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兮在外头久候了一会儿,与邢谦僵持不下,又见晋王谢珩迟迟不肯出来,心中有些生乱,只能把怨气统统撒在了邢谦的身上,“邢将军,事关重大,我需得马上见到殿下。倘若因你事情生变,殿下怪罪下来,又岂是你一人能承担的?”
邢谦生平最不怕的就是要挟,听苏灵兮这么说,他索性将长剑抵在了苏灵兮的脖子上,目光中透着一股狠劲。
却在这时,府门里头响起谢珩冷淡的嗓音,“住手。”
苏灵兮听到声音后,眸子里亮起了一丝光亮,胆子也大了些,缓缓从邢谦的剑刃前抽了身,跑到谢珩的面前,装作惊讶状,“殿下,您原来真的没去赴约啊?方才还以为是邢将军同灵兮开了个玩笑呢,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赴约?
谢珩同邢谦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地冷哼了一声,瞧着苏灵兮眼珠子溜溜乱转的样子,就知道她此次前来,定然又是没安什么好心。
邢谦知道谢珩的意思,收起长剑,神情淡漠道,“把话说清楚些。”
苏灵兮知道已经来了机会,可有空谢珩起疑心,欲擒故纵道,“灵兮不敢说。”
邢谦最见不得她这副假惺惺的模样,气得牙疼,皱了皱眉道,“让你说就说,费什么话。”
见时机已经恰到好处,这招贼喊捉贼也算是能真正派上用场,她这才不紧不慢道,“殿下,先前灵兮听见姐姐说要去静云寺赴殿下的约,可灵兮想着殿下若是挂念姐姐了,自可到侯府一叙。殿下又怎么舍得让姐姐一路舟车劳顿,去那偏僻的静云寺赴约,殿下您说,灵兮说得对吗?”
听她这么说,谢珩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无论苏灵兮说的是否属实,但不可否认的是,苏木槿已经动身前去静云寺赴约。否则,以苏灵兮的那点鼠胆万万不敢如此口出狂言。
可究竟她是赴了谁的约?
苏灵兮瞧见谢珩那黑云压城的气势,也不敢多逗留,略施一礼,逃命似的离开了。
邢谦见谢珩的眉宇间有种散不开忧愁,忙道,“殿下,此事不如由末将代为前去,一探究竟。”
他虽然见不得苏木槿对自己殿下的冷淡样,许多次都想劝解,可始终是与谢珩一条心,关键时候,终究还是不忍心。
谢珩轻抬手,摇了摇头。邢谦一头雾水,不可置信道,“殿下,难道真的是您邀了二小姐赴约?”
“不是。”谢珩回道。
怎么可能是他?就算他想,可苏木槿未必真的会前来赴约。
由此看来,能让她不远千里,也要去见的一个人,就只有裴彧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伫立在府门前,久久没有开口,深沉的眼眸,望着府门前空荡荡的道理,一如他寂静的内心。
“恕末将多言,镇北侯府的三小姐,向来心术不正,她说的话,殿下不必理会,”邢谦顿了顿又道,“还是说殿下您信不过二小姐?”
谢珩转过身来,看了邢谦一眼,轻叹一口气,“本王不是不信她,而是放心不下。”
邢谦抬起头来,看着谢珩同样是心里堵得难受。
“备马,去静云寺。”
*
马车一路颠簸,苏木槿坐在里头,只觉整个骨架都要被颠散了。静云寺地处荒无人烟的都城边际,人迹罕至,香火也算不上旺盛。前几日一场骤雨,让原本已是十分难行的小道,越发变得泥泞了,坑坑洼洼,马儿每走一小段都要停下来,好好踹口气。
眼看静云寺就在前头,可瞧见道理两旁越来越偏僻,向来聪慧的茯苓心中也隐约觉得不安,掀开车帘从外面探头进来,一脸忧愁道,“小姐此路难行,眼下恐是又要变天了,不如先回府再做打算吧……”
来的路上,茯苓心中也一直在泛着嘀咕,晋王殿下向来对小姐十分疼惜,又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将小姐约在如此偏远的静云寺呢?想来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既然已经来了,又岂有半路折回的道理,她心中虽然并无定数,却依旧莞尔道,“无妨,就当是出府散散心了。”
马车在山脚下的空地缓缓停了下来,从山脚底部,远远望去。寺庙藏匿于苍翠的绿松从中,青灰色的垂脊,牙白色院墙隐约可见。拾级而上,离得近了,能看见寺庙外头的香鼎内,青烟缭绕,偶然还能听得几声钟响,虽偏僻却也清净。
进了主殿之后,映入眼帘的一尊观音像,眉如弯月,手执杨柳净瓶,神态素雅庄严。
苏木槿上前虔诚叩首跪拜之后,又焚了香,这才起身缓缓退了出去。而后在一处小亭子里坐了下来,等待着传信之人的出现。
她敢前来赴约,又有昨夜发生的偷窃香囊一事作为依照,自然早已猜出来的会是什么人。
另一边,裴彧也已经上了山,站在离亭子好远的地方,偷看了许久,见苏木槿一人只身前来,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他缓步走进亭子,眉眼带笑,在石桌前桌下,看着苏木槿一言不发。
几日不见,她似乎长得又水灵灵了些,今朝的春雨,比去年还要丰盈一些,竟浇灌出了这样的美人,皮肤白皙,简直就是吹弹可破,叫人看了,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定是水嫩多汁。
裴彧的心底早已爬起了这等邪念,可又看到茯苓在旁,收回了蠢蠢欲动的心。
“怎么是你?”苏木槿惊讶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心中暗骂,这不要脸的东西,还真的是他,伙同苏灵兮出了这馊主意。
一旁的茯苓见状忙将小姐护到身后,可终究是柔弱女子,地处深山,也有些慌乱,“裴世子,你怎么会出现这里?”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裴彧见她这般恐慌的模样,这正是他最期待的。他简直要乐坏了,嘴角带了一丝轻蔑的坏笑道,“阿槿,你不会真的以为是谢珩邀了你前来赴约吧?”
“裴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仿写殿下的笔迹,这可是死罪。”苏木槿眉眼轻抬,看着裴彧。
“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担心这个做什么?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裴彧忽而仰天大笑,颇为得意,“阿槿,就算我现在允许你身边的这个小丫头下山去给谢珩通风报信,怕也是来不及了吧!”
他说话语气越发猖狂了,连着几步往苏木槿的身边靠了过来,势在必得。
让她心急,让她哭,纵然谢珩有只手遮天的本事,却也不能幻成一只飞鸟来到她的身边啊。裴彧的心里很是满意,初时,苏灵兮同他说出这个计划时,他一百个不同意,现在看来,倒是赚大发了。眼看美人在怀,便是逗乐也需适可而止,可别真的将她吓坏了。
“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茯苓死死地护住小姐,尽管她自己现在也很是害怕。
苏木槿神色平静,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眸事实地盯着裴彧。这时的她,赌得就是裴彧有有贼心没贼胆,故此并未躲闪,而是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眼神坚毅。
裴彧见此状,收住了步伐,改了说辞,“我不乱来,你迟早是我裴彧的人,我又何必急于一时呢?今日来,是想与你把先前的话,仔细说说清楚。”
苏木槿佯装不知,秀眉紧蹙,眼里满是不屑,冷哼一声,“时至今日,裴世子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与裴世子无冤无仇,你若以后胆敢再纠缠,我定饶不了你。”
“瞧瞧,不过小半个月没见,阿槿越发伶牙俐齿了,”裴彧眯着眼睛,笑容狡黠,“上回的事,我不怨你。毕竟那是在谢珩的府邸,保不准他说了什么要挟你的话,才致你如此绝情。而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绵软的情话,只管说来,我必洗耳恭听。”
纵然裴彧气焰再嚣张,说出口的话多么令人作呕,苏木槿也懒得同他多费口舌,横竖不过只是微微皱眉,“那今日裴世子,约我来这荒山野岭的,又是所谓何事呢?”
“阿槿,你当真不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了吗?”裴彧气得两眼发红。
“从未有过,又何来记得与否?”苏木槿淡淡回道,平静地望着前方。
苏木槿心里猜得准,裴彧费尽心思如此大费周章,无非就是想从香囊一事上找到些许转机。哪想才一开口,就吃了瘪,自然心中不悦,却也无可奈何。
只好从袖兜中取出了一个小木盒,重重地摔在旁边的石桌上,浑身颤抖,厉声道,“好,你既说已对我并无半点情分,那这是什么?你又为何偷偷地绣这鸳鸯香囊,你明明什么都记得,为什么不肯承认?”
如此激烈的话语,叫苏木槿不禁有些愕然,转过头来看了裴彧一眼。却见原本还是春光满面的脸庞,而今已是大雨倾盆。
前一世,再狗肺狼心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他掉过一滴泪。而今看他痛哭流涕的模样,倒也情真意切,不像是假装的,真叫人匪夷所思,啼笑皆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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