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翟氏被她婆母骂了,一路奔回村东头家里,闲下来越想越气,凭什么她们沈家沾了胡家的光用车贩笋,自己出工出力倒落了一身不是?
再深想一层,要是今日只拉了她胡家的五百只笋去,是不是那太和楼的掌柜也能悉数收下?
却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正这当口,外头有人叫门。“范姐姐在家吗?我来还牛了。”
胡大娘子姓范,而叫的这么亲近且借牛的人家,必是隔壁乔寡妇。
“原来是乔婶子,快屋来坐。”
两家是街坊,总有些面上情,且翟氏在村里人缘儿不好,倒是乔寡妇为了谋些好处肯捧着她说话。
如今乔寡妇牵着牛上门,待会儿也会把了租牛的钱,翟氏面上也不好太冷淡。
乔寡妇张望了一圈:“就你自己在家呢?怎么没见你婆母和妯娌啊?”
“娘带着我弟妹和玉姐儿去山里挖笋呢,偏我身上不舒服,就在家躲个懒。婶子要是来还牛,交给我就成。”
“唉,这是两天五十文的租钱,你拿去数数。”
乔氏的官人胡大牛能赚钱,且今日去城里卖笋,胡家得了五贯多钱,翟氏便不大把这五十文多看在眼里。
“婶子拿来的定是差不了的。”说完只随手放了桌上。
乔寡妇却并不走,拉着翟氏大有闲话家常的意思。
“我瞧着村西头的沈娘子这两日老往你家跑,且听说她家二郎新娶了娘子,你可见着人了?那真是个了不得的……”
原来是因前两日被教训的事怀恨在心,想做那挑唆搅屎的勾当。
翟氏方才同沈家人招惹了一回,听乔寡妇似也不待见沈家人,也接口道:“婶子再别提那挨刀的一家子,忒背晦。”
“怎么?她家人得罪你了?”乔寡妇面上关切,心里却激动起来,想不到白得个志同道合的。
翟氏咬牙切齿,却不好讲明她被婆母从山里撵回家的事,只含混答她:“那沈家新进门的二儿媳可真是个精怪的,也不知她给我婆母灌了什么迷汤,竟白蹭了我家的驴车往城里卖山笋,连人都不出就能在家数钱哩,就这人还不知足,看意思往后也要缠了我家不放。”
乔寡妇本来只是来挑事的,听见沈家占了这么大便宜,顿时眼热起来。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这不成了吸血的蚂蟥了吗?也是你婆母她历来心善,平日里就爱照顾我们这些孤儿寡母人家,才让有些小人有机可乘。不过要我说,那沈家人也忒不讲究,既得了好处,哪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若是我家受了这么大恩惠,定要十倍百倍报还,远的不说,每日里几十文车钱总要把的。”
翟氏听出个话音儿,也认真考虑起来。
她倒不在意那点车钱。
和沈家比起来,她宁可带着乔家发财。
谁不是爱听恭维话?又想到今日因那樊氏被当众打脸,遂决定推波助澜一把。
“乔婶子净说那外道话,咱们墙左墙右住着,情分哪是旁人能比?我瞧你家地里活也忙得差不离,不若也趁闲去山里摘笋,我回头和我婆母说一声,捎带上你家又何妨?”
乔寡妇见得了翟氏首肯,心下乐开了花:“那敢情好,我一会儿就带着我家壮哥儿进山!到时无论卖得多少,都分了你家两成。”
……
翟氏自认得了强援沾沾自喜,待晚间胡大娘带着邹氏和玉姐儿一归家,就把隔壁乔寡妇想入伙卖笋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
“乔婶子孤儿寡母也是不易,她张回口我也不好抹她面皮,何况左邻右舍住着,没道理帮了大西头的,却不管眼巴前的。”
胡大娘听她意有所指,知道她这个大儿媳妇儿是个记仇的,只恨铁不成钢,“沈家住的是比乔家远,可那也是一个村里的乡亲,怎就帮不得?何况他家二郎上个月受伤可是跟着你男人出门闹的,你不思量着多照应体恤,今日还和人家横眉立目起来?也不怕日后不好见面。”
翟氏愈发委屈:“娘说的都在理,可乔婶子的请托,我都应下了,总不能现在反口吧。”
胡大娘无法,只能折中。
“那就轮替着来吧,让她们两家隔日跟车就是。”
02
沈赵氏午间因翟氏闹的那场不愉快,借口不放心家里沈庭,带着襄桐和沈庆早早归了家。
沈庆负气之下,用麻袋装了百十来只笋硬生生一路拖回去。
胡娘子拦不住沈家三口人,又舍不下卖笋的营生,便直到晚间归家路上才去沈家看望,也顺便把当日卖得的笋钱给她们送去。
沈赵氏气消了大半,待吃了饭,照例去西屋把钱给沈庭襄桐两个,却没想到胡家大儿媳来叫门。
襄桐去开门,见是翟氏,也没挂脸色,客气招呼一声:“翟嫂子来了。”
翟氏并不进门,只含笑宣告:“来这一趟是知会你家一声,我婆母说明日要带上隔壁乔婶子去城里贩笋,就没法捎带你家的了,日后你家若想用车,到时再去我家提前商量。”
紧跟过来的沈庆听胡家要撇开沈家不说,新拉上的还是才和自家结了仇的乔家,当时就怒了。
“你家爱拉谁拉谁,咱家才不稀罕,往后再不用你家车!”
说完,他哐当一声合上门板。
门外的翟氏险些被撞了脸,骂骂咧咧两句走了。
襄桐反应过来,都给翟氏气笑了,只揉揉沈庆的头。
“知你是个护家的,总得听人把话说完啊。”
翟氏的话她不十分相信,主要胡大娘方才来过还道了歉意,怎么翻过头翟氏就换了副嘴脸。
沈赵氏跟过来都听见了,也被气得不轻。
“咱不听她胡咧咧。这挖笋的事本就是咱家张罗起来的,且那片林子还是三郎寻着的,现在她家把好好的大主顾伤了,回头还来了手卸磨杀驴,什么玩意儿?”
“娘你别生气,这未必就是胡大娘的意思,我看多半是翟氏从中作梗。不过人家已经打上门来,我们再强贴上去也犯不上,不如想了旁的法子把笋送进城里。我相信定还能再寻到买家的。”
沈赵氏看着墙角堆着那百十来只鲜笋,顿时泄了气:“除了她家有牛有驴,余下便只里正方家有头老牛,也拉不得车,况且眼下里正娘子她族弟正在咱家里地头用牛抢耕呢。”
“我倒还有个想头,娘看看使得不使得?”
“你先说说看。”
“我想,趁眼下手里还有余钱,且山鲜价高,咱也买只驴来。”
沈赵氏听完第一反应便是不同意:“咱家一年到头也用不上几回大牲畜,且买回来还要备着草料,不划算哩。”
襄桐敢说自然有过盘算。“娘您先听我说啊。咱买驴,也不只为了这几日卖笋,便是以后下地耕田也用得。虽然驴在地里头不赶耕牛得用,但吃的食料也少。平日里哪家想进城,咱也大可租了出去,多了少了也是笔进项,往长远了说,咱家日后宽裕起来,有了余粮,还能运去城里高价售卖不是?”
沈庆也在一旁赞同:“娘,二嫂说的是哩,有了驴,咱再不用低三下四求人。”
沈赵氏听襄桐规划的长远,又想到方才翟氏的嘴脸,终于下了决心。
“成,咱明儿个就进城,买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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