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月色太好,也许是梅花沁人心,苏瑾之选择将这本书送个了谢景行。
谢景行仔细翻阅,才发觉这是一本志怪小说,他先前看的那篇是序,后面是一篇篇异谈。
序中写道:情者,心之始也,情动而心生。其韧如蒲苇,喜怒哀乐为之系;又坚比金石,生老病死弗能移。
此情可感天地,动鬼神。逐大道者视之为劫。
然情可为劫乎?
夫大道非无情也,何欲求大道者乃欲无情耶?
是迷途也。
何谓大道非无情者?
人各有道。有终生与道无缘者,有入定即悟道者。
悟道者既能悟道,与道和也。
道既与人和,此道无情耶?
人之道属人,大道属众生。
大道生天地,天地生万物。日月往来,不可即焉;草木枯荣,不可转焉;岁即往矣,不可追焉。
然日月盈亏而不缺,万物消长而不绝,春秋代序而不歇。此有情耶?无情耶?
是以情不为劫,人视之为劫,劫乃成。
后面的便是一篇篇关乎情爱的小说。
谢景行却不甚赞同。
情劫涉及男女之情,却一般与其他情无关。除非有修无情道者,才要斩断亲情友情爱情,其他修士都七情聚在,只是很单薄,大多数绝的仅仅只有男女之情。
只因君子之交可淡如水,男女之情却烈如火,轻易沾不得。
这篇序却把男女情爱与其他情混为一谈,有些不妥。
然果真如此么?
谢景行还是生出一点疑问,便往下翻看。
第一篇讲的是仙界有白玉京,白玉京京主是天生仙人,算出来自己将有一劫。
他便忍不住去看此人,之后又将之接到白玉京。
最后堕入凡尘,万劫不复。
第二三篇在谢景行看来有些不可理解,便翻到最后一篇。
最后一篇只有开篇一句,后面的破损不堪。
开篇如此写道:有仙人从九天之上俯瞰尘寰,见有一人立于花间,从此情生劫起。
谢景行不太赞同书中的道理,却无法否认其中有大道至言,甚至使他得到了大道馈赠。
可以想见这书的作者“顾行之”是何等人物,可惜无缘一见。
想到此,谢景行罕见地叹息一声。
苏瑾之听到了这声叹息,望了过来。
他的目光如此幽深,望不见底。
轰隆一声,外面开始下雨,雨中夹雪。
谢景行走了出去。
阿宁还在外面站在,他在看那盆花。
那盆花慢慢发芽,新芽已经有手指头大小了。
虽然长得很慢,到底还是活过来了。
雨下大了,谢景行便收了花盆,带着阿宁走进另一间屋子。
苏瑾之看不见阿宁,谢景行便没有提过,只等这个生魂恢复记忆,送他回去。
谢景行时常与阿宁论道,阿宁虽然混沌,却比一般人对道的感知要敏锐得多。
在谢景行说的时候,他认真倾听,时不时也会说上一两句。
这般下来,阿宁身上的灵光更加明显,想必短时间内不会消散。
但这样并非长久之事,谢景行几次试探,苏瑾之都不肯说,想必是宁微之事关系重大。
若是这事关系重大,苏瑾之不能说,出去后也恐怕无法轻易得到关于宁微的消息。
还是得想办法。
谢景行如是想到,慢慢走回了苏瑾之所在的屋子。
苏瑾之在画画,谢景行经常见到苏瑾之弹琴,却是第一次见到他画画。
这张画形神兼备,可以称得上巧夺天工,画上的人几乎要从画上走出,如果画上的人真的是他谢景行的话。
苏瑾之每次弹琴都在怀人,这画也是如此。
画上的人的衣服是谢景行的衣服,神态却不是他有的神态。
这画画的是“行之”。
谢景行这般想到,目光又在这画上扫过。
突然,他目光一凝。
不对,这画画的确实是他,是谢景行想象中自己的样子。
虽然他没有记忆,却觉得自己不该是这般,应当更洒脱肆意一些。
画上的谢景行含笑而立,温润中又带着锋芒。
正是谢景行在寻求的真我。
他转头看向苏瑾之,便见苏瑾之笑意温软。
他以往眉目间时常带着郁色,少有如现在这般平和。
明明深处室中,却如白云在衣。
谢景行神情也柔和下来,一丝愧意一闪而逝。他不该带着成见看人,。
随后便真心实意的说道:“多谢,我很喜欢。”
苏瑾之道:“你喜欢就行,不过这画还未完成,要晚些时日才能给你。”
谢景行自觉这画已经尽善尽美,便想着还差在哪里,却想不出来。
苏瑾之并不明说,只道:“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谢景行没等到画画好,就等到苏瑾之遭遇刺客的场景。
安逸了许久,谢景行才恍然惊觉,这时间并非一直都是如此安逸,世人也并非都是无害的。
谢景行只能触碰到苏瑾之,触摸不到他人,无法拖住刺客,只能带着苏瑾之逃走,来不及去管那刺客看到苏瑾之凭空飞走会作何感想。
苏瑾之口吐鲜血,那鲜血落下,染红了谢景行的衣襟。
他是在外面遇刺,能拖到回来已是不易,早就被刺客刺中了一剑。
谢景行越飞越快,却不知要飞往何处。
直到眼前景色变幻,他才发觉,自己竟出了那座宅子
。
但他此时顾不上这些了,既然能出来,就要去找大夫。
谢景行低头问道:“这附近哪里有大夫?”
苏瑾之虚弱地说道:“往东走。”
幸好一路上没有什么人,谢景行带着苏瑾之一路往东,很快看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上书“苏府”二字。
苏瑾之远远看见自己的府邸,就让谢景行将他放下,艰难地走过去。
他并不想让旁人知道谢景行的存在。
谢景行也知道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会对苏瑾之有影响,便陪着他一部部走回去。
苏瑾之走近的时候,很快就有人看见,连忙扑上来接住他,大惊失色道:“快叫大夫,少爷中剑了。”
谢景行感到,随着这一喊声,四周有不同的人动了,又飞快隐没。
而府中有人连忙迎出来,来人谢景行还记得,正是那日与苏瑾之一同看见自己的方子瑜。
不过现下,方子瑜看不见他,只能看见苏瑾之一身血的凄惨模样。
他很快安排好下人前来伺候,并飞快的叫来大夫。
苏瑾之却强撑着让他们都出去。
方子瑜不知他是合意,一脸不赞同,却在苏瑾之的眼神下退了出去。
谢景行知道他是有话对自己说,便倾身过来,同时施法让外界暂时听不到这屋里的声音。
苏瑾之却从怀中掏出一幅画。
那画却已被血染透了。
苏瑾之慢慢在谢景行面前打开它,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还差一枝梅花,我还没想好如何去画那枝梅花,不过现在不用了。”
鲜血染透的地方隐约是一枝梅花的形状,然而颜料可保持长时间的鲜艳,鲜血却会在短时间内变成锈色,这样鲜红刺目的颜色很快就会消去,况且这样的红色也不适合梅花。
这幅画毁了。
谢景行却说道:“既然这幅毁了,再画一幅便是。”
苏瑾之不语。
谢景行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撑不下去,然而谢景行能救他一次,就能救他第二次。
他能看到苏瑾之身上的生机未尽,浓浓紫气未散,那一缕仙缘也还在。
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死在这里。
他便说道:“你不会死的。”
苏瑾之听了他的话,眼眸微亮,说道:“我答应带你出来,这么久才做到,先前还以为会更久。”
说到此处,他面有惭色。
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缓缓开口:“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宁微的事吗?我现在告诉你,宁微是先太子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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