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038章

    江敬武表现的越是慌乱, 张氏越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实话。

    光是一个蜚蜚, 都够他愁的了, 现在又加上柏秋, 真怕他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来, 宁大夫也是有所顾忌,才不打算告诉他。

    “您可别瞒我。”江敬武说道, “不然我亲自找他问去。”

    “这些年你一直托人弄清柏秋的身世,眼下可有线索?”张氏却并没有明说, 而是拉着他, 语重心长道,“你莫要着急,此事重点不在蜚蜚, 而在柏秋。”

    江敬武想起之前探听到的消息。

    十几年来,除了那个模棱两可的太傅之女,并无其他线索。便摇了摇头,说道:“乱七八糟的传闻听了不少,当不得真。”

    见他神色缓和许多, 张氏松开了他,转而捶捶酸痛的腿, 试探道:“那你们还想继续找下去吗?”

    “秋儿的意思,是不大想找了。”江敬武想到那天柏秋的回答, 有些心疼,“现在想来,西营县一向太平, 没出过什么打家劫舍的事儿,当年她却伤的那么重,此事必不简单。”

    张氏赞同地拍了拍大腿,松了口气似的。

    “那就好。”张氏说,“那我才好实话同你说。宁大夫也没说别的,只告诉我:蜚蜚早些年之所以呆呆傻傻,是因为胎毒过盛。”

    胎毒?江敬武表情凝重,心中划过阵阵酸楚之感。

    柏秋怀蜚蜚的时候,状态非常不好,可以说是他们此生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八个多月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

    早产,小丫头却顽强的很。

    虽然呼吸微弱,甚至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但有鼻子有眼的,他实在是不舍得,求着大夫定要保她。

    可所有人都以为这孩子养不活。

    被人说的多了,小名干脆就取了“蜚蜚”二字。

    好在小丫头生在三月份,天气不冷不热的,既不缺吃的,又距离农忙还有一段时间,一家人轮换着看护,在她两岁之前,一刻没离过人。

    当真是毫不容易才给拉扯到大。

    也是经历了那几个月之后,江敬武才真正感受到生产对女人来说有多凶险,之后就格外注意,舍不得再让柏秋怀孕。

    “不光是蜚蜚,你哪一个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都不好伺候。”张氏回忆道,“双胞胎小时候,成天这个病那个病的,特别难。两个孩子能有现在这样的健康,简直是祖宗保佑。”

    江敬武那会儿刚到郡里没多久,正忙得脚不沾,柏秋又很少在信里提及这些,而随着孩子长大,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所以他并不知道几个皮猴子还有这么脆弱的阶段。

    越想,越觉得亏欠妻儿和老母亲,暗暗发誓,以后定要好好弥补他们!

    “本来我以为,头一胎嘛,身子骨弱些也正常,可后来一个一个的,全都那样。”张氏说,“我就以为是柏秋身子骨弱。怀蜚蜚的时候可劲儿给她补,结果就补出事了……”

    “宁大夫刚刚还说了,正是因为身子过弱,才不能大补。”张氏不住摇头,“那会儿怎么懂这些?今天他说了我才知道。”

    江敬武连忙问:“那蜚蜚现在如何?”

    “能跑能跳,小嘴儿一天叭叭的,显然是渐渐好了。”张氏说道,“宁大夫说了,此毒并不致命,只蜚蜚本身底子差,才会如此。”

    话虽然这么说,江敬武却不太放心:“您没哄我罢?若真的没什么大碍,他为什么不告诉我,非要跟您说?”

    剔他一眼,张氏道:“就你关心女儿,难道蜚蜚不是我孙女儿?真有事儿我能不着急?”

    得了老娘一顿骂,江敬武才相信是自己多心了,便可怜巴巴地望着张氏,等她给自己解答疑惑。

    “起先,宁大夫以为给柏秋下毒的人,是咱们家其中的谁。”她说,“毕竟前几个孩子都好好的,单蜚蜚跟个瓷娃娃似的金贵,他便以为柏秋是在怀蜚蜚的时候才着的道儿。”

    张氏同他解释:“因他不确定,所以先找我盘问一场,免得跟你们说了之后,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的确,他并不完全清楚几个孩子刚出生时的情况,若宁大夫直接问他,光凭自己的印象,定然会有所怀疑。

    而张氏常年在家,对她们妯娌、孩子们的事情都了若指掌,问她才是最保险的。

    “老二,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有委屈。”张氏拍拍他的手,“但你老娘用性命跟你担保,家里绝没人敢干这种事儿!柏秋也确确实实是从第一胎开始就是这样的。”

    江敬武沉吟着,没说话。

    张氏就继续说道:“所以我才问你:救下柏秋之时,她有没有中毒——那时候,她也才十几岁,什么人要这样害她?”

    “你好好想想。”张氏道,“如你方才所说,西营县一向太平,并无响马贼寇。可她既中毒,又重伤。对方这是下了死手啊!若无深仇大恨,何至于此?”

    这也是江敬武所一直怀疑的。

    “别找了。”张氏提醒道,“像现在这样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不是很好吗?若当初作孽的人发现她还活着……后果不堪设想!”

    话说到这份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想阿瑾那孩子才六岁,就已经给磨练成这样了,可见高门大院何其凶险。

    “我明白。”江敬武说,“本也不打算找了,起初只觉得是家里人不亲,女儿失踪了十几年都没有再打探一下。现在想来,这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张氏感慨道:“是啊,一晃都十几年了。”

    母子俩又说了些话,各自打消了些心中的疑虑。

    江敬武回到西屋的时候,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他实在不舍,挨个看的仔仔细细,恐下次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长大了。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作为父亲,他也想多多陪伴他们,见证他们一点一滴的成长,可同时,又必须要为他们的将来做打算。

    ——现在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给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

    而他也只能保证,自己尽量不缺席他们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阶段,其余的,也不做奢求了。

    -

    第二天一早,江敬武启程回郡里。

    两地离的并不算远,可也要先到县里,再走水路,满打满算要两天才能到。

    柏秋也舍不得他,难得表现出几分热情来,一个劲儿送他。眼看着都送到村口了,她还不想回去,江敬武便停了下来,同她惜别。

    “春种的时候我会回来。”江敬武捧着她的脸,“常写信,平时别太累。”

    柏秋乖乖的点头,摩挲着他的手腕,视线紧锁着他英武的眉眼,显然是不想让他离开。

    两人成婚都十多年了,却始终如热恋时那般亲密无间。

    “回去罢。”江敬武克制地揉了一把她纤直的后颈,目光灼灼,“记得想我。”

    旁边还有人等着。

    对方今天到县里有点事情,借里正家的马车用,刚好捎江敬武一程。

    两人也不好太黏糊,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

    柏秋回去之后,天刚蒙蒙亮,孩子们接二连三醒了过来,得知阿爹已经动身,一个个都有些失落,早饭都没心情吃。

    阿爹不在家,建房子的重任他们就自觉担了起来。

    虽然大伯和四叔常去看,但几个孩子还是一天都没有缺席,想要亲眼见证新房子的落成。

    阿森好奇心重,终日缠着江三伏问东问西,把建房子的方法学了七七八八。

    有天抓到了一只□□,还用泥块专门给它盖了间小房子。

    嫌不够漂亮,就在上面戳了片大树叶,越看越满意。但里面的住户似乎不太喜欢,当晚就逃跑了。

    逃跑之前还踹翻了屋顶。

    孩子们将新房子当成了玩乐的地方,每天一吃完饭就跑过去玩。

    阿瑾也渐渐习惯这种状态,不要他们去喊,就主动在这儿和他们汇合。

    一晃两个月过去。

    光秃秃的地基变成了矮墙,又很快变成了高墙;屋前空地上的伐木被晾干,被搭成牢固的梁木,吊上屋脊;黑色的瓦片贴上、雕花精致的窗棂钉进被刷成白色的窗框里……

    孩子们亲眼见证了新房子是如何搭建而成的,成就感溢于言表。

    其中,外墙的颜色、窗户的雕花、门前的石狮子都是阿瑾给提的意见,采纳后,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白墙黑瓦,素净又大气,再加上朱门、飞檐和门口两个憨态可掬的石狮子,就算同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府邸相比,也丝毫不差!

    众人都夸阿瑾有眼光,连江三伏都默默从他那儿学习了几招……

    花江村有个风俗,就是房子上梁、吊顶的那天,要放鞭炮,给乡邻散糖、散果子,邀请他们过来见证,以祈求家宅安宁。

    这种白吃的好事儿一向受人欢迎。

    是以,上梁那日日,几乎半个花江村的人都过来看热闹。那会儿房子还没建成,只有个雏形,已然能看出气派来了。

    原本的山神庙占地蛮大,但房间少。偏殿、正殿、门廊加起来才四间。让他们给改成了两进的宅子:除了门廊之外,另有五间厢房、两间堂屋,并着一个大院子。

    可把人给羡慕坏了。

    其中,两间较大的厢房朝南,是给阿柔和蜚蜚住的,对面同等占地的厢房则被隔成了三间,留给三个小子。

    门廊可以摆些杂物,或者放些花盆之类的装饰,整体看下来,不仅气派而且实用。

    除此之外,江敬武的信里还特意交代了,让他们在屋侧用剩下的砖瓦专门盖一间小庙,用来放置山神像。

    庙不用特别大,足够给山神像遮风挡雨就好。

    众人明白他对山神像的敬畏,自然照做,还特意空出些许来,用以摆贡桌和参拜用的物件儿,等于修了间小型的庙宇。

    前前后后不知道做了多少令人称道的事儿,是以,从房子吊顶到完工,花江村见天儿就聚在一起说他们家的情况,足足传了大半个月。

    旁人只当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可落在江雨兰耳朵里,如此种种,无异于在诛她的心、打她的脸。

    ——他们的房子到现在都还没盖起来!

    起先,大陶家将他们的事儿在村子里到处说。

    众人本就看不上他们,这下更是冷嘲热讽。罗二柱受不得这样的委屈,当即就收拾了东西,回郡里去了。

    她一个女人,不好抛头露面去找泥瓦匠建房子,江小花又还是个孩子,不能顶事儿。

    这项任务便落在了江父的身上。

    不过,村上能建房子的泥瓦匠就江三伏和他那几个徒弟。

    江父信不过那些年轻人,指名要找江三伏,但他手上正接着任务呢,即使就在他们家隔壁,也死活不肯接!

    江父说了两句难听的话激他,江三伏既没有上套,也没有生气。

    反倒是他那几个徒弟,不知为何气得不轻,竟是坚决不肯接他们家的活儿。

    江父这下彻底没了辙,只能等江三伏把江敬武家的房子建好,正式交工之后,再给他们做打算。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说起来丢人的很:

    先前,他们定的砖瓦超了数量,罗二柱和她就打算暗搓搓地赖掉大陶家的部分。

    但没想到大陶四处散播关于他们的事儿,闹得很不好看,他们就只好把钱给了大陶,转而打算赖掉隔壁村的砖瓦。

    但没想到隔壁村的人更狠——送货来的那天,发觉了他们定意图,半点儿犹豫都没有,直接推着砖瓦砸上了他们家的大门。

    扬言若不结清钱款,便将砖瓦卸在门口,让他们以后连门都出不得,自然也不要做人了!

    如此一来,她哪里还敢拿欠条打发他们?

    忙不迭就将钱交了。

    而他们一怒之下,竟然直接把砖都堆在了他们的前院,最后,还是江父一点点给拉到宅基地去的。

    足足倒腾了半个月才完事儿。

    每一次,他艰难地拽着平板车从山神庙路过,都能看到江敬武家的房子在一点点完善,心里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受。

    是以,当江三伏问他,对房子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他只提出了一个。

    ——那就是,一定要比隔壁的要大,要高!

    江三伏:“……”

    他们一家几口都快把自己气死了,江敬武一家都还不知道这事儿。

    只满心欢喜地等着将新房打扫干净、整理好家什、待江敬武从郡里回来,他们举家就搬进去住,开始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

    三月初,天气已经彻底暖了,虽然还穿着冬衣,但稍微一跑都会热的出汗。

    春种也随之而来。

    花江村人均地多,种什么作物的都有,其中大部分是大豆和红薯。

    大豆的种植相对省事一些,直接播进地里就好。

    红薯就多一道工序——要先用成熟的红薯埋在地里,待长出一指长的小苗,再将小苗移入田垄之中。移栽的时候要浇很多的水,十分麻烦。

    但江家早就已经把地给分出去了,江敬武一房只得了靠近山脚下的一亩多沙地。

    旁人都在猜,江敬武家那块地要种些什么作物。

    那样贫瘠的土质,除了种树,恐怕什么都长不起来。可江敬武人不在家,江家其他几房开始忙起来了,也不见柏秋和几个孩子动手。

    众人就更期待了。

    眼看着春种的黄金时间马上就要过去,江敬武总算在三月十五之前赶回了家。

    “三月十五,黄历说是好日子,咱们就这天搬,怎么样?”放下黄历,江敬武捏捏蜚蜚的小鼻子,“这天刚好是咱们小蜚蜚的生辰。”

    蜚蜚起先还高兴,过了生辰她就六岁了,是大孩子了。

    但随即又意识到——六岁,那岂不是……离七岁不远了?!

    她还没有尝够世间的美食,也没有看到爹娘发财,更没有看到姐姐成婚……她、她可不能重蹈覆辙当年的覆辙,莫名其妙就死了啊!

    “我、我不想六岁。”蜚蜚扁扁嘴巴,“六岁好可怕。”

    家里人显然是不太能理解六岁可怕在哪儿,都纷纷劝她:“好,不过六岁,算虚岁也行,虚岁七岁了,咱们直接七岁好不好?”

    蜚蜚:“!!!”

    “不!七岁更可怕!”蜚蜚扑进阿柔怀里,紧紧抱着姐姐的小细腰,瑟瑟发抖,“还是、还是先过六岁罢!”

    她比先前长大了许多,说话也流利了不止一星半点,对比半年前,简直天差地别。

    转眼,便到了三月十五这天。

    东西是早就收拾好了的,房间孩子们也提前看过,划分好了,只是现在还小,非要跟先前一样,挤着一起睡。

    吊顶的时候散糖、散果子,搬迁的时候也是一样。

    一大早,便敲敲打打地将东西搬过去,路上遇到人就要给糖、果子,进门还要跨火盆,主要是图个热闹。

    第一顿饭要全家一块儿吃,庆祝乔迁。

    然而,没想到的是,就在众人散去,只剩下江家人,想要好好感受新家、体验乔迁之喜的时候。

    门口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蹦着长大了,但是中间过度的情节好难写哦。

    有很想看的情节吗?可以点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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