庇墨透斯的陷阱。然而即便是陷阱,她也要试着逃走。

    将包裹住头发的披肩往下拉到眉毛,潘多拉低着头,向地势更低的城市中心区快步前进。久违的天空如此广阔,可惜日夜不再有差别,暗红的天光洒落空旷的街巷。时不时降落的雷火将城区割裂为一片片的闪光与阴影。

    城中安静得令潘多拉心悸。路上行人很少,甚至不见巡逻的士兵,民居都门窗紧闭。街角坐了一个人,潘多拉经过时因为强烈的气味差点呛到,仓皇一瞥间,她看到裸露的脚趾上有蛆虫在蠕动。

    到中央广场附近才有了些微人烟。

    广场正对城门的那侧原本矗立着进献给宙斯的宏伟神庙。婚礼当夜,庆贺的仪仗经过这里时,潘多拉大为震撼。而如今,高大的廊柱和闪光的屋瓦都不见踪迹,只余下残垣断壁歪斜堆叠的深坑。在折断的巨石之间,蜷缩着一个个借废墟挡风的人影。

    城门口和水井边都有士兵驻守,潘多拉只看一眼便低头转身,藏到某根纪念柱的阴影里。等“天亮”城门打开,再想办法出去。

    但如果城门不再打开呢

    来自天空之座的雷霆转强。在开阔的广场近旁,电光的咆哮刺痛耳膜,潘多拉捂住双耳蜷缩起来,喃喃自语“赫尔墨斯,如果您听得到我的呼唤”她茫然地停顿了一会儿,双眼突然开始湿润,她匆忙将脸埋进膝盖,哽咽着祈求“请您回应我一句话就好。请您请您不要抛下我。”

    什么都没有发生。雷火继续砸落天幕,厄庇墨亚屹立不倒。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浮现脑海。赫尔墨斯不回答她的祈求,是因为她已经对他心生疑窦。

    不是这样潘多拉打了个寒颤。她依然相信他会来。天边那骇人的光亮、还有持续不断的遥远巨响都昭示着神明之间的战斗还在继续。只要战局好转,他就会来。在那之前,她要竭尽全力活下去。

    潘多拉不敢也无法设想的是假如奥林波斯神战败,她会怎么样

    不眠的夜晚将尽,宙斯神庙废墟中流离失所的人们向着广场上走去,争相排成长队。不知从什么时候,锁上的民居大门也悄然打开,面色苍白的男人女人汇入队伍。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容器,默不做声地等待着什么。有人试图混进队伍前列,在如雨飞来的石块中踉跄逃走了。

    潘多拉躲在原处观察。

    又过了一会儿,卫兵模样的人带着推车靠近。等待的人群骚动起来。

    车上载着数个大陶罐,眨眼间就被围住。一开始情况还算有序,排在队列最前端的人脚步匆匆地离开。潘多拉瞥见有人将面包块往衣服褶皱拉出的口袋里塞,手中的碗里盛着稀而清的汤汁。

    但面包和汤粥不多时就告罄。

    还没领到食物的人群瞬间沸腾。陶罐倾覆翻滚而后破碎,有人喊着“那是我的还给我”;争夺面包的两个老者在地上扭打;有个孩子紧紧抱着胸口逃进废墟深处,一个中年人气急败坏地追上去,被石头绊倒

    潘多拉忽然庆幸,她刚刚没有贸然取出藏在衣服里的面包,否则一旦被人发现,就会引发骚动--那是她从厨房里顺手偷出来的。

    发放食物的士兵试图维持局面,大喊着“冷静下午还会有”

    “别骗人了城里来了那么多逃难的人,我听说谷仓里储备的面粉和麦粒前两天就用掉了一大半,下午再来到时候还会有面包吗修刻翁说不定都和水一样稀了”

    “快,你们看,城门又开了,又有人进城了”

    城门大开,外貌狼狈至极的难民推搡着涌了进来。

    “别让他们进来--”

    “可厄庇墨透斯、我们的守护之神已经许诺,会给任何前来投奔的凡人归宿。”

    “高尚的精神不能变成面包,准备不充分,这样下去,我们会一齐饿死。”

    “我明白你的想法,但除了厄庇墨亚,他们没别的地方能去了”

    潘多拉远离争论不休的几位市民,从侧边朝城门靠近。逆着人潮往城外去不仅艰难,还会引来不必要的注视。从逃难而来之人枯槁的面色和破烂的衣衫不难判断,城外被众神之战殃及,要生存定然极为艰难。但这可能是她唯一逃走的机会。正因为外面危险,那也意味着厄庇墨透斯不会立刻追来。

    她低着头,远离卫兵,一点点地前进。

    再往前一些,她就能看到城墙外的光景了。

    但就在这时,雷霆从天而降。这一次,宙斯的雷火没有瞄准厄庇墨亚城,而是意欲将城墙下的土地灼烧殆尽。

    来自盖亚的加护本该惠及城墙外至少方圆半里。

    但天空主宰的惩戒雷火轰然落地。

    大地女神的力量正在消减。

    没来得及进城的人瞬息间化作了焦黑的尘土。

    “关门关门”

    守城的卫兵茫然地关上了门。

    已经进城的人群惊叫着向前挤。潘多拉站立不稳,险些被冲倒。她抓住了眼前什么人的手臂,但对方将她一把推开。她衣服里的面包跌落出来。“有吃的”不知多少双眼睛随之转向她。有人不要命地弯腰去捡落地的面包,原本在她身后怀抱婴孩的女人一个箭步冲过来,揪住潘多拉,将没有掉出来的面包也抢走,但女人随即和另一个人撕扯抢夺起来。

    卫兵呼喝着试图维持秩序。

    潘多拉什么都顾不上了,将披肩裹紧遮住脸,拼命地朝外挤。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离的。回过神时,她已经奔进了宙斯神庙的废墟。但狼狈脱身之间,她弄丢了长披肩。

    背脊上窜过恶寒。

    有人盯住她。不,不止一个人。

    失去了遮住全身的长披肩,潘多拉露出了身上完好的羊毛长裙,虽然沾上灰尘,还是比大多数人洁净。她显然不属于这里。不仅如此,阿芙洛狄忒赐予的祝福不合时宜地发挥效益,吸引了躲藏在废墟中的一双双眼睛。

    甚至包括一只流浪犬的眼睛。

    潘多拉倒退数步,转身奔逃。

    高昂的犬吠跟着她逃离中央广场。

    她慌不择路,凭直觉在厄庇墨亚斗折的街巷间穿行。

    那只流浪犬不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扑过来,却牢牢跟着她,甩都甩不掉。

    也许是城门口的雷击引发大规模的骚动,又或者太多人没有领到面包,原本死寂的街道逐渐变得嘈杂。潘多拉害怕再次撞进人群,挑着偏僻的小路奔跑。奔跑中她无法连贯吐字,只能一边胡乱画着符号。

    眼前的路陡然到了尽头。

    小巷的尽头是一堵墙。

    她急促地喘息,听到身后朝她而来的足音。

    结束了。潘多拉想。她转过身,看到了一整队的王宫士兵。队列分开让出一条路,高大的身影迈着徐缓而坚定的步子向她迫近。

    潘多拉不想发抖,但她控制不住,嘴唇都在打颤“厄庇墨透斯。”

    提坦神族走到她面前,低眸俯视她,依旧没有发脾气“你似乎差一点就逃出城外了。仅有这一次,我要感谢宙斯投掷出的雷霆。”

    “我”她无可辩驳。

    厄庇墨透斯笑了笑。潘多拉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能若无其事地对她微笑。她的魅力显然对他失效。她无法解读他。这让她恐惧到丧失思考的能力。

    在提坦神族的身侧,跟着那条流浪犬。

    潘多拉忽然记起,厄庇墨透斯曾经被赋予重任,为每一种动物分配品性。他能与生灵沟通乃至下达命令也是理所当然。

    他抓住她的手臂,带着她走出小巷,让她与他登上同一辆双轮马车。就像他们婚礼当天那样。

    他们再度穿过主街,向着厄庇墨亚最高处的宫殿前进。

    沿途房屋的门窗打开了,数不清多少双眼睛无言地瞪视她,他们全都知道,神赐新娘带来宙斯给人间的毒药。众神赠予她的每样天赋都是罪证,不仅如此,她还试图脱逃。憎恶的、冷漠的、惊愕的,像要淹没她的是围观怪物般的眼神。

    恍若噩梦中的场景。

    有哪根琴弦断了,又像沉进水底,潘多拉陷入离奇的平静。

    她甚至想到,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走这条路,大概会有铺天盖地的石块和陶片袭来。她是不是反而该庆幸厄庇墨透斯在身侧

    “您打算怎么处置我”她轻轻地问。

    “你会成为献给盖亚的活祭。”

    潘多拉并不意外。宫殿第一道宏伟大门进入视野,她默然转向前方的姿态令厄庇墨透斯讶异。

    “啊,”她唇间猛地溢出哀鸣般的破碎单音。

    门上悬着一颗人类头颅。

    她深吸气又吐气,很久才挤出一句话“他是你的臣民。”

    “在他决定帮助你逃走的时刻,他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不论是你还是他都很清楚这点。”厄庇墨透斯又在奇怪的时刻笑了笑,“可即便如此,直到最后,他还是坚称,逃跑是他的主意,你只是顺从他的提案。而你,为什么现在又对他的结局那么惊讶”

    她唇瓣翕动数下,没有发出声音。

    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超乎预想。

    “可惜他白白丧命了。”厄庇墨透斯的语调中终于漏出一丝恶毒的怒意。

    “我不会死,”潘多拉大声宣告,她的嗓音变得又尖又高,“宙斯会派他强大的使者赫尔墨斯前来,及时把我救走。”

    厄庇墨透斯宽和地反驳“没有谁会来救你。你和人类没有区别,都是神明的造物,可以随手丢弃。”

    “不他会来的”

    “也好,我就期待一下你所说的是否会成真。”

    潘多拉仰起脸,声音骤然压低“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做了普罗米修斯会做的事。他钟爱人类,我当然必须保护他们。”

    她摇头“你早就知道宙斯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收下我这份礼物”

    厄庇墨透斯没有答话。

    在马车通过宫殿大门前,潘多拉突然从车上一跃而下。

    不知多少长矛泛着冷光的尖端霎时对准她。

    “听我一言”潘多拉双手撑地站起来,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发出这么响亮的声音,她从头到脚都在发抖,既是恐惧,也是兴奋。她平日里并不多话,获得的巧言与诡诈天赋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如果她的祈祷无法企及云端,如果她一定要成为盖亚的祭品,那么这就是她最后发出声音被人听见的机会。

    “厄庇墨透斯、你们敬爱的王,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你们、为了凡人,你们的存亡对他无关紧要,他想要的只有献给普罗米修斯的复仇”

    她转头看向厄庇墨透斯,无所畏惧的双眼凛然生辉。

    她甚至向他笑了,围住她的士兵们握住长矛的手不禁开始颤抖。

    “我之前始终想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么。如果他早就怀疑万神之王会降下神罚,早就与大地女神结为盟友作为后手,为什么他还要接受我由我带来灾厄是宙斯的意志,我无法反抗,但他身为不死者,为什么不拒绝来自奥林波斯的礼物为什么他不阻止我履行神明的命令,为什么他反而任由我打开魔盒,散布不幸

    “厄庇墨透斯,你在害怕我继续说下去吗如果你问心无愧,那就让我说完

    “厄庇墨亚的人们啊,你们难道就不感到疑惑为什么你们的王与盖亚缔结盟约,提防着奥林波斯的报复,却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任由城内弥漫饥荒与死亡为什么其他城邦毫不知情,被卷进众神的争斗之中覆灭

    “就在刚才,我终于明白了。因为宙斯降下神罚正是他的目的,那样,盖亚就会掀起反叛,他就能借助原初女神的力量,挑战奥林波斯的权威,希望借此为兄长复仇。”

    潘多拉的声音颤抖了一下,灰眸中水光氤氲而后滚落。

    “除神明之外,万物终有一死。那么至少如果可能,你们该选择为谁、为什么而死。

    “如果说我只是神明播撒灾厄种子的工具,他祂们,奥林波斯强大的众神不在乎我的死活,那么厄庇墨透斯也一样。你们遭受的苦难是他精心准备的契机,你们的意外之灾是他亲手铸就这是智慧而强大的普罗米修斯神会做的事你们比我更清楚答案。如果是普罗米修斯--”

    “够了”厄庇墨透斯怒喝。

    潘多拉轻轻笑了“你害怕我继续说下去吗”

    “你接受众神的恩赐,其中当然包括花言巧语与欺骗。你可以随意污蔑我,但绝不允许议论我的兄长”

    “我无意抹黑普罗--”

    “闭嘴我听够了。”厄庇墨透斯将潘多拉拽上马车,疾驰过宫殿门廊,在长台阶前的空地上骤然勒马。他押解囚犯般地将她拖进宫殿,在大殿正中驻足。

    厄庇墨透斯压抑着怒火,语调缺乏起伏“我原本并不打算让你遭受不必要的痛苦。虽然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你确实惹人怜爱。然而,你绝不该煽动本就容易浮动的凡人之心。”

    顿了顿,他又说“而且,你也不需要再出声向奥林波斯祈祷了。”

    提坦神族轻松掐住潘多拉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他的另一只手里现出一只盛着深绿色液体的浅口酒盏。

    她扭动身体挣扎,然而厄庇墨透斯的手纹丝不动。再用力些,他就可以直接将她的头颅捏碎。

    辛辣的液体滚落舌面,灼烧着喉咙和胸肺。

    骤然脱离钳制,潘多拉跪坐在地,手撑着地咳得几近窒息。她下意识启唇,想要反驳,想要讥讽几句,想要大无畏地宣称她一定会得救。但她吐出的只有断促的气声。

    她双手按住咽喉,想要逼迫那里运作起来。纵然竭尽全力,她也只发出“啊--啊”的无意义怪声。她不想在厄庇墨透斯眼前哭,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涟涟滚落。

    厄庇墨透斯的身影在她的视野里模糊成一团可憎的色块。

    “盖亚不喜欢鲜血。我的手不会沾上你的血。等你见到卡戎,大地与天空将不再属于奥林波斯众神。”

    她无声地嗤笑,想要再给他一个轻鄙的眼神。

    “把她带走。”

    后脑炸开钝痛,潘多拉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厄庇墨透斯和普罗米修斯给生物分配品性的故事,主要来源于柏拉图普罗泰戈拉篇,伊索寓言中另有版本。一如既往地我流魔改,给了厄庇墨透斯动物会话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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