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触及回忆时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衍生出的错觉,这午后的阳光,似乎太烈了些。
傅予城微微眯起眼,光线照在虹膜上像是被割裂了一般疼痛。
香樟的浓荫像是粘稠的墨水,慢慢淌过他的影子。他低头避开阳光直射,呼吸间流淌的空气里是令人绝望的凝滞,地面似乎有未散尽的烫。
“怎么了?”沈念靠了过来,眉眼还是记忆中的白皙干净,“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不说话,只是抬眸望着身旁人的方向,开口的刹那就连他自己都诧异自己嗓音的酸涩沙哑。
“假如,我是说假如。”他顿了顿,“喜欢一个人却因为很多原因不能在一起,是不是应该就这么放手。”
“是互相喜欢吗?”沈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他。
他微微一愣,眼里有些酸涩,然后笑着说了一声是。
“既然是互相喜欢,这个问题就已经没有是不是的必要了。”沈念轻轻握住他的手。
“感情的付出其实和见一个人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那人同样想见你,那么即使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这趟旅程也值得,如果不是,那你的一厢情愿只会让对方烦恼而已。”
“爱情这种东西也是一样,如果是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去争取。”
他说这话时有风从远方驶来,卷着滚滚热意吹过空荡荡的街道。
炙白的阳光淌进那人的眼里融成一滩温柔的光晕,那些缓慢流溢的光线落在他的虹膜上,微微光热的暖意瞬间让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是啊。”他慢慢勾起嘴角,瞬间的释然,话语说出口的刹那似乎能听到流逝而过的时光碎裂的声响
这盛夏的日光,还是明亮得让人心生泪意。
他跳过了这个话题,像上辈子那样笑着喊热,沈念让他站在树荫下不要动,自己则去了一旁的便利店。
他眼里的笑意,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微风吹过身畔扬尘细碎飞舞,干燥的空气中残留着华灯初上微弱的热息。
他望着那人清瘦的背影,一瞬间的动容让他心口发酸却不敢言语,一直等到那人走远之后才目光专注地轻声自语。
“相见一个人时的翻山越岭并不愚昧,可是一个人的赴汤蹈火……却让人看着很心酸……”他眼里慢慢沁出酸涩。
沈念,我很心酸。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那时候的我再固执些,是不是我们的结局就会变得不一样。
重生后的这一年,我一直在想我究竟该不该放手,我不想让你受伤,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坦露。
但我却忘了,上辈子你已经用你的十五年向我证明我错得彻底。
我还记得你曾经告诉我,“如果心上有了忘不掉的人,那就不要再给别人靠近的机会。”
你说人的心很窄容不下两个人,大多数人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都是飞蛾扑火般全心全意。所以不要多情也不要藕断丝连,如果想要开始下一段感情那就把上一个人彻底忘记,发誓即使再见也不要回头,不要再让另一个人为你受苦。
当时听的时候我还不理解其中的意思,知道后来你走了,我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因为一厢情愿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情至深处的绝情,会要了一个人的命。
你温柔了一辈子,就连路边遇见乞讨的流浪汉你都愿意施舍。可你这一生唯一的一次绝情,为什么偏偏用在了你我身上。
我知道你想体面地退出让我不要难堪不要受伤,可你却不知道你走的时候也带走了我半条命。
你明明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放在自己身上却只是糊涂。
你以为这样就能绝了我的念头,让我像个所谓的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而不是跟着你走上那条不被人认可的不归路。可你却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放过我自己。我就是这么固执,偏偏要在一棵树上活活吊死。
如果我没有死在二十五岁那年的冬天,我想我应该会一直孤身到老,看着你结婚生子、子孙满堂。
我和你一样,也以为你会在离开我后过上幸福平凡的生活,我以为你会得偿所愿从这场彼此折磨的孽缘里脱身,把我当成你命里的过客而非一生的枷锁。
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不是只有放手才是爱,很多时候,既然两情相悦就要努力去争取。
明明彼此喜欢,凭什么要这么轻易地放弃。
沈念,我不会放弃追求你。
我已经做好了觉悟,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爱你。
或许二十岁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去留,但我们可以擅自决定好往后的所在。那也许需要熬过一段漫长的时光,但我已经等过了一生,这区区几年又能算得了什么。
这一次,我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莽撞,急于求成最后却把你我逼进绝境。
我会等,我愿意等。
等到我能决定自己的未来,等到我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人能插足我的决定,我会带着一枚婚戒和相守一生的承诺不远千里地去见你。到那时候,请你把往后余生都托付给我。
“如果真的能遇到我真心喜欢的人,就算全世界都反对,我想我还是一塌糊涂地喜欢他。”
沈念,我想我还是会喜欢你,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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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时候,沈念的手里多了两个冰激凌和一个兔子形状的气球。
气球是路边发传单的玩偶熊送的,他亲眼看着沈念走过去扫码加了微.信,然后从玩偶熊的手里接过那个粉嫩嫩的兔子气球。
“我回来了。”沈念把手里的冰淇淋拆开包装递到他手里,他轻轻咬了一口,浓郁的香草甜味和牛奶香在唇间蔓延,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沈念总是这样,别人只是不经意间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他却会牢牢地记在心里。
“猜猜我给你准备什么好东西。”他的手被轻轻握住。
好看的手指在丝带间穿梭,柔软细腻的质地映照着暖色的光。沈念很专注地系着,结束后向他温柔地笑。
“这样的话我就能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你了。”
说着他在路边的纸箱旁蹲下身,像是看到了什么,再起身的时候怀里多了一团暖黄色的毛球。
走近时他听到猫咪细软的叫声,甜腻腻的喵喵声。沈念天生就招小动物的喜欢,他低头看见沈念怀里的小家伙歪着脑袋舔他雪白的手心,橘黄的猫耳挨着细长的指骨软绵绵地蹭。
“是猫哦,予城,要摸摸看吗?”沈念抬眸看他,漆黑的瞳仁因为白昼艳阳融进斑驳的光线,笑时眼尾像是洒了星屑般泛滥开细腻的碎光。
指尖被触碰,掌心相贴时的温度微凉。指尖摩擦时他摸到那人中指指侧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写字留下的痕迹。下一秒,指尖触碰到了一团温热的绵软。
他牵着他的手,用极缓慢极温和的方式,轻轻顺着猫咪的毛。
他能感受到那蜜糖般温暖的橘黄下稳定又有力的心跳,小小的橘猫被摸得发出细细的呼噜声,软绵绵的肉垫攀着他的手指,看他不躲闪后试探着凑上去用薄软的舌尖轻轻舔着他的指尖。
“喵~”一声挠心的绵软猫叫。
“很可爱,对吧?”沈念眼里晕着温润的笑,云朵一样绵柔的猫咪乖顺地用猫耳蹭着他的手指。
他对这种可爱无害的小动物有着明显的偏爱,低头时眼里的温柔几乎要化成星星从眼尾细碎地撒下来。
盛夏的阳光在这一刻热到了极点,路面堆叠的热浪厚得像是蛋糕顶上的生奶油。
“我以前一个人住在家里的时候,也动过养只小猫小狗的念头。”他伸手轻轻捏了捏猫咪娇粉的耳朵,“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过这样的感觉吧,夜深人静时的孤独,那时候我想着要是能有只小猫陪着我就好了。”
他笑得有些无奈:“可是转念一想,我白天要忙着上学,周末还要出门打工。如果养了,到时候就只能把它关在家里,这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一点,所以也就断了这个想法。”
“那……你现在要养吗?”傅予城轻轻挠了挠猫咪柔软的肚子,暖黄色的猫咪在太阳底下翻了个身,几乎要在沈念怀里化成一滩柔软的猫饼。
“嗯?”
“以前想养的时候因为没有时间照顾所以没养,现在不是有时间了吗?”他收了手,猫咪摇着尾巴蜷起雪白的爪爪,“房子很大,家政阿姨每天都回来打扫的,多养一只猫也无所谓。”
“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笑着伸手,没摸到柔软的猫咪倒是触碰到了那人的手腕。
他没有再像曾经一样慌张地收手,而是轻轻握住他雪白的手腕:“就当是我们一起养的,等你开学了,有只猫陪在我身边也能解解闷。”
“如果要养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林柏轩,他知道附近的宠物医院在哪,我们现在就可以带猫去打疫苗,然后再去买些猫粮和用具。”
“那就麻烦你了。”他笑得温柔。
傅予城没想过自己是那么容易被满足的人,但此时此刻,那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却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就好似那人发自内心的笑是无价珍宝。
沈念以为他看不到,又牵过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脸颊,好让他能用掌心的触觉感受到他此刻的笑容。
他耳根发烫,尾指几乎能碰到那人漂亮的眼尾,那人眼里笑意温柔,细密潸然的睫毛在被光映得剔透的瞳仁里坠下浅淡的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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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电话后,林柏轩很快就赶了过来。
车窗降下的时候林柏轩还是那一脸公式化的礼貌表情,傅予城虽然对让自家好兄弟变成工具人这件事有些抱歉,但他之前一年没出门,原本负责接送他的司机早就被调到了别处,想要出门就只能搭自家好兄弟的顺风车。
不过林柏轩倒是对这种跑腿的事没有什么异议,毕竟是自家好兄弟,林家和傅家是世交还有业务上的往来,自然是能帮的地方就帮。
最后他们带着一堆新的宠物猫用具和高级猫粮回了家,宠物医院的医生检查了一下猫的情况,说这只应该是被遗弃的家猫。毕竟周围不远的地方就是帝都的大学城,每到寒暑假都会有一大批学生养的宠物被遗弃,变成流浪动物的家猫并不少见。
大概是害怕再被人抛弃一次,被按着打疫苗的时候橘猫不动也不叫,只是害怕得轻轻抖着腿。
沈念抱着猫轻轻抚摸着它轻颤的背脊,等到上车的时候,已经躺在沈念怀里自顾自地玩起了自己的猫尾巴。
回到别墅时时间已经是五点,夏季白昼很长,五点时天空还亮得透彻。沈念在客厅的角落里安置好了猫窝,他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人脸上的笑容,心里盘算着过两天可以在客厅里再安置一个猫爬架。
晚饭照旧是沈念做的家常菜,南方菜口味偏甜,就连烧个青菜都要加几粒白砂糖,可沈念却偏偏能把浙系的家常菜做出北方人喜欢的风味。
吃完晚饭时间还早,他不急着上楼于是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饱喝足的猫弟弟在他的新家里晃悠,踱着猫步从客厅的一头走到另一头。
此时已经是傍晚,窗外的天空慢慢暗了下来,云朵是温柔的暗紫色。
他摘了眼镜收进眼镜盒,这种隐形眼镜不能久带,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消毒。除了沈念在的这几天他每天都戴着外,之前都是只有白天才会戴上。
眼前的视线陡然清晰,他看见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影。原本在客厅晃悠的橘猫慢悠悠地凑到他脚边蹭他的腿。
他没养过猫,也对这种小动物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欢,可看着脚边那一团来回磨蹭的暖黄毛球,他的心里蓦然一软,弯腰顺势把小橘猫捞起来搂进怀里。
“喵呜~”大概是曾经流浪过的缘故,怀里的猫要比他在宠物店里见过的乖巧很多,和人接触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地收起尖锐的爪子,只用柔软的肉垫按着他的手背踩奶。
他被毛茸茸的爪子按得有些发痒,于是就伸手把猫举到能和自己平视的高度,抬眼认真地盯着那双亮晶晶的琥珀□□瞳开口。
“放弃吧,你这只弟弟猫,跨种族的爱是没有结果的。”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什么都可以,只有沈念不行。”
猫咪听不懂眼前这个人类的自言自语,只当那人是想和自己玩,于是就晃悠起又软又长的猫尾亲昵地蹭蹭那人的手腕,舔完自己白馥馥的猫爪就开始揉耳朵揉脸。
“我是疯了吧。”傅予城这时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幼稚。
白活了几十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只要是面对和沈念相关的事就会自乱阵脚幼稚得像个傻子,居然连一只猫的醋都要吃。
“咣当——”碗碟摔在地上的声音。
这时天空响起一声巨大的惊雷,很近的距离,惨白的闪电裹着狂风砸在玻璃窗上,几秒之后就变成了硕大的雨滴。
他猛地从沙发上起身,小巧的橘猫在半空中一个翻转落地,大概是被雷声给吓到了,呲溜一声就窜进了房间的角落躲了起来。他来不及多想甚至连眼镜都忘了戴,转身拔腿疯了一样地往楼上冲。
快要来不及了,他觉得快要来不及了。
心里的不祥预感愈演愈烈,他隐约觉得有什么已经发生了。
他走得匆忙,脚步声和心跳声乱成一团。楼梯上没有开灯,早就适应黑暗的眼睛看一切都清晰得过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手心紧张得沁出汗水,脚步却在二楼走廊的拐角处猛地停住了。
沈念坐在地板上,身旁的地面上是摔碎的瓷碟和洒了一地的白糖山楂,腥红的血就这么从他左腿膝盖的伤口渗了出来,顺着小腿的线条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予城,你怎么上来了。”那人以为他看不见,这时还强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明明痛得脸色发白,声音却还是温温和和的轻柔。
“我没事,就是一不留神摔了一跤……”
“砰——”像是心口被狠狠凿开的声音。
他猛地冲上去把人抱在怀里,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在胸腔里震颤
他的心在这一刻风停雪骤,名为恐惧的藤蔓勒紧咽喉长出尖刺。
那些遥远却清晰的痛苦,那些曾暗夜里无数次烂漫又萎败的情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无所遁形地坦露。
眼波流转,那双温润通透的瞳仁中是面色惨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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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止痛药,膝盖骨磕在地板上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痛。
腿上留下的旧伤不止会带来疼痛,偶尔的时候,他的腿也会在瞬间脱力,下一秒整个人就会像个残破的玩偶一样摔倒在地上。
这种情况在他的腿伤刚愈合的时候几乎是家常便饭,无父无母更没有人照顾,那段时间他的小腿到膝盖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是摔出来的淤痕和擦伤。
一个踉跄从台阶上摔下来的时候,他潜意识里以为这次也会和曾经一样。
灯光太暗了,浓郁的漆黑里一道惨白的闪电破开黑夜。那一瞬间他不知为何突然有种自己被摔碎的错觉,皮肉被划破的声音沉闷且细微,撕开的刹那他能清晰地感受鲜血渗出皮肤的冰凉。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是跌跌撞撞的莽撞,还是非常有规律的急促。
回过神的时候他看见那人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楼梯口。因为灯光昏暗,他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情,只知道那人朝他快步走了过来,步伐之稳几乎不像个看不见的盲人。
一个温热的拥抱,那人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揽着他的肩膀把他从地板上打横抱起,而他仰起头,目光顺着那人眉眼的轮廓落进了眸里。
火一样炙烫的目光,视线相交的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触碰到了熔岩灼热的光感。
那绝对不是一个盲人该有的眼神,双眼失明的盲人无法聚焦瞳孔,那人的眼神不该会这么炯炯有神。
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光线那么昏暗,他因为疼痛晃了眼失了神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当那人带他急匆匆地冲下楼梯,客厅明亮的灯光照进视线,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他一下子撞进那双漆黑明亮的眸里。
眼前的少年剑眉星目,漆黑的瞳孔里那一点聚焦的锐利亮得摄人,哪里还有半点平时失焦空洞的模样。
他看得见。
他的眼睛能看见。
风声,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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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予城没想到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没想骗沈念,也知道他是个能完全信赖的人。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他不想把沈念牵扯进来,所以才选择了隐瞒。
有关一年前发生的火灾的幕后黑手已经隐隐有了眉目,他原本准备在这件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再串通徐子衿让自己的眼睛逐渐‘恢复’。
可是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他足够理智,也足够冷静,但有关沈念的一切却是他的软肋。
抱着怀里的人冲出门的时候他什么都顾不上了,那人的膝盖还在流血,他知道他这条腿有伤,他千方百计把人从南方骗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治好沈念的腿。他上辈子因为这个受了那么多苦,这辈子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他像正常人一样。
炙烫的晚风里,木槿沁出了温热的香。
沈念不觉得疼,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痛,但那人眼里的紧张和害怕是那么显眼,那种被人所关心被人小心翼翼捧在心尖的感觉,他从八岁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体会。
也不怎么的,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心安,熟悉却又陌生。
风从道路尽头涌过来了,他听见那人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紧紧相贴的心跳。
世人所谓的怦然心动。
大概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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