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人际交往其实和骑行、游泳别无二致,都是一项需要反复磨练的技能,埋头工作和学习许久,很少与朋友联络,使我现在的交际手腕飞速退步。我不擅长打理关系和交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好人缘,当我跟马尔福主动提起追悼会的事时,望着他那张……我,我也说不上来是神情如何的脸,我后悔得恨不得把这一整段洗掉,倒带重来。
我自己感觉不甚明显,也就忽略了在对方那儿一些事的分量。好端端提一些过去的伤心事,我真是太会破坏气氛了。
后面的谈话我尽可能地少说多听,而马尔福现如今不知怎地也变得十分寡言少语,我们继续谈了会孩子们的正事,便埋头用餐,安静优雅,礼仪标准,再没有多说什么题外话。
用餐完毕,不论我如何推辞,马尔福都坚持要将我送到学校然后才回去。我只好与他慢慢地原路返回,乘着料峭的寒风,做着沉默无话的散步,看了看周遭银装素裹的村落,还有被冰封的黑湖。他将我送到教师公寓楼下,这才与我客气地道别。
我没有直接上楼回房,而是沿着外廊往校区内的其他教学楼建筑群那儿走。我已经丧失睡眠二十多年,晚上大把大把的时间都能加以利用,比起回屋闲得发慌,更倾向于整日整夜呆在观测台工作,让他一路走在前面,送我到楼下,只是顺着他的心思而已,我习惯顺着他,让他走在前面、跟着他身后了,他这个人在乎脸面虚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都顺着他,不去计较不去说,到现在其实我也没改过来,偶尔就会进入过去时状态。当然了,就拿今天来说,他并不知道我丧失睡眠、夜间换了别的状态这件事。他不知道我很多事,我曾经没计较也没说,现在也没必要说。没什么用。
走在半路上,衣兜中手机震动。
【Mr.Malfoy@ 20:50pm
得知你去约会我感觉很奇怪,即使那不是真正的约会。】
我愣了一下,犹豫着回复道:【我明白,我不确定该不该告诉你。】
【Mr.Malfoy@ 20:51pm
我算是破坏气氛了对吧。】
很快第二条便发了过来,我望着他的遣词造句哑然失笑,拇指大动,迅速回复。
【CherylWDarling@ 20:51pm
你没有。】
【Mr.Malfoy@ 20:51pm
我有。】
【CherylWDarling@ 20:52pm
如果照你这么说,我也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气氛。我根本不该对你说追悼会,你有你自己的考量……我的邀请非常唐突。】
我被他的讯息弄得无心前进,站在路灯下,迅速逐条回复。他每一条都很快,直到我也跟他为了唐突破坏气氛而互相抱歉,他的回复稍稍变慢了些,对话气泡中的三个圆点闪烁了十几秒才发过来。
【Mr.Malfoy@ 20:53pm
这不一样。】
我皱起眉,盯着手机屏幕上,有些无语。
于是我抬起头,仰望着惨白的残月,叹了口气,升腾的水汽在眼前飘散,像是抓不住的旧梦。我想了想,终于决定要如何宽慰他。
【CherylWDarling@ 20:54pm
但我们现在的关系也很好不是吗?】
我紧紧盯着屏幕,紧紧盯着那三个闪烁不停的圆点,好像被红绿灯堵在路上无奈又迫切的司机,车水马龙的流量之中,它就是怎么也不放行。
我盯了好久,盯得莹白的屏幕在昏黄的路灯下镜面反射得我眼睛痛,马尔福还在打字。我甚至开始揣测他是不是要说一番长篇大论来……如果是的话,那他又会说什么呢?为什么要说那么多呢?明明这只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意识到我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也决定放弃了,我将冻得冰凉的手机揣了回去,继续向前走,前面不远就是教学楼入口,我要先回院长办公室拿点东西,再去观测台。就在我刚准备踏进教学楼的时候,手机久违地震了一下。我望着锁屏界面上马尔福的回复只有短短三个字,根本无需解锁查看。
【Mr.Malfoy@ 21:01pm
对,非常好。】
我眯起眼,甩了甩头,试图将疑惑从脑海里赶出去。
我加快了些脚步,抖落来时肩上的落雪,跺跺脚,走进主教学楼,顺着礼堂拐角尽头的楼梯下到地下一楼。由于临近赫奇帕奇休息室和学生宿舍的缘故,整个地下一楼除了长廊这一条通路,夜间都是漆黑一片的,虽然今天是周末,也远远没到学校的宵禁时间,但我所管辖的赫奇帕奇学院一向都要比其他学院在恪守规矩方面要严格对待双倍,除非申请过特殊情况,不然十点钟直接闭门落锁,连只老鼠都进不去里面,无论寒暑周末,都是如此。因此没人在违反宵禁的相关规定上给学院扣过一次分数。
现在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差不多回来,我隔着一排敦敦的圆木桶和伪装成圆木桶盖的休息室入口,趴在墙边听着底下的动静。休息室里静悄悄的,没人大晚上喧哗嬉闹。
回屋了就好,先容许你们在屋里闹上几个小时,等半夜我再来查寝,看哪个臭小子还敢不好好休息躲在被窝里打游戏!
我露出安心的浅笑,转身后退到不远处的院长办公室,正准备拿出钥匙开门,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用气音悄声喊我的名字:“谢丽尔,谢丽尔!快过来!”
我放下钥匙,循声走去:“怎么了,露芙金女士?”
悄声喊我的这位画中女士正是史上第一位女性魔法部部长,来自赫奇帕奇的阿特米希亚·露芙金女士。在我当上院长后不久以前的校友送了很多知名画家出品的肖像画,其中这幅部长女士埋头理政的油画我十分喜爱,可能是因为我儿时得到的第一张巧克力蛙巫师卡片就是她,我还有一个可以活动关节的小娃娃,后来我决定把她挂在我办公室门边的墙上,斜对着公共休息室入口和长廊。虽然她多半时候都以画中伏案的形象示人,不经常搭理人,也不到处串门,可实际上她是我的好帮手。经常从其他到她这儿的画中人口中打探消息,发挥政坛风云人物的手腕,还起到了监督学生的作用。当她呼唤我的时候,我的心就被提起来了。
她没说话,一双宝石般的绿眼睛不住地往走廊的另一头瞟。她伸出手,指向的地方同样鸦雀无声,漆黑一片,我知道那里是早已空无一人还上了锁的厨房。家养小精灵早就下班了,谁会在厨房呢,难道是饿了偷吃东西?
我会意,同样没有发出声音,脚步放得跟猫一样轻巧,我走过休息室入口,走过第二个楼梯间,随着与厨房的距离缩短,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清晰,那里并非全然安静,压抑着的女孩的甜腻呢喃零零碎碎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心里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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