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情敌见面】

小说:寒门典妻(种田) 作者:舴舟
    01

    沈庆一声吆喝, 顿时让前头几人围拢过来。

    襄桐走到最前,果然见一棵枯败老松根基处有一株碗口大的灵芝, 她并不上手去摘, 反倒从四周又挖些湿润的泥土培上它的根柄加固。

    沈庆不禁疑惑, “二嫂, 这灵芝咱不采吗?”

    “你不知道, 这长在枯木底下的灵芝难得, 且药性最好,若这个时候就拔了,太过可惜。咱不妨先再养它些时日,等它再长大些再摘。”

    沈庆咂舌,“这还不够大?比上回卖得那只足大了一倍。”

    “应是还能再长上许多, 我听说, 前朝曾经现世最大一株灵芝就是在咱们杭州吴山出产的,足有铜盆大小,当时被苏州富商以万贯的高价买了去, 也不为了救人治病,只供养在他家的看盆里供人观赏,竟还有人不远万里去他家只为一览。”

    沈庆眼睛瞪了溜圆,“万贯钱!一万贯够咱家花上多少辈子啊?啊不是, 够咱全村花好几辈子吧?”

    “对富足人而言,这钱财也不过是笔尖上的一片墨痕,你觉得万贯是那见不着影的大数目,却不知如今汴京城里, 随便一处带庭院水榭的四进甲第都不止这个数,且有多少当官做宰的人家穷其一生买不起,只能选择住官邸或赁屋而居。便是咱们杭州城里,像是虞家的秀园那种有宅有景有池塘的地方,也值上千贯了。不过秀园是接过王驾的地方,占地也有十几亩大,听说光是宅舍就有三四十间,也非旁处可比肩。”

    沈庆闻言回头再看眼前的灵芝,心态已大不相同,他小心得不敢上前,“我看出来了,咱这养的不是灵芝,这活脱脱一座城里的大宅啊。”

    襄桐又一次成功被他逗乐,“也不能这么比,毕竟铜盆大的灵芝世所罕见,一百年未见得有一只,咱想把眼下这只养到盘口大,少说也得用上一年半载,要是真想养成个芝中祖宗,少说,几十年吧。”

    “啊,几十年呵,那算了吧,到时我成了个没牙的老丈,连肉都吃不动,不等了,咱不等了。”

    襄桐听他献宝,又破功一笑,随后只顺势起身,和沈庭要了根麻绳,直接绑在枯木树干上做个记号,解释道,“省得下回来找不见。”

    因有了这发现,沈家人均提起百倍精神继续寻摸起来,且还是专找那枯败的古木细瞧。

    不觉山巅在望,果然又给他们发现了三株,比方才那株只大不小。

    其中最大的那一株,便是沈庭发现的,足有个手掌大小。他终于扬眉吐气一回,直拉着襄桐邀功,却也学会了拐弯抹角,“娘子看,这只灵芝可还使得?能值上五十两银否?”

    襄桐见他叫娘子,当了沈赵氏也不好反驳,只用话呛他,“你若五十两把它卖了,人家定会笑你是个痴傻的,转手十倍再卖了去。”

    沈庭也不恼,摸摸头嘿嘿一笑,“卖得多少都是咱家收成,回头好让你和娘买大宅、穿绸衣。”

    沈赵氏却在一旁拆了他的台,“娘可不住什么大宅,娘就喜欢咱家的土炕,院子里再养些鸡鸭和几只看家的大鹅。”

    襄桐也借机挤兑他,“漫说大屋要按制才能建,便是绸衣也不是咱们平头百姓穿得的。”

    沈庆机灵,在一旁提醒,“等大哥当了官老爷,咱家就能住带藻井的宅子,穿丝绸的袍服了。”“大哥走之前这么和我说呢。”

    沈赵氏触景生情,不禁往北望了望,“说起来今日就是三月三,也不知大郎此刻是不是已进了考场。要是他真能高中,娘也算对得起沈家的祖宗了。”

    “娘放心,待过上些时日放榜,大哥定会先着人捎来喜信的。”

    几个人在山间又停留了一会儿,并不把找到的灵芝带下山,只沿途采了些卖相上佳的菌蕈装在随身带来的布袋里。

    眼见日头往头顶去,沈庭和几个人商量,“时间差不多了吧,咱还要先回家换身见人的衣裳,别耽搁太久反让人等。”

    说的是一会儿要去赴安掌柜的约,托他引荐酒楼商会的耆老的事。

    襄桐把布袋扎紧递给沈庭,“嗯,这就下山吧。”

    等到了山脊,崔、杨、薛三家的人还在忙碌,而他们地头的竹筐皆已装满,还有不少堆放在一旁。

    沈庆先去牵驴车过来,也好过秤装车,待会直接拉去太和楼。

    等到了驴车跟前,他猛然发现,拴车的地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只和“银子”长得差不多的小黑驴,崔大郎也正在旁边给它顺毛。

    “崔大哥,这是你家新买的驴?可真俊!”沈庆不吝夸奖崔家的新驴,且还围着看起来。

    “银子”本来在一旁低头啃草皮,闻声似听懂了一样,大概不满小主人夸奖旁家的驴,只从大鼻孔里哼哼两声,还绕着树干转腾起来。

    沈庆赶紧回身拔了把青草递到“银子”眼前,“你这家伙脾气还不小呢!我夸旁家驴那是客套,客套懂不懂?在我眼里啊,就属你最俊!”

    “银子”倒跟听懂了是的,果真平息下来,看的一旁的崔家大郎直乐呵。

    “你家驴是成了精吧?”

    这时沈家其他人也被引了过来,见崔家的驴车已经就绪,索性当场决定,一会儿先把三家头午采的山鲜都拉去城里卖个热乎的。

    就算太和楼收不完,还有几家往来过的店铺。

    崔家前阵子和沈家合作过十多日,路数也清楚,最先把采来的山鲜按类分装好,又从车上抬下来个大秤。

    崔大伯解释说,“方才买车时偶然看见,想着往后咱们也常用,索性就买了下来。”

    倒让沈家有些过意不去。

    沈庭本是打算今日进城由沈家出钱买秤的。

    “那这秤钱多少,我直接在租子里扣吧。”

    崔家并不在意,“我家水田出息多,每年秋上都要从里正家借秤称量,也怪不方便,如今赶上正事,先买来预备着,也不白费。”

    杨家和薛家见他们两家大度,也不好意思斤斤计较,等过秤时并不仔细争辩,均放心沈、崔两家的准头。

    称量过后,沈庭拿出事先备好的纸笔出来录个数目,又让每家出人签押,随后才带着众人分别往两辆车上搬抬。

    回去路上也曾遇见一两个途经的村邻,看见两车山鲜不免闲打听几句。

    众人也不细说,只答,“山里采的。”

    旁人不知霍山匪患已绝,只当他们说的山是宝石山,均跃跃欲试明日也去。

    襄桐见车上分别已有三四百斤的出息,又根据采摘的地界儿推算,先头估算的八千斤还真是太保守了。

    按着这个速度,每日三家人采摘个千余斤是不成问题的。

    看来一会儿在太和楼和酒楼的商会耆老们见面,要多下些功夫才行。

    02

    这趟进城,崔家由崔大伯驾车,沈家则是沈庭赶驴,襄桐跟车,几家其余的人则继续留在山里。

    抵达太和楼,还不到未时,迎客的伙计见沈家人带了两整车山鲜上门,事先也没听人安排过,只得赶紧进去把掌柜的请出来。

    安掌柜也颇意外,之前和沈家人约在酉时,他们这么早就登门,且还带了少说七八百斤的山货,倒让他一时有些抓瞎。

    “樊娘子、沈郎、崔大伯,方才伙计说你们拉了一座山来,我本还不信,原来真是给我送鲜货来了。”

    襄桐听出他的“惊喜”之意,也上前问礼。

    “这是从霍山挖得头一茬山货,我就想着,以咱们两家的关系,必然要趁着新鲜给您送些过来,只是乡邻们一贯实诚,也没想着挑拣分派就囫囵着混着。这两车货您看着收,只挑去好的算数,不须您强留。”“此前说过有了好物要尽了您挑,我可不是假客套。”

    安掌柜见过世面的人,知道人家已听出太和楼的勉强之意,难得他被话拿了一回,也不烦恼带笑答道,“樊娘子也太过小瞧,谁说我太和楼用不上这些许百余斤的山菜,好歹我城里已有了五家铺面,只随意分派了,不出一日就要用尽。”

    五家铺面不假,但每家分店总还有从前固定的菜农供应,这些山鲜菜蔬比笋求量小不说,价格也贵些,最最要紧的是不易久存,多说只能放一两日,没理由一次购进过多。

    襄桐见安掌柜愿意全收,也不论他是真心实意,或是想撑场面,当即致谢。

    “那敢情好,您肯一次全收,我便不须再往旁家跑颠费口舌了,我代乡邻们谢过您如此照顾,往后您若需要,我每次再挑了顶好的一车半车的给您送些来。”

    安老板知道这樊娘子历来识趣,不会顺杆爬,下次准不会变本加厉,也说些场面话客套。

    接下来的事便容易,安掌柜之把验货的事交给底下人处置。

    最后掐整去零一清算,两车山鲜统共六百四十八斤的量,每样菜蔬从十几文钱一斤到五十文钱一斤不等,其中最贵的要数一种碗口大的玉蕈,其次是松茸和蕨菜,剩下诸如鸡头菜、莴苣、野姜之类只统按了十二文一斤核算。

    最后十八贯加上四百二十文钱到手,沈庭又特意让管事给写了个明细,也好带回去给没在场的杨、薛两家人过目。

    襄桐又借了笔墨,在先头录好的采摘明细后面把几家的收入分派清楚。

    其中沈家是东家,且管着收买收卖,义不容辞高居首位,而后是出了驴车的崔家,再后是祖孙三人上阵的杨家,而垫底的夫妻档的薛家,只有两贯又六百多文钱。

    沈庭怕薛家有什么想法,只嘱咐崔大伯回去好好解释一下其中的差异是怎么得来的。

    崔家既敢拉薛家入伙,自然站出来做保,“他们两口子再不会有二话的,一天两贯钱的出息,和白拣来一样,他们若不稀罕这营生,回头也不须你们为难,我第一个撵他滚蛋。”

    襄桐在一旁也提醒一句,“也不算是白拣,我这不收了租钱吗?”

    崔大伯连连摆手,“二郎他媳妇儿,你就别拿话臊我们了,就一亩地一月二百文的租钱,猫腰摘菜干上一两个时辰就挣出来了,和把地白让给咱们有什么区别?”

    襄桐见崔大伯领情,也道明真意,“其实这租钱,我沈家原本可以不收的,但又怕外人说嘴,或是来抢占便宜,我到时难道能舍了你们这些最亲近的人家而换了旁人吗?所以就早早立契把钱,凭着文书和租钱说话,堂堂正正告诉旁人,你们是我家正经租户,旁人惦记眼红也没用。”

    崔大伯倒没想过这一层,立时又高看她一眼,“还是你想得周到。”

    03

    沈庭和襄桐要留在城里等酉时去太和楼赴约,崔大伯惦记着把钱带回去帮着众人分了,就携了账本赶车回去。

    沈庭和襄桐两个看还有两个时辰要等,索性决定在城里逛逛:主要是寻些备选的酒家,以防晚间和商会的人谈不拢。

    两个人漫无目,只慢悠悠赶着驴车,从西往东走下去,不觉就来到花市桥左近。

    襄桐见到了此地,不觉想起山上见过的灵芝,便和沈庆商量,“我家旧时有位邻居燕二伯,就在前头不远开了间药铺子,我想登门去看看。”

    沈庭听是襄桐家的故交,便提议,“总不好空手上门,咱买些什么吧。”

    襄桐一眼看到了路边有卖挂炉鸭的正拎出来,“那就买只鸭吧。”

    这回上门,百草居内守着柜台坐着的却不是燕小武,而是他娘燕陈氏,她见襄桐登门,忙不迭起身招呼。

    “桐丫头!你今日怎么得空进城来了?”随即又瞧见一旁拎着鸭子的沈庭,“这位是?”

    襄桐克服着心里的抵触,勉强介绍,“这是我官人,沈庭,您唤他沈二郎便是。”又帮着沈庭引荐,“这位是燕二伯娘,是这百草居的东家娘子。”

    沈庆见过礼随后把鸭子递了过去,“来的匆忙,也没预备什么,这鸭子是路口新出炉的,您留着晚间添个菜。”

    “看你们,这么客套做什么。”燕陈氏说着又朝后堂吆喝,“当家的,快出来,桐丫头领着他官人来看咱们了。”

    最先出来的,却是满手药泥的燕小武,他在里头隐约只听见他娘喊“桐丫头”,便迫不及待跑出来,连手都顾不上擦洗,待一看见襄桐身边还站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郎,心里便是咯噔一声。

    襄桐免不了又给介绍一番。

    燕小武支支吾吾问了声好,沈庭眯着眼打量,隐约觉得这燕小武有什么不对。

    他出门后就直勾勾盯着襄桐看,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黑的,十分不对劲。

    燕陈氏见他儿子连手都没洗,又找个借口把他撵回去,“这是沈二郎特意给咱买的鸭子,你不是最喜食这一口吗?还不拿到灶下切了,晚上娘再多做几个菜,咱两家一道热闹热闹。”

    说着不由分说把拴鸭子的挂绳递将过去。

    燕小武又是不舍,又是难受,一步两回头去了后院,沈庭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襄桐方才提议买鸭,是赶了巧了,还是特意为那燕小武买的?

    襄桐这边却还在和燕赵氏寒暄,“今日晚间还有事,却不能在家里头用饭,我这趟来,是有些药材的事情拿不准,特意来请教燕二伯的。”

    “成,我这就去后头给你叫人去。”

    沈庭又不免多想,襄桐她大伯就是做制药营生的,怎么放着家里人不问,巴巴跑来这百里居问燕家人,会不会,也是专程来见那燕小武的?

    可他却不想想,樊家在城北二十里地之外,一来一回少说几个时辰,哪容襄桐大老远特意过去。

    等到燕陈氏再次出来,燕家三口人一起齐齐整整出来待客。

    襄桐一心只有药材的事,客套两句之后便直言问了。

    “燕二伯,我今日在山间无意间寻得了几只灵芝,没有着急摘挖,想再养些时日,不知道眼下灵芝的行市如何?”

    “是多大的灵芝?长在何处?”

    “看着起码四年了,大概比碗口大些,均长在霍山的积年枯木脚下。”

    “枯木下的灵芝啊,若冬日里大约能值个两三百两银,不过开春灵芝价贱,你不妨多养些时日。”

    “我也正这么想呢……”

    “不过我听说,霍山被山匪所占,你怎么敢涉险进山呢?也太冒失了。”

    “谢燕二伯关心,不过霍山的匪患已平,早已没有危险,所以再事的。”

    说到这里,难免要把沈家得山的事再粗粗讲上一次,而燕二伯也难免要夸赞沈庭一番。

    “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敬陪末座的燕小武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桐丫头这个官人少年英伟,又有一座山的身家,他原本那点想望,怕是半点机会都无了……

    沈庭见燕小武盯着襄桐的眼色越发幽怨缠绵,心里那股邪火终于憋不住。

    “娘子,时辰不早了,咱也该去寻安掌柜赴约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二憨:这小子定然对娘子心怀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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