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最后一日,战长林在桃花树下亲吻了居云岫。
第一次的亲吻跟想象里的不太一样,有一些仓促,有一些慌乱,不像以前设想的那样浪漫、庄重战长林原以为,所有的肌肤之亲都该跟洞房花烛相关的。
一吻又吻后,二人呼吸都乱了,战长林贴着居云岫脸颊,回味着唇瓣相贴的香甜,有一些懊悔,又有一些激动。
懊悔的是洞房花烛似乎少了一些仪式感,以及,自己一冲动便亲了,没问居云岫愿不愿意。激动的是
原来跟居云岫肌肤相亲,唇齿相缠,是这样尸骨的滋味。
贴着居云岫的耳朵,战长林道“他没种是他的事,我是我。以后我不替他求了。我亲你是我想亲的,我求你的事,都是我自己想求的。”
漫天落英仍在飘舞,一瓣瓣桃花擦着眼睫飞入春晖里,居云岫咬着嫣唇,胸口一酸“所以,你求的是什么”
战长林一怔,恍然后,唇角不由噙笑。
他仍然不开口,居云岫气恼地要离开。战长林抱回来,又哄又求“求你喜欢我,求你等等我,求你以后嫁给我。行吗”
居云岫羞恼“不行。”
战长林笑“口是心非。”
居云岫打人,战长林没有躲。
落英缤纷的庭院里,丫鬟早已溜走,少年男女相拥着坐在桃树下,打闹了一会儿后,又亲在了一起。
四月,关城传来急报,肃王派战青峦、战长林前往处置。
出发前一夜,战长林厚着脸皮赖在香雪苑里,按住居云岫翻开的一本书,提醒“不许理会那个姓赵的,听到没有”
手里书页被按,居云岫仍不抬头。
战长林接着交代“我知道洛阳赵家对王府很重要,可是两家交好,不一定非要走联姻这条路。他来府上找王爷,找居松关,拜会,宴饮,我都没二话。可他不许来找你,正事也不行。”
或许是出于狼崽天性,战长林对居云岫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对那位从洛阳来的所谓“玉面公子”,则有着近乎于本能的厌恶、戒备。
居云岫拨开他的手“不许他来找我,去找他说岂不是更有用”
战长林后知后觉被钻空子,便找补“早晚会找的。你先替我记着,他要是来找你一次,我回来便找他三次。他跟你说一句话,我回来跟他说三百句。”
居云岫不懂这是什么逻辑。
屋里一时沉默,战长林知道有些事不能一直提,点到为止,沉吟后,道“你就没什么想要交代我的”
这次回关城处理军务,短则两个月,长则半年,他很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分开,她也应该一样才对。
“少说话,多做事。”
居云岫言简意赅,一听便很敷衍。
战长林不满“就没了”
居云岫翻着书,一会儿后,放下书本,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平安符,放过来。
战长林眼睛一亮,伸手收下。
从十七岁那年起,每次外出,居云岫都会从寺庙里求一个平安符回来。这是她送给他的第三个平安符了。
拢着掌心里熟悉的信物,战长林满足笑着,倏地又想到什么,抬眸。
居云岫一看到他那双深黑发亮的眼,便知道他又有要求要提了。
“没了”
果然,战长林一敛笑容,做出副仍然很失望的神色。
“还要怎样”居云岫不想上当,反诘。
战长林握着平安符,凑近,语气很是意味深长“我以为现在你对我会有一些不一样。”
居云岫眸波盈动,立刻明白他话里所指,偏开脸“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亥时到了,你该走了。”
战长林才不走,大喇喇坐在那里,盯着居云岫泛红的耳鬓“可是我觉得挺不一样的。”
居云岫翻着书“有什么不一样的”
战长林瞄一眼屏风外,璨月、琦夜都没在,屋里就他二人。
“一块睡觉,一块亲嘴,这些都是夫妇之间才能做的事。你不觉得咱俩已经很像夫妇了么”
居云岫握在书脊上的手指僵住,瞪过来。
战长林笑,有恃无恐“再亲一次,怎样”
话声甫毕,一本书扔过来,战长林接住,放下后,眼前人影一晃,是居云岫走了。
战长林忙跟上。
“不可以”
“不可以。”
要搁以前战长林能理解,可现在亲都亲了,有了第一次,为什么不能有第二次
居云岫走至寝舍屏风前,因身后脚步声还不停,踅身“再不出去,我喊人了。”
战长林看着她肃着的一张脸,知道不能再犯浑,点头后,不甘心地凑向她耳边“你现在不给我亲,以后我会加倍讨回来的。”
居云岫眼睫一掀,不及回呛,战长林大步离去,手一挥,背影竟很是潇洒般。
“没皮没脸。”
居云岫低斥,转身后,摸了摸滚烫的耳根。
圣人年高,膝下四王为储君之位暗斗多年,关城一事看似军事,实则是诡谲朝堂里的一次余波。
五月,战事初定,战青峦下令犒赏全军。庆功宴上,众人提及朝廷要事,酒过三巡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永王敢如此猖狂,不过是仗着背后有个长孙氏,等咱王爷跟洛阳的赵相公做了亲家,看他娘的还有谁敢在背后使阴招”
众人附和,跟着便聊起长乐郡主跟那位被盛赞为“洛阳第一美男子”的赵大公子的婚事来。
战长林坐在席间,晃着杯里剩下的半盏酒,半天没再喝一口。
长安城并没有确切的联姻消息传来,可是在关城里,关于肃王府要跟洛阳赵氏联姻的消息已不翼而飞。
战长林策马从城外返回,大街上,有一拨人正热火朝天地聊着赵家一族在洛阳究竟有多家大业大。
抵达军营后,战长林把马鞭扔给副将,便欲去找战青峦商议正事,耳边又传来议论声。
“赵大公子竟已开始接管赵家了呀,那可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
战长林压低眉峰,忍耐着走进战青峦的营帐,出来后,日头已落,天幕金红,旌旗在风里猎猎而展,那拨人聚在旗杆下,眉飞色舞的,竟然还没聊完。
“当真我原以为郡主迟迟不肯议亲,是没有心仪的人选,原来是早就听闻洛阳那边有意,所以一直等着的”
“那不然甭管王府也好,赵家也罢,那可都是一等一的门户。况且郡主跟赵公子又都是金玉之人,爱慕者不知多少,如果不是早有约定,二人怎可能至今都没有婚配”
“哎呀,有理有理,那照这么说,估计便是两家早就有意,眼下看着年纪已差不多,洛阳那边便派人来提亲了。”
“那这次回京,咱们应该能喝上郡主的喜酒喽”
“”
战长林掏掏耳朵,走上前。
“哟,公子来了”
发现他来后,这行人抱拳行礼,脸上全是笑。
战长林扯唇“聊什么呢不嫌嘴酸”
一人道“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咱王府里的大喜事”
另一人耸耸眉,道“话说回来,公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这终身大事可有眉目要是没有,属下家里有的是妹妹,给公子介绍一个,如何”
战长林道“行啊,都有怎样的”
那人听他接茬,备受鼓舞“公子要怎样的”
战长林道“我要人比天仙美,心比菩萨善,才华横溢,博古通今,在内能安家定宅,在外能大杀四方的。”
“这”那人被噎住,讪讪道,“别说是卑职家里,就是放眼天下也找不着这样的啊。”
“怎会找不着,王府里不就有一个”
众人一愣。
战长林微笑“我就要她那样的。”
战长林说完,拍拍他肩膀,收敛笑容离开。
那一行人僵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悚然地捂住嘴。
关城里很快又有一则消息席卷军内,被讨论的激烈程度,远比先前肃王府跟洛阳赵氏联姻一事要高。
战青峦在一天傍晚派人把战长林叫到军营外的荒坡上,拐弯抹角讲了一大堆后,被战长林打断“有话直说,不要婆婆妈妈。”
残阳网着荒山上的嶙峋怪石,战青峦一袭银色甲胄,方正的脸映在夕阳里,眼神复杂,令人看不透其中情绪。
“王府要跟赵家联姻,这是定局。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我能肖想的。趁早收手,否则对你、对她,都没好处。”
战长林背对战青峦,没回应。
战青峦接着再往下说。
他说的是什么呢
无外乎就是这些天里将士们讨论过的那些话,以及,他自己心里那些残酷的、冰冷的、刻薄的想法。
战长林凝望着山外泼血似的云霞,听完以后,不以为然。
“她愿不愿,我行不行,她说了算。”
战青峦一愣后,哑然失笑。
他笑了一声,又笑了一声,笑声一声比一声戏谑。笑完以后,他问“敢赌吗她会不会嫁给别人,比如,赵霁。”
战长林很讨厌这个问法,他讨厌任何人用居云岫的婚姻做筹码。
“她会嫁给她喜欢的人。”他回头,正面告诉战青峦,“她喜欢的人是我。”
战青峦的笑声更大,也更刺耳了。
暮风飒飒吹卷荒坡,战长林漠然离开,不再想听任何声音。
当天回到营帐,战长林铺开纸笔,给居云岫回信,信写至第二页时,笔下出现了“赵霁”二字。战长林一怔后,划掉,不知不觉又写,又划,最后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了。
两日后,关城事务交接完毕,战长林一骑当先,赶回长安。
从离开那日算起,战长林跟居云岫一共分别了六十八天,这是他们所有的分别里最短暂的一次,可于战长林而言,这又是最煎熬、最漫长的一次。
六月二十三日,战长林抵京,不及跟居云岫重逢,被派往兵部、南衙交接军务。
三日后,战长林前往城外湖心亭找居云岫,偶遇赵霁坐在亭里,同居云岫相邀饮酒。
战长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感受。
丫鬟璨月最先发现他,匆匆赶来,悄声告诉他居云岫是应周四姑娘之邀出来的,碰着赵霁纯属偶然。他点头,相信湖心亭里的那一幕有蹊跷,告诉自己莫恼,莫恼,大大方方地上前接人回家便是。
可惜走上前后,他还是没忍住,一拳把伸手去碰居云岫的赵霁揍了。
揍人的代价是他在王府思过堂里跪了一下午,然后在居云岫的恩威并施下,背上荆条,独自前往赵府谢罪。
从赵府出来时,天幕残阳已褪,灰黑的夜色吞没长街,他一背的血,一声不吭地走过熙攘街头。
这是战长林跟赵霁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他丢了脸,挨了打,认了错,流了血。可是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赵霁跟前,一字一顿地给他放了话“日后莫再肖想她,我会娶她。”
当天夜里,蝉声大噪,战长林趴在床榻上,玩着手里的平安符,房门“砰”一声被人推开,居云岫疾步走进来,眼神焦虑又愠恼。
战长林扭头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拨弄手里的平安符。
居云岫胸脯起伏着,看向他后背渗血的布条,又看向他淤青未消的侧脸,向来沉静的脸绷得发白。
“谁打的”居云岫走上来,声音隐忍。
战长林腹诽一声“马后炮”,漫声回“我自己打的。”
居云岫眉间深颦。
赵家再恼,赵霁再气,也不可能当真对战长林下狠手,要求和,战长林登门后诚心致歉便是,何至于弄成这一副伤痕累累的模样
果然,他就是故意的。
居云岫难压气恼“谁让你去挨打的”
或许是被呵斥的缘故,战长林眉头微敛,仍是那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不知道,大概是某个狠心的人吧。”
居云岫一震,眼圈发湿。
二人半晌不语,屋外蝉声吱吱不休,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磨在心口,居云岫目光凝着虚空,深吸一气后,踅身离开。
战长林的心一瞬间空荡荡,凉风四蹿。
今日上赵府请罪,确实没有挨打的必要,坚持挨这一身伤,一半是负气,一半是试探。
气居云岫在思过堂里没有偏袒自己,试探她是否会因为自己受伤而伤心难过。
看来,一切都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时辰已快亥时,窗外黑压压一片,战长林闷头看回手里的平安符,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刺耳的声音
赵公子,那可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
原来郡主一直在等着赵家。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我能肖想的。
趁早收手吧。
战长林胸口窒痛,攥着平安符的手指节发白,便在这时,房门“咯吱”一声,又被人推开。
战长林循声侧头。
居云岫关上屋门,提着一个梨花木镂花药箱走进来,神色仍旧冷冷的。放下药箱后,她从里面取来一个淡绿色的瓷瓶。
瓷瓶上写着“龙骨”王府里最珍贵的伤药。
战长林撇开头,眼圈一潮。
“把布条拆了。”
居云岫低声,声音跟刚才比,有些闷。
战长林没多想,压下胸口的酸涩,坐起来,拆掉先前胡乱缠上去的布条。
一条条浸着血的棉布散开,居云岫看着战长林伤痕累累的后背,眼眶又开始洇泪。
“我自己来。”
战长林不想吓着她,伸手拿瓷瓶,居云岫没给,坐上床后,要给他擦药。
战长林执意抢药,凑近后,看到她微肿的眼睛,心头一震。
“你哭了”
烛火里,居云岫眼圈透红,泪痕残留于眼尾,战长林一错不错地盯着,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疾撞。
居云岫垂着眼“擦不擦,不擦我走了。”
战长林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蓦然间竟道不明心里是怎样的滋味。
他原本以为她走了,不理他,不要他了,原来她跟他一样,都躲在背地里挨着伤。
蓄积胸口的失望迅速变成悔恨愧怍,战长林喉结滚动“擦,是你要我去道歉的,你当然要帮我擦。”
居云岫心想要你去道歉,可没要你去找打。可是这一次没有反诘出声,拨开他的手,等他趴下后,开始给他擦抹伤口。
龙骨是凝露质地的膏药,涂擦上来沁凉温和,不疼,不辣,因是居云岫柔嫩的指尖来擦,故而体验更熨帖温柔。
战长林烦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想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居云岫面前伤这样重,不由道“荆条抽出来的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其实半点不疼。”
想了想,又补充“有这一身伤在,足够堵住赵家人的嘴了。”
居云岫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看着指腹底下血淋淋的伤痕“你若冷静一些,又何必用这种方式去堵人家的嘴”
战长林不以为然“我气量小,见得不人调戏我娘子,没剥他的皮算很冷静了。”
居云岫指尖微颤“谁是你娘子”
战长林沉声“在我心里,你就是。”
居云岫蜷着手,如果是以前,她肯定要训斥一声“臭不要脸”,可这一刻,心里竟密麻麻地痒着,像是被柔软的爪子挠过,被温热的气息拂过。
“我呢”战长林忽然问。
居云岫一怔“什么”
战长林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居云岫抿住唇,战长林半晌不闻回应,扭头来看,居云岫侧身放下瓷瓶,用锦帕擦拭手后,从药箱里取出干净的布条。
“起来,给你包扎。”
战长林憋着一口气,坐起来,等居云岫靠过来包扎后,贴着她“回答我。”
居云岫长睫低覆,睫底秋波盈盈而动“你以为是什么”
战长林坚持“我要你说。”
居云岫越过他肩膀,给他缠住后背的伤“冒失鬼,糊涂虫。”
战长林心里哼一声“还有呢”
居云岫握着布条从后背缠至前胸,就是不肯说出战长林想听的答案“玩伴,朋友。”
“玩伴朋友”
“嗯。”
“我不信。”
居云岫不做声,战长林看着她,突然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
二人本就离很近,战长林低头这一啄,蜻蜓点水,春波浟湙,居云岫手指蜷紧“别闹。”
战长林便不再闹,静静地看着她,居云岫收敛心神,继续给他包扎。
缠至最后一圈,战长林吻来,先是在唇上一覆,而后像上次那样,缓慢地,缠绵地转头时,舌尖撬开唇瓣。
居云岫耸肩,手下意识往前推,抵着战长林坚实的胸膛。他后肩以下全是伤,她不敢碰,手只虚虚抵在前,战长林足以有理由更放肆。
“玩伴会这样朋友会这样”
战长林的唇碾着,移着,一边亲,一边问,居云岫的骨头都快被他弄酥,呼吸全乱。
“不会,夫妇才会。”
战长林握住居云岫胳膊,倾身一覆,把人压在身下“我在你心里,跟你在我心里一个样。”
居云岫躺在床上,眼神朦胧,面颊酡红,战长林自己把最后那一圈布条系上,撑着床面埋下来。
“来,到你亲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q老婆嘴太硬,怎么办
狼崽子亲软她。
感谢在2022011621:02:032022011923:2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染白染28瓶;大王叫我来巡山、x、三七二十六、4167388510瓶;aho9瓶;采铃铛的小蘑菇、呼呼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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