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051章

    她一跑开, 江雨兰就捂着嘴巴偷笑了起来。

    哥哥姐姐们连忙跟了上蜚蜚。

    天刚亮, 宁大夫被府衙的人送去和伤员待在一块儿, 方便送医。

    因为对贼寇此次的袭击早有准备, 受伤的村民不多。其中, 只有宁大夫年纪大了,伤得又不轻, 便将他带去了县里。

    此次剿匪,江家兄妹和阿瑾吸引了贼寇大部分的注意力, 又数次令他们分散开——能够奇袭成功, 很大程度要感谢几个孩子。

    此时,听闻山神庙被烧,官兵和村民们自动自发地要帮忙救火。

    江雨兰和江父江母就在场上站着, 见他们接二连三从面前跑过,着急忙慌的,仿佛自己家着火了一样,不由嗤之以鼻。

    “闲的。”江雨兰翻了个白眼,扶着爹娘慢悠悠地往回走。

    火光冲天, 滚滚浓烟形成龙卷升腾而上,空中尽是漂浮着的飞灰, 伴随着木材燃烧的气味,遥遥传来。

    蜚蜚跑回了家, 眼看着隔壁的房子已经被火焰吞没。房门倒塌,看不清院子里面的光景,但是火焰却嚣张地包裹在了房子的上空。

    应该过不了多久, 就会蔓延到他们家了!

    她人小,再着急也拿这火没办法,干脆不去理会,专心找山神像。

    之前她把阿瑾带走的时候,那三个山贼就在山神庙前不远,因为山神像奇重,当初六七个人才勉强将其抬进庙里。

    光靠那三个山贼的力气,根本走不了多远。可现在,却不见了山神像的下落。

    再往前一点儿,就是着火的江小花家了,她就算再爱钱,也不会冲进火里去找,便站在火焰旁边打量。

    哥哥姐姐们赶过来,先是震惊地看看自家房子,又看看江小花家房子,那表情简直说不出的尴尬。

    蜚蜚还在往火里看,像在找东西。

    眼看着火都要烤到妹妹脚下了,忙拽了她一把,免得她被火星子燎到。

    “蜚蜚看什么呢?”阿柔气喘吁吁的,“那边危险。”

    她跟着赵县令埋伏了一晚上,又困又乏,见了眼前着一切,不免唏嘘,却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等官兵和村民过来救火。

    反正她是没力气打水端水了。

    蜚蜚仔细瞧了瞧,发现火里并没有,便乖乖跟着哥哥姐姐们,走到安全的位置去。

    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小声说:“阿爹和咱们讲的那个传说,好像是真的!”

    她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眼睛圆圆的,小手还紧紧攥着衣摆。

    哥哥姐姐们却好像并不是很感兴趣。

    阿木甚至边开门锁,想先打水给他们洗洗,边随口道:“阿爹和咱们讲的传说多了,你说哪个?”

    蜚蜚看村民们还有一会儿才来,就将两万两黄金的事儿跟哥哥姐姐们说了。

    “昨夜我亲耳听到的,”蜚蜚说道,“那两个山贼说黄金在山神像里。”

    几个孩子呆了呆。

    “不可能。”阿森笑道,“山神庙都多少年了,如果里面真的有黄金,当初废弃的时候,道士们怎么也会把它带走罢?”

    “可是、可是,”蜚蜚说道,“庙里其他东西都没有了,只留下一尊山神像,或许是不知道,或者说根本带不走。”

    “同一座庙里的摆设,总不至于其他东西都是贵重的,单单山神像不值钱。”阿林摸着下巴道,“若这庙真是前朝皇室所建,塑个金身也不无可能。”

    他去旁边的小山神庙里瞧了一眼,见里面空空如也,愣了下。

    “山神像呢?”阿林忙道,“让人拿走了?”

    蜚蜚刚刚也在找它,于是,兄妹几人四散开来,屋前屋后地搜索。

    “在这儿!”房屋右侧,阿柔发现了那一尊被砸坏的山神像,忙喊他们,“快来。”

    阿木也顾不上打水了,忙不迭冲过去看。

    随即,兄妹五人围着山神像,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它背后破损处显露出来的金黄色,没有人敢说话。

    “真、真有啊?”好半晌,还是阿森不可置信地说道,“那咱们……”

    他一开口,阿林就去捂他的嘴。

    此事可大可小,等会儿会有许多村民到场,情况不明,还是先不要声张的好。

    -

    山神像背后被那几个贼寇用石狮子砸了个拳头大小的破损,其他地方还和之前一样。只表面沾了许多泥土。

    ——那么重的石狮子砸它,却只磕了个口子出来,光凭这一点,足以体现山神像的价值!

    “刚刚听蜚蜚说它被山贼砸开了,但我光见它躺在这儿,前面完好无损,所以就翻开来看了一下。”阿柔说道,“谁能想到,里面竟然真的有!”

    此时,村民和官兵已经快过来了。

    几个孩子都有些不知所措,齐齐看向自家大哥。

    “再翻过去,等会儿再说。”说完,阿木全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大步离开了。

    阿柔力气比较大,扛它是肯定扛不动的,翻一下却并非难事。便按照大哥所言,将山神像翻回原样,继而跟上他。

    走了几步远,蜚蜚突然回过头看了看。

    只见一片布满嫩绿爬山虎的白墙之下,斑驳陆离的山神像孤零零躺在那儿,慈眉善目的。

    她心里突然觉得很矛盾,甚至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敬畏之感。

    一百多年前失窃的修河款,竟然就在她眼前?

    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阿柔牵着妹妹的手,边走,边思索道,“山神庙说是前朝皇室所建,对罢?但花江,乃是咱们庆云国高祖所修,这两相对不上啊!”

    阿林回过身来看着妹妹:“可那神像里面铸着的,似乎真是黄金。”

    “有没有这种可能,这座山神像,并不是原本那尊,而是当年藏钱的人仿造的。”兄妹俩对视着,阿林说,“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说不好。”阿柔摇摇头,不再妄加评论。

    怎么说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根本无从考证。

    还是想想要怎么处理比较妥当。

    “天地良心。”阿林突然双手合十,向上晃了晃,“当初咱们觉得害怕,还差点儿让阿爹将它扔了。”

    阿木也觉得唏嘘不已:“是啊,幸好没扔。”

    说话间,官兵和拎着桶、抱着盆的村民们赶了过来。

    赵县令也过来了,穿着一身劲装,跟在民众中间,毫无官架子。

    众人原本还着急过来救火,连疾走带小跑的,可到了两家房子的斜前方,却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怎么了?”赵县令总共就来过花江村一次,自然不认得他们的房子,见村民们都停下来不走了,急道,“快救火啊,傻站着干嘛?”

    官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是跟着村民过来的,大伙儿不走了,他们也就停了下来。

    过了会儿,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真是苍天有眼,好人有好报。”

    赵县令:“???”

    “快别愣着了,赶紧救火。”催促着官兵们动作起来,赵县令同情地看着几个孩子。

    见他们站在门口茫然地望着众人,又联想到他们为村子做了这么多,到头来,房子却让贼人给烧了!

    唉,他们跟自家孩子也差不多大,却要无端受这样的罪。

    该死的流寇,势必要好好整治!

    而这几个好孩子,他一定将他们的功绩如实向上禀报,给他们请赏,争取让他们再修个更大的房子!

    “赵伯伯,你怎么了?”蜚蜚见他一副怜悯的表情,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

    赵县令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慈爱,叹气几声,牵着她的手回到门口,同阿木等人站在一块儿。

    “你们也莫要太过伤心。”摸摸阿柔的头,赵县令劝他们,“这段时间,就住在书院罢,你们父母若没地方去,赵伯伯那儿有个偏院,委屈他们过去将就将就。”

    几个孩子:“???”

    “赵伯伯您说什么呢,咱家房子没事儿啊。”

    阿柔指了指身后的屋子,“虽然墙被熏黄了,瓦片被烤脆了,但外层没有易燃物,并无明显损坏,住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赵县令反倒满脸疑惑,看了看身后的房子,又看看左侧的大火,瞬间明白了。

    “路上我都听说了,那贼人指明了要来烧你们家房子,”赵县令的表情无比精彩,怕人听见似的,小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阿柔家房子没有着火,那被烧的,可不就是隔壁邻居?

    未免也太背了些!

    看看左侧熊熊燃烧的火,以及往里泼水灭火的村民和官兵,赵县令同情的对象立刻发生了转变。

    “他家房子和我们家的一模一样,”阿柔解释说,“许是贼人认错了。”

    “的确是他们认错了。”蜚蜚不太好意思地挠挠下巴。

    “火是大虎让别人来放的,怕他们找不到,特意说,‘就那个白墙黑瓦,门口有两尊石狮子的’。”学着大虎那个凶神恶煞的模样,蜚蜚道,“我也是后来才想到,咱们家门口的石狮子让阿娘借给村民镇井了……”

    赵县令整个人都惊呆了。

    有些想笑,但又觉得似乎不太厚道,咳了声,硬是忍住了。

    -

    折腾了一夜,江雨兰累得要命,和江父江母好似三具行尸走肉,脚步虚浮地在路上飘着。

    “咋还不到?”江母步履蹒跚,“当初就说罢,让你别把房子建这么远,你非不听,就为了和那个柏秋争一口气,你看看你。”

    听母亲又开始唠叨,江雨兰不满地说道:“我就是要和她争,当初没争过她,让我受了多少苦?”

    “不仅房子要争,往后事事我都要压她一头!”江雨兰气愤道。

    想到当年,她又觉得无比烦躁。

    从小江雨兰就知道,自己家中人丁稀薄,日后,她是要在家里招婿的。但庆云国重礼教,男子通常不愿意招婿。

    早年她相中了江敬武,都快要找媒婆商议换庚帖了,却半路杀出一个柏秋,没脸没皮地住到江敬武家里,一住就是半年。

    好嘛,果然把她看中的人给撬走了!

    而且还是一分钱嫁妆都没带,白白嫁进去的,亏得张氏和他们大嫂能同意!

    这种不懂事儿的媳妇儿,放在别人家早就被收拾死了,柏秋却越过越好,真是邪了门、见了鬼!

    想到这事儿她就一股无名火,第无数次发誓要跟柏秋水火不容。

    当初,知道她瞧上江敬武的人不少,他娶了柏秋之后,她的存在就尴尬了起来,平时可没少被人冷嘲热讽。

    往常江敬武在郡里,柏秋带着孩子又不经常出来,她怎么都找不到机会报复,直到她得知江敬武要翻修山神庙,可给她抓到空子了。

    只是没有想到,江敬武会这么不念旧情,使的法子都被他加倍奉还,让她心寒不已。

    不过,现在好了——他们家房子被烧了!

    江雨兰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这么长时间了,总算让她出了一口恶气。

    往后,花江村就只有一户人家住的起黑瓦白墙的大房子了,那么气派,那么宽敞,那么让人眼红的房子啊!

    是她江雨兰的!

    柏秋那个丧门星、搅家精,迟早有一天,江敬武会后悔娶了她!

    想想就开心。

    “雨兰啊,你阿娘不是说你这想法不好,”江父回想了一下近一年过的日子,不停叹气,“你阿娘的意思,是想让你不要再学他们了。”

    江母连忙点头。

    “我什么时候学她了?”江雨兰气急败坏道,“就她那个土鳖样,我学她?”

    火气一上来,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也不觉得体乏了,连珠炮似的说:“看她那个小身板儿,跟只瘦猴儿一样,还是个聋子,我犯得着学她?”

    每次都是这样,江父心里直叹气,却不忍心骂女儿,就直骂罗二柱。

    “你阿爹不是说你学她的外貌。”江母又给江父帮腔,“他是想说,能不能别每次他们干什么,咱们就跟着干?”

    江父连忙点头,十分赞同。

    “你看啊,他家房子盖成那样,罗二柱也得盖,好嘛,一口气花了十二贯钱。”想到江父就肉痛。

    江母也连忙补充:“他家刻佛珠,罗二柱也要刻佛珠,结果把我和你爹的骨头都快累散了,钱没赚到,还浪费时间和医药费、车马费。”

    “他家要种茶,罗二柱也要……”两人跟唱双簧似的。

    江雨兰连忙打断:“种茶可不止咱们一家要种啊。”挥挥手,指着遍地栽着茶树苗的田地,“全村的人都跟着他们种。”

    “反正你以后莫要再如此折腾了。”江父叹气道,“我算是看清楚了,和他们这么斗下去,受伤的只有咱们,你看他们家,风生水起的。”

    想到就让人牙酸。

    听罗二柱说,他们刻那个佛珠,高价卖出,赚了不少的银子,不然他也不可能跟着学,可轮到他们去做,别说高价了,赔本都没人买!

    “谁说的?”江雨兰得意洋洋道,“房子都让人烧了,还风生水起呢。”

    言语间,三人来到房子近旁。

    逐渐能见到救火的人,端着水在不远处着跑来跑去。

    间或还能听到人在议论:“此处离水源甚远,这样耽搁下去,怕是火灭了,房子也烧干净了。”

    的确,此处距后山近,离花江远着呢。

    若是之前,周围的田地灌溉都要到很远的地方挑水,今年还好些,因为家家户户都种茶,便打了不少新井,水源处距离缩短了不少。

    但这么大房子烧起来,哪里是几桶水能浇灭的?

    江雨兰心里更加畅快,步伐也轻松了起来,边哼着歌,边打量漫天的火光。

    方才离得远,又忙着跟爹娘吵架,是以并没有看清,这会儿往两家房子方向一瞅,才发觉不对劲。

    江敬武家房子在右侧,向着村子,他家房子在左侧,向着山。

    这么一看,怎么觉得偏向他们这个方向的房子,没有着火!着火的是偏向山的那一栋呢?

    不可能,不可能。

    江雨兰一笑,先前大虎点名说要烧他们房子,全村的人都听见了。

    他们和大虎无冤无仇的——没作孽,哪来的报应?

    这想法刚冒出来,身后就走过一个端着水的村民,见他们这样不慌不忙的,简直替他们急:“怎么还在这儿晃悠啊?你家房子被烧了!”

    -

    “什么?”江父大喝一声,抓着那人肩膀便问,“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

    盆里的水泼出来大半,将那人衣裳都打湿了。

    他有些生气,可一看几人的表情,以及抓着他那颤抖的手——同情,到底还是战胜了愤怒。

    放软了语气同他们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是……”

    不待他多言,江父一把将人推开,和江雨兰母女俩撒腿便往自家房子跑去。

    “诶!”那人让他推的摔倒在地,端去救火的水反泼了自己一身。

    ——他左一趟右一趟地端水,一夜没睡还哼哧带喘的在这儿忙活,是为了谁?

    结果就得到他们这样的对待!

    那人气得脸都青了,跳起来便骂:“丧良心的龟孙子,狗都比你们懂礼数,成天不干人事,活该你家九代单传!”

    这刚早春,天气还是有些凉的,那么大一盆水泼身上,想要换下湿衣还得步行回家。

    这么远的路,冻病了都有可能。

    其实他刚刚更想骂他们活该被人放火烧家,话转到嘴边又觉得太恶毒了些,想想还是没说。

    骂骂咧咧地掸着身上的水,捡起厚重的木盆便回家去了。

    路上见到人就要拉着他们告状,说江雨兰一家如何如何狼心狗肺。得知经过的人俱都心惊,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专心了。

    说起来,他们也能理解江雨兰一家人的心情,毕竟房子被烧了,无妄之灾,谁能不急?

    但没必要这样对待帮助他们的人罢!

    江雨兰一家完全不知道村民们的不满已经积累到了一定境界,只跌坐在着了火的房子前面,大声哭嚎。

    听说被钝刀割心十分痛苦,江家人却觉得,不及他们此时难过之万一。

    “苍天呐!”江母哭得山崩地裂,好似天都塌了,“花那么多钱盖的房子,刚住上一年多,就让贼人给烧了,这是要逼咱们去死啊!”

    江雨兰也跪在地上,捶着心口哭个不停:“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江父做不到像她们母女那样哭嚎,就跪在那儿不停撞自己的头。

    他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上天为什么这样残忍地对待他们?刚盖的房子,住的正舒坦呢,竟然让人一把火给烧了!

    那么气派,那么宽敞,那么让人眼红的大房子啊!

    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水火无情,固执地焚烧着一切,而他们,除了看着,没有任何法子。

    方才他们还嘲笑别人的痛苦,眼下自己家就遭了殃。而任他们哭声震天,也撼动不了眼前的熊熊大火。

    人生百态,世事难料。

    “是你们,都是因为你们!”江雨兰突然反应过来,冲到兄妹几个面前,“要不是你们,我家房子怎么会被烧!丧门星,赔我房子!”

    赵县令还在旁边,饶是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此时,也仍被她这番言论惊到了。

    “那贼人是你们的堂弟,就该把你们这群小畜生也都抓起来!”她实在是恨,“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和他串通好了?!”

    兄妹几个对她都有些同情,知道这种事情落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伤心过度,口不择言也能理解。

    就忍她这一次。

    哪知道,江雨兰见他们一改往日能言善辩的模样,只是怜悯地望着她,好像她是什么可怜虫一样,怒气更盛。

    他们几个小崽子,有什么资格可怜她?

    “看什么看?”江雨兰扬手要打离她最近的蜚蜚,“小杂种,简直跟你们聋子娘一样讨厌,当初怎么就没把你给卖了呢!”

    这话,让几个孩子顿时炸毛了,阿木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了上去,她还没有打到妹妹,自己就摔倒了。

    “谁让你学人精?活该!”阿森气得指着她骂,“你还敢说我妹妹、说我娘,到了书院看我不把江小花打死!”

    蜚蜚也瞪着她,又委屈又生气:“想卖我的人已经蹲大狱去了。”

    “没错,本官亲自判的。”赵县令也怼她,道,“蹲了三十五天,皮都脱了一层,可惨了。”

    江雨兰捂着心口,哭得肝肠寸断:“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是贼人烧了你的房子,又不是我们烧的。”阿柔道,“两家房子一样,我家门口的石狮子又让人借走了,给贼人造成误会,只能说造化弄人。”

    “知道你难受,才不与你计较,断没有胡搅蛮缠的道理。”阿柔厉声道,“我爹娘虽不在家,但咱们也不能让你欺负了去。”

    江雨兰是哭累了、闹不动了,江母却越嚎越上头。

    听了阿柔的话,竟然一跃而起,一边哭闹,一边抽了根着火的木材就往他家房子里扔:“害咱们没了家,你们也不要想有好日子过!”

    “有本事你们一刻也别离开屋子。”江母疯癫了般大闹,“不然,当即一把火点了你家,有人烧人、有东西烧东西!”

    孩子们都没见过这么撒泼的,不由得生出几分怯意。

    人一疯起来,哪里拦得住?

    况且,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万一她真趁他们不在家,烧他们的房子,这可如何是好?

    “恐吓。”赵县令焦头烂额的看着这母女俩,抬手招呼旁边的官兵,“先抓起来。”

    这么多人在救火,都听见了她们的话。

    尤其是江母的言论和那个语气,孩子听了估计都睡不着觉。

    太吓人了!万一她被仇恨冲昏头脑,将他们一整个村子都点了给他家房子陪葬,那可怎么办?

    官兵当今上前,扯着江母的胳膊将她给控制了起来。

    江母却拒不服从,拼命挣扎着,什么难听骂什么,还说赵县令也和他们勾结,害他们家房子。

    “你胆敢诬陷朝廷命官!”官兵使了个擒拿手,没有伤她,但也够她疼一阵子的。

    才将她制住,江雨兰又冲了上来,对他又踢又打。

    “杀人啦,官兵草菅人命啦!”江雨兰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不知是害怕还是难过,江雨兰涕泗横流,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烟灰遍布,蓬头垢面的,哪里还有半点骄傲自满、瞧不起人的模样?

    官兵让她闹的烦了,手上力气更大了一些,江母疼的脸色剧变、喊声震天。

    赵县令头疼不已,又喊了两个人过来,让他们把江雨兰和江父江母都给控制住:“留他们在这儿太危险了,先押回衙门。”

    “各位乡邻,他们情绪不稳,只得带回去冷静几日。”赵县令也担心旁人说他无故抓人,便解释道,“七日后,让你们里正去把她领回来。”

    说完,见火势小了许多,也不打算多待了。

    事情圆满解决,除了江小花家的房子,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跟先前几个村子相比,情况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同兄妹几个告别之后,赵县令叫上几个人,打道回府。

    师爷还在盘点粮食和钱款,看进度,需得晚上才能悉数归还,便和几个官兵暂时留在花江村。

    “诶呦,这火咱们还救不救了?”村民们脸色都有些尴尬,意兴阑珊的,你泼一盆,我浇一桶,没了一开始的干劲儿。

    方才江雨兰和她娘那个样子,他们可都看见了,此时自然就有些不情愿。

    “当然要救,为什么不救?”里正连忙说道,“再不扑灭,就该烧到隔壁去了,虽说离村子有些远,但烧到庄稼也是损失不是?”

    他这样一说,众人便反应过来,又开始尽心尽力地救火。

    众人忙忙碌碌,总算在晌午之前将火扑灭,可江小花家早已经烧了个七七八八。

    ——前些天他们为了刻佛珠,房子里里外外堆了不少木材,更给大火增添了燃料,火扑灭以后,除了院墙和屋顶,里面的东西基本上都没了!

    火势虽然没有蔓延到蜚蜚他们家院子里,但是墙和屋顶却免不了遭殃,事后肯定要修整一番。

    已然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

    山神像被放在房子的右侧,边上不远处就是庄稼地,很少有人从那边路过。即使有人,也不会专程将它翻过来打探。似乎,大伙儿对它都有着本能的敬畏。

    火被扑灭后,众人离开,兄妹几个便又如同一开始那样,将神像团团围住,严肃地打量着它。

    “现在该怎么办?”阿林苦恼道,“贼寇已经发现它了,审问时必定会说出来的——咱们这样,不会被判私藏赃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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