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温情】

小说:寒门典妻(种田) 作者:舴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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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到前院, 沈庭已经初初做好了准备工作,襄桐掩藏好脸上的表情, 看向满地的工具和院墙边的磨盘与蔗杆, 赶忙将带来的古本拿出来。

    “按着这书上所说, 寻常百斤蔗能制出近二十斤糖, 咱们如今只是试炼, 便先取个几十斤练手吧。”“先取粗实的蔗杆削皮, 再断成钱串薄厚的短节。蔗越老越好,每节也稍薄些易出浆。”

    沈庆挠头,“竟是要先去皮吗?咱们上回听说很多制糖的糖匠都是连皮一起舂捣的就直接切段榨浆了。”

    襄桐解释,“也不是一定要去皮,但带着皮入碾榨出的糖浆少, 杂质多口感不纯, 而且残留的废料拿去喂牲畜也不若纯蔗渣易克化。”

    “对哈,蔗渣还可以给银子吃,可别伤了它脾胃, 我这就去给蔗剥皮。”

    襄桐便从一应工具中选了两个和书中图样相似的出来,“这个应是蔗削和蔗凳,把蔗杆先按节破成大段固定在凳子的空洞里。你们试试,千万别伤了手, 我负责用铡刀给去了皮的蔗肉切段。”

    几个人手脚利索,不到半个时辰,就整治出整整三大木桶蔗肉。

    沈庭见数量差不多,赶忙去把银子套牢在磨盘接上, 又蒙了它的眼。

    襄桐上前查看了一番,这磨盘底端带倾斜的槽口,她又在出汁位置正下方台石处放了木桶。

    再看银子距离磨盘的远近,应是刮碰不到,这才让沈庭开始往磨孔里填蔗,银子闻到了蔗香,也不用人驱策就阔步往前奔起来,只一瞬,磨盘槽口便有大量汁水源源不断涌了出来。

    三个人又在一旁紧着填蔗。又小半个时辰过去,原本的三桶蔗成了两桶多的浆,这便是制糖用的原浆。

    “接下来就是要反复熬汁。”

    “咦?还要反复熬汁啊?”庆哥再次暴露了上回沈家制糖方法的不足。

    “多次熬制是必要的程序,这样不止加速糖霜失水析出的速度,更是要通过蒸煮分离糖浆中的杂质。”

    因沈家没有能盛放得下三大桶糖浆的锅瓮,而先头匪窝子里的大釜并没有带下来,沈庭只好又驾车走了一趟把盛器取来。

    糖水在灶上熬了一炷香的功夫,锅里便翻涌起大量的浮沫,襄桐细心一一瓢出,又轻轻搅动釜底,以免浓稠的糖浆“挂壁”。这一晃,又小半个时辰过去,釜内的糖浆只剩下个三四成左右。

    “这就差不离了,接下来就放着它冷却,让所剩不多的杂质沉淀分离。”

    “那要放多长时间呢?”

    “时间长一点最好,最少半日,最多三日,不然糖浆的纯度不好,析出来的不是糖霜,而是糖沙和碎块了。”

    “那是不是最多三日后,咱们就可以等糖浆结晶了?”

    “哪有那么快?且还要再煎煮两回呢,且中间每次都要间隔些时间静置放冷却。什么时候等糖浆浓稠到筷箸能挑起糖丝,才能放在阴凉处结晶,且结晶后的霜糖还要再经暴晒,才算真正成型。”

    “还要那么多步骤?难道咱要一直在这里看着它?”

    沈庭看庆哥一脸纠结,在一旁安慰,“若能得了好的糖霜,再麻烦也值得。桐娘不妨把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你往后事多脱不开身,也不必折腾。”

    襄桐也不作假,忙把带来的两本古书递给沈庭,“若有什么不懂的,只照着书上来,咱们头回试炼,先别想着如何改进,只先做个成品出来,也好立些信心。”

    至于另一本沉香木的事也略提了一嘴,不过恐怕要等天气转凉山里的蛇虫冬眠才好探看。

    沈庆见短时间内竟吃不上糖霜,不觉失望,他可是冒着被二哥胖揍的风险厚着脸皮来的。

    既然接下来要让糖浆静置,沈庆也不愿意空等,他摸摸扁平的肚子拉扯住襄桐衣袖,“我许久不曾吃樊二姐你烧的菜了,要不趁着今日得空,再为我们辛苦一回呗?”

    “可是这里什么菜蔬都没有啊,也没有碗筷。”襄桐也不是故意推诿,而是以为沈家搬走几乎只留下空屋。

    “我二哥经常回来,东西没尽搬空,碗筷倒是留了一些,至于菜蔬和米面也好办,你们在家等着,我半个时辰后准能把东西张罗全喽。”

    襄桐和沈庭面面相觑,又见庆哥把低头吃蔗渣的银子重新套了车辕赶出去,不知道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等了总有近半个时辰,庆哥果然满载而归。

    车板上除了足够七八个人食用的荤素食材,竟还坐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手里还擎着几朵或是绽放或是含苞的晚荷。

    襄桐最先乐出声,“庆哥你这是带玉姐儿来串门子啊。”

    庆哥颇豪气地说,“她是我的跟班,待会儿还能给二姐儿你打个下手。”

    沈庭也笑了,“你倒好意思,让人家客人帮忙。”

    玉姐从车板上跳了下来,也先给两人问好,随即揭了庆哥的短,“他才可是诓我说带我吃好吃的我才出了门,结果又是让我跟着看车,又是帮他打掩护,好不容易到地方,竟还不放过攀我做白工,沈二哥,樊二姐可要给我做主呢。”

    襄桐知道玉姐不是真的置气,笑着捶了庆哥一把,“你也好意思欺负人家小姑娘?”

    庆哥一脸无辜,和玉姐分说,“我让你看车,是因为我要去菜市采买;让你在荷塘边放风儿,是为了摘莲蓬、采荷花送你,至于我答应请你吃好吃的,那也是真真的,你是没见识过樊二姐的手艺,比城里酒楼里大师傅的手艺也不差。我可真不是为了让你做苦力……”

    襄桐看两个活宝在那斗嘴,并不担心,反而不由地嘴角含笑。

    她不再掺和,只先一步把车板上的食材一一拣了下去。

    不大会儿,庆哥就拿着朵初绽的荷花,满脸喜意凑过来。

    “拿,这是我代二哥送给二姐儿的节礼。”说话的时候故意挤眉弄眼。

    襄桐错愕,这孩子才多大,就知道七夕摘花讨小姑娘欢心了?这还不算,竟连他二哥那份也一起带上了。

    “这花不错,我受了三郎的花,也承你的情。”

    “嘿嘿,承谁的情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二姐待会儿一定要多做些好吃的。我做了半日劳力,这会儿是真的饿惨了。”

    “你放心,待会儿短不了你的。”

    庆哥一边跟着搭手一边又追问,“那二姐儿今儿个都做些什么菜色?”

    襄桐方才搬抬的时候就已经掂量过,这会见了手中荷花和脚边莲蓬,心念一动。

    “主菜嘛,就做莲房鱼包,酒煮玉蕈、黄金脊,配菜吃东坡豆腐、脆琅玕、蜜渍三丝,主食下个椿根云吞,你们看如何?”

    玉姐不禁听住了,“光是这些菜名就已经让人垂涎三尺了。”

    庆哥见襄桐肯下功夫也十分开心,但忍不住问,“什么是莲房鱼包?二姐是要将二哥送你的花给吃了吗?”

    刚安置好银子的沈庭也在一旁轻轻咳嗽,虽说花是庆哥采的,也是庆哥替他送的,但若真被襄桐做成了盘中餐,他也觉得有些失望。

    襄桐的回答果然印证他们猜测。

    “这莲房鱼包啊,从前可是道宫廷名菜,确是要用到荷花和莲蓬两样,我偶然从本志怪杂谈里看来,从前就想着一试,今日也算正得其时,不过我并不知道做出来的味道如何。”

    玉姐看看手里的荷花,也不嫌事大默默递了过去,“那这一朵也给樊二姐做菜用吧。”

    一旁沈家兄弟顿时陷入了不可言说的低迷情绪中。

    襄桐已经开始张罗,“一会儿二郎三郎管着洗菜烧火添柴,我带着玉姐上灶。”

    庆哥一脸郁卒应了声好,还是老老实实先去打水洗菜。

    沈庭去劈柴烧火,也闷不吭声。

    襄桐和玉姐默契相视一笑,不管那两兄弟的苦闷,只搬来了小杌子在院子里开始拾掇莲蓬。

    ……

    沈庆这顿饭吃得肚儿溜圆,眼睛却还盯着桌上的莲蓬。

    莲蓬被挖空了内瓤,填满了鳜鱼,又上锅清蒸,淋上了荷花加糖浆熬的汤汁,那味道鲜美极了,甚至让他暂时忘记了两个女人‘辣手摧花’的‘恶行’。

    “二姐儿你若是在城里开家馆子,准保日日客似云来。”沈庆边说边把最后两个莲蓬分别放进玉姐和自己碗里。

    玉姐也在一边点头,“确是万里挑一的手艺,我只恨自己肚腹装不下许多。”

    倒是沈庭在一边老神自在,只埋头把碗里的最后一个云吞放进嘴里。

    襄桐听着夸奖不以为意。“若你们想吃,下回进城寻我就是。”

    话虽如此,众人皆知襄桐马上要开始忙了,到时哪有功夫做个伙夫。

    饭毕,庆哥和沈庭主动包揽了洗碗刷锅的差事,襄桐则带着玉姐把剩下的两朵荷花寻了个破口的水缸养了进去。

    庆哥一回身看见粉嫩的荷花馨香阵阵,这才重新挂了笑容。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几个人在沈家旧宅盘桓了大半日,到走时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不止是因着襄桐出色的厨艺,更是因着周围涌动着脉脉温情,柔和的让人不忍心打破。

    最后还是襄桐最先开口,“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快到城门时,阴沉了整日的天空终于落起了小雨,不大会儿便氤湿了他们的衣裳。

    途经西湖时,庆哥便从荷塘里摘了三片大荷叶,只当做伞顶在头上。

    沈庭双手驾车腾不开,襄桐便坐了他身边,将最大的荷叶遮在两人头顶,从后头望去,就有种相互依偎的错觉。

    沈庭望向仍是一脸淡定的襄桐,总感觉身边的人似和往日多了些不同。

    等将人平安送回家,沈庭才后知后觉,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在霍山村相互支撑陪伴的那段时光。

    如果日子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沈庆:onz,二嫂和玉姐把咱们送的定情信物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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