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茶楼

    隔日是个大晴天,暖阳高照,晴空万里,没有半点乌云。

    梁雁早早地起来,坐在梳妆台边,秋月手巧地为她绾起发髻,戴上钗环,镜中之人明眸流转,带着几分少女的清新秀丽,宛若初入凡尘的天仙。

    “长公主,今日天气这么好,可要出门走走?”秋月比划着手中的发簪,柔声问道。

    “就这个吧。”梁雁微微颔首,阳光的碎末洒在她的侧脸和睫毛上,配上镶金的发簪,更显得光彩照人。

    秋月闻言,手巧地将发簪戴好,扶正,赞叹道:“长公主可真是怎么看都好看。”

    “你就别拍我马屁了。”梁雁笑了笑,嘴上这么说,心情却是更好了点,“既然外面大好春色,再闲在府中岂不是辜负,就依你说的,出门走走吧。”

    长公主府的下人们都是精挑细选上来的,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工夫,出门的东西便准备妥当了。梁雁戴上帷帽,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车宽敞大气,物件一应俱全,又有着长公主府的标志,闲人避让。

    因为是出来散心逛街,马车开得不急,平平稳稳的,连案上刚倒好的茶水都没有被惊动,梁雁抬手掀起车帘的一角,从缝隙里往外看去。

    道路两旁行人不绝,挑着扁担的小商小贩拖长了声音吆喝着,别有一番趣味,是处处都有规矩,一板一眼的宫中不曾有过的。

    然而,长公主出门,毕竟与寻常人家的女子不同,皇家的威严与矜贵使然,路边简陋的小商小铺还是去不得的,唯有贵阁雅间,才可勉强一坐。

    马车悠悠地往前开着,等候着长公主的指令。梁雁微微思索,衣服首饰她从来不缺,宫中赏赐不断,有什么好东西都不会少了她的一份,这么些年积攒下来,没穿过没用过的都可以摆满几间屋子,再说,宫里的东西,无论是材质还是款式,抑或是工艺,都是坊间远远比不上的,没必要也没兴趣再逛。

    那还有什么可逛的呢?梁雁眉头微蹙,有些犹豫。

    她出身皇家,又生来就是最尊贵的几人之一,财富、权势,旁人经营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东西,于她而言却都是与生俱来,唾手可得的。

    儿时,她也有思考过,命运是不是真的有偏心,有人生来锦衣华服,有人却终其一生穷困潦倒,她所拥有的一切,是不是可以心安理得?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而言,实在是太过深奥,然而她苦着小脸,坐在池边沉思的模样却是让另一位“闲人”看在了眼里。

    彼时的江清晏不过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却负手踱步而来,听了她的疑惑,故作老成地压低了声线:“在命运面前谈公正,本就荒谬。你想到生来贫富有别,又是否想到生来资质有别?”

    “有人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有人天资愚钝,难有造化。这又要同谁说理去?”江清晏面带笑意,像是嘲弄天意,又像是傲然不屈。

    他也不在乎小小的梁雁是不是能听得懂,自语道:“上天给我选定了这一条路,可怎么走却是我说了算,就算未来是悬崖绝境,我也要另辟蹊径,逍遥自在。”

    当年的她似懂非懂地仰望他的身姿,然而,那份不惧天命的傲然之气却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塑造了后来的她。

    让她能够没有动摇,没有犹豫地走向自己认定的未来。

    “咦,那不是昭平长公主吗?”夏竹忽然出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梁雁顺着她所言的方向看去,果然,身姿纤细,衣着淡雅,间或掩唇轻咳两声,不是昭平又是谁?

    “她大病初愈,跑到这里做什么?”梁雁目送着她走进了茶楼,被掌柜的迎上了二楼雅间。

    “兴许只是见天色好,出来透透气。”秋月笑道,“这茶楼里说书的老先生可有名了,许多人都慕名远来呢。”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进去听听吧。”梁雁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秋月却神色如常,点头称是,没有半点异常。

    **

    梁雁走进了茶楼,掌柜的见多了大人物,热络地笑脸相迎,拍马屁的话信口而来:“熙和长公主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快请上楼,快请上楼。”

    梁雁听多了这种话,面无波澜,扶着夏竹的手臂,跟在后面进了雅间。

    她印象里,这间茶楼的背后是冯家,先帝的五皇子生母,惠王太妃的娘家。

    不过,皇兄继位之时,惠王还年幼,没有表现出一点争抢之心,冯家也是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后来依先帝遗诏,惠王便早早地和太妃一同去了封地,除了过年过节的礼,这几年也没有什么动静。

    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昭平真的只是来喝喝茶,听听书罢了。

    梁雁透过帷幕看向楼下台子上的说书老先生,老先生神采飞扬,正说着已经故去的江老将军,江清晏的父亲当年征战的故事。

    梁雁对江老将军的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常年出征,威名赫赫,父皇一提起江老将军,又是心忧又是无奈。

    随后不久,江清晏便被接入了宫中,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然心里明白,这既是照拂,又是震慑。不过,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江清晏没有苦大仇深,没有唯唯诺诺,而是在众位皇子面前,混得风生水起,身为“人质”,却没有刻意隐藏实力。

    也正是他年少轻狂的模样,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她的。

    **

    另一边,昭平坐在雅间内,饮了一口清茶,与掌柜的相对而坐。

    掌柜的收敛了些脸上迎客的喜气,只微微弯着眼角,眼角的笑纹让他看上去老实憨厚:“小的不明白殿下在说些什么,不瞒殿下说,我们也只是给人干活的,殿下别为难我们。”

    “你不愿跟我透底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你只管把这封信交给这茶楼的主人吧。”昭平闻言毫不意外,淡淡地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朝对面推过去一点。

    掌柜的一脸为难,昭平没再看他,行事颇有些利落高冷之风,转身离开了茶楼。

    直等昭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掌柜的才收起脸上的为难之色,伸手拿起了那封信,冷哼一声,不屑地低语道:“尊称你一声殿下,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想要峰回路转给自己找个出路,就怕最后反而弄巧成拙。”掌柜的无所谓地把信往袖里一揣,变脸似的摆出笑意,又去招呼其他贵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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