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中回来之后,梁雁换了件常服,料子柔软,款式宽松,整个人的气质也柔软了下来。
“奴婢总觉得,昭平长公主那眼神怪怪的,看得人心里发毛,肯定又在想法子作妖了。”夏竹拨弄了下炉里的香饼,淡淡的清香在屋里散开。
“那又有什么办法?脑子长在她身上,谁也没办法让她不去想。”春茗奉上茶,接道。
“我就是搞不明白,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一直要针对殿下,真是从小就心术不正。”夏竹嘟哝道。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我还以为你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往心里去呢。”梁雁好笑道。
“殿下这话真是,说得好像我是一头小猪呢。”夏竹瘪了瘪嘴,眼神幽怨,佯怒道。
“可不是只小猪吗?前些日子贪嘴,吃得小肚子都鼓起来了,你可别说,摸上去软软的呢。”春茗笑着揭了她的底。
夏竹一时间被两人“针对”,左右为难,甩了甩袖子:“好端端的,怎么就说起我来了?”
梁雁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斜倚在靠椅上,手心里也渐渐多了点暖气,蔓延到心里:“好好好,不说你,也不提她了。”
“就是,提那些烦心的事做什么?”春茗附和道。
今日在宫中,除了沈贵妃那句蠢话,以及昭平不痛不痒的几句针对,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
梁雁久违地见到了皇后挺直腰板没有半点退缩之意,只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对了,今日,他可有做些什么?”梁雁忽然问。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到江清晏,也许是因为最近总是听见人提起他吧。
“谁?”夏竹不解。
春茗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她一眼,眉毛挑起:“还能有谁?自然是江大将军了。”
“喔~”夏竹恍然大悟。
梁雁:“……”
“对了,还没来得及告诉长公主呢,今日门房又收到了江大将军送来的东西。”夏竹眼角弯弯地笑了起来,弯成小月牙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狡黠与调侃。
梁雁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江清晏还真的又开始了。
“不是前几日才送了一幅画吗?这回又是怎么了?”梁雁疑惑,“不会又是干了什么会惹我生气的事了吧?”
不怪她总往不好的方向想,实在是江清晏前科累累,因而梁雁每次一收到他的“赔礼”,就怀疑他又做了什么。
“应、应该不会吧,听观言说,江大将军这几日都在忙着处理积压下来的旧事,应该不会有工夫捣乱吧?”夏竹犹豫道。
“那可说不好,”梁雁顿了顿,“这次送了什么?”
“是一支簪子,奴婢这就拿来给长公主看看。”夏竹说完,匆匆行了个礼,便踩着碎步出去了。
簪子?梁雁微微诧异,江清晏送与她的东西,向来都是书画珍宝之类的赏玩之物,首饰倒是第一次。
梁雁略等了等,没过多久,夏竹便捧着一件长长的小盒子走来了,盒子外表简朴,除了些纹路,没有多余的装饰。
梁雁接过来,拨开暗扣,一柄银簪静静地躺在盒中的绸缎上,尾端是一朵镶了玉的并蒂莲,两道细细的坠子从莲心的花蕊上延展而出,出落成水滴状。
的确精致好看,只不过,一想到这是江清晏送来的,梁雁几乎都能想象得出他拿着簪子时,那副风流的纨绔样,连说的话都能大致猜得出来,肯定是什么“银簪配美人,实在是赏心悦目,若是美人愿意笑上一笑,那我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也不知他到底跟多少姑娘说过这种唐突的话,才能这么熟练。梁雁轻哼一声,脸颊微红,不知是气恼还是羞涩。
*
另一边,江清晏忙完了手上的事务,总算得了闲暇,抬眼朝窗外望去,已经是夕阳西下的光景了。
这个时间,梁雁也差不多早该回府了,江清晏这么想着,状若无意地问:“东西可有送过去?”
观言在旁侍立已久,闻言连忙道:“是,午后便给长公主送去了,长公主也已经看到了。”
“哦,”江清晏起身,踱了两步,又问,“她这次可有再说什么?”
之前的书画算是赔礼,也算是顺便跟韩文远较一下劲,宣示主权。而这次,就算是想要讨她欢心了。
只是江清晏从来没有追求别人的经验,也不知道具体该如何做,只好先从最简单直接的入手——送首饰。
他想了好久,才选下了这支并蒂莲簪子,是当年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而母亲把它留给了自己。
江清晏还记得父亲跟自己说起这件事时,杀伐果断的大将军眼里难得流露出一点温情,说起当年母亲怀孕时,靠在他的臂弯里,说若是生个女儿,便在她及笄时,把这支簪子给她戴上,若是生个儿子,便让他送给未来的妻。
江清晏一想,这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江清晏踱步走到了窗口,望着已经长出了新芽的树梢,思绪渐渐飘了起来:她收到簪子时,会是什么表情?心里会想些什么?
江清晏想象着,她对自己心有好感,那么收到簪子,一定半是欣喜半是娇羞,不过以她的性子,一定不会明着说喜欢、高兴,而一定是嘴上说着嫌弃,心里却惊喜。
江清晏越想越丰富,脸上也不知不觉露出了点笑意,然而,观言的声音传到耳边,欲言又止地含糊道:“收到礼物,长公主自然是高兴的。”
江清晏飘浮在半空的心缓缓落下,他转过头,看向低头不敢看他脸色的观言,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你就直说吧。”
他又不是那种不愿直面现实的懦夫,他送了东西,再不济长公主也会领情道谢,虽然达不到预想的效果,但也不至于无法接受。大不了他再想法子,多讨一讨长公主的欢心就是了。
观言听了这话,知道江清晏是上对这事了心,一定要问个清楚了,也不敢再含糊:“长公主说,将军若是为了春猎之事‘打点’,大可不必,若不是,那就更不必了,尤其还是簪子,免得让人觉得将军‘别有用心’。”
江清晏:“……”
江清晏先是一愣,而后问:“春猎?打点?”
他的确是“别有用心”,只不过,春猎之事又是从何说起?
“将军不记得了吗?您之前与皇上定下了赌约,春猎上谁更胜一筹,便可向对方提一个要求。”观言提醒道。
江清晏:“……”
江清晏沉默了,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而后恍然想了起来,似乎的确是有过这么一件事,当初是什么情形来着?
对了,就在自己胜券在握,思考着要提什么要求时,梁雁的马忽然受惊,疯了似的跑向了深林里,自己匆忙追去,却发现只是做戏一场,他们兄妹俩联合策划,又坑了自己一回。
不用多说,等他回来,自己的猎物少了一半,自然是没能胜过梁熠宁。当时他脸色阴沉得吓人,不是气自己又一次上当受骗,而是气梁雁用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想到这里,江清晏脸色微沉,当时的暴怒和后怕仿佛又重现了一次。
“将军您可别生气,长公主说话不就是这么个味吗?心里高兴也偏要嘴毒一点,您不是最清楚的吗?”观言见势不妙,连忙开口劝解,心里也是奇怪,这两位祖宗斗嘴的时候,什么狠话没说过?可他从未见过江清晏对梁雁生气,更别说现在这种吓人的脸色了,这是怎么了?
“她倒是提醒了我,还有这回事。”江清晏没有理会他,眼里的怒气褪去,脸色却依旧不太好。
他不想让她再敢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却也不想用力过猛吓着她,到底怎么做,的确是要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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