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源熄了柜子上的灯，躺下，合上眼睛。
旁人看着会以为他睡着了。
实则不然。他开始检查这具身体的记忆，以及经脉情况。
原身小雀是被人牙子卖到这赵府里头来的，起先卖来的时候是没有名字的。她的父亲是世俗里的穷酸读书人，娘亲死的早，家里又清贫，于是穷困潦倒的书生把她卖给了人牙子。
后来就起名叫小雀了。
干的是府里头最低贱的杂役活，挨饿受累不说，还要经常忍受打骂。这就导致了后来身子底很虚，小小年纪，内里有不少暗伤。
太虚了……甚至无法承受得起任何灵药的滋补。
凝气丹对于大部分人来讲是个好东西，可是这副身体一旦服用，只会适得其反，甚至经脉俱裂。她的经脉脆的就像刚刚用火烤过的树皮一样，外界稍加刺激，就会四分五裂。
这种情况和当年的他是不太相同的。虽然同样是杂役，同样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可当年的陆源恢复力是相当强悍的，对于各种灵药的容纳力自然也高。
那么就必须下一番功夫去调养这个身体了，增强体质。
他的心底已经拟出一套计划。想罢，他翻了个身，准备休息了。
小画的声音从边上的床铺传来：“小雀姐姐？”她声音不敢太大，细声细气。
陆源又翻个身对着这丫头。她的神态和受惊的麻雀似的，若是声音大了点，想必也会吓着她。小画还没有睡觉，她坐起身，手上拿着一卷书。
她左右看看，在确认另外两人都睡着以后，把书小心递过来。那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甚至来路不明，不能被瞧见。
陆源接过，上面写着《练气卷》，这是修炼者们入门使用的书籍。对于杂役们来说，已经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了。
他抬头去看小画。
小画揉了揉衣角，有些怯怯地说：“也许你能用得上，之前的事情我听说了，他们都说少爷逼着你两个月修炼到练气两层。可是这太难了……希望能够帮到你一些吧。”
她说完，又瞅了瞅旁边睡着的大画。大画睡的很熟，呼吸绵长。
她松了口气，抚了抚心口，“姐姐睡着了，你不用担心别人知道的。”
陆源垂下眼睑，舒展开脸色，“这本书是谁给你的？”
小画说：“是药房的白先生。”
陆源不动声色问：“哪个白先生？”
小画虽然不解他为何问的这样细，还是继续说：“白先生是药房里最年轻的医师，他们家族世代都负责制药一事的。白先生心肠软，我去求他，他便把这书给了我了。”
“我把你的事情告诉了白先生，他很乐意帮上一些忙。”
白先生……白篍。
原来是她么，陆源心里越听越惊，越发肯定了对方的身份——前世的红颜知己之一，白篍。
在他还是杂役的时候，管事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罚他去荒山上狩猎。可是那是很凶险的一件事情，山上除了普通的野兽，还会有那些强悍的凶兽。
他几乎命丧黄泉。
有药师背着药囊经过，手中杵着的绿竹杖将扑来的狰狞巨兽一分为二。她自称是药房的药师，这也是他们的第一次交集。
现在可以确认的一点是，连白篍都变成了男性。
实在是荒谬到难以置信。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陆源也不得不慢慢消化这样的消息。连白篍都……那么其他人呢？陆冰凉也是这样吗？看来这个世界的偏差和之前并不止一点。
·
百剑门禁地，荒谷。
月色倾泻而下，与山崖上的瀑布交相辉映。山崖高百尺，瀑布宽数丈，水流激荡，声如龙吟。
其中蕴含的力道足以磨碎任何石料，即使将一头山间凶兽放来这瀑布之下，也不见得能幸存。
可瀑布下端坐了一人。
朴素衣料的年轻人，黑发披散，明明是披头散发，可是偏偏透出一股仙风道骨的意味来。
他的骨相生的极美，匀称俊秀，只要一眼就能从人群将他认出。这已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皮囊了，或许会有人生的比他更光彩照人，可真正站在一起，便是云泥之别。
白云宗有一术士，精通相面之术，来访百剑门之时，见到此子，不由大呼：道法之相！人中龙凤！
那术士心高气傲惯了，便是门内长老他也不愿予以目光，可这次却生生惊掉了众人的眼球。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偏偏他陆冰凉能得您青眼？陆冰凉不过药田一采药弟子，天资愚钝，哪里值得这番评价？！
可在术士做出评价区区半年后，陆冰凉的实力突飞猛进，以一种强硬而霸道的方式出现在了各宗的视线里。
如果说陆冰凉是一把刀，那也是最锋利的。
陆冰凉打坐于瀑布下，双目微阖，悄无声息。水流冲刷到他的肩头，胸膛，膝盖，没有让他的骨头弯折半分，就连他身上的素衣也是干燥的。
可灵力运用自如，甚至防护自身，那是金丹才有的境界。
——陆冰凉现在只是筑基。
倒是没有跨境界，仔细观察，陆冰凉的肩膀会湿润一小刻，可下一秒就会干燥起来。就是说，他在不断使用最低级的干燥术将身体烘干，使得身体长时间保持一种干燥的状态。
这样的事情说起来简单，可要做到却太难了。
在并不成熟的筑基阶段，不间断使用颇耗灵力的术法，那需要的灵力堪称恐怖。
“不愧是后辈第一人，冰凉倒真是让我大吃一惊。”蓝白衣袍的长须老者从岸上走来，面上露出赞许之意。
陆冰凉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倒不是冷漠，只是他并没有心思去关注别的事情。
他回道：“三长老。”
老者似乎并不觉得他这番举动有些无礼，反而颇为关切的问道：“感觉如何了？最近是否有所悟，有所得？”
陆冰凉答：“很好。”
这样的回答，那就是一切顺利了。
三长老说：“若你愿意去那秘境，自然是我百剑门拔得头筹。”他非常有这样的自信，因为陆冰凉只有一个，他不相信这时候还能突然跳出个比陆冰凉还妖孽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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