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的那一天,戚笙感觉到加诸于身上的庞大气运。那是来自这个世界天命之子戚衡阳的气运,被他成功掠夺。
单纯的小系统212对此毫无察觉,只是欢呼着恭喜他,他通关了这个世界,可以离开了。
戚笙懒洋洋地应着,却没有按它说的立刻就走。
有一点意料之中的是,限于他必须瞒过这个世界和系统的目光,他真正能带走的气运只有三分之一。
这其实已经相当丰厚,尤其是对于气运贫瘠到被说注定活不过第三次成年礼的戚笙来说。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把这些多余的气运散去,要么就把它送给某个人。
冷酷的魔族从不会考虑他人死活,但这次,戚笙略微犹豫,就做出了决定。
在收到废太子消失在王邸中的禀报后,他下令全国通缉,死活不论。
撰写圣旨的官员犹犹豫豫,手抖了一下,才在天子居高临下的目光中添上最后一句,顺便在心里感叹一声“天家无亲情”。
212很奇怪,一直陪伴着戚笙的它清楚,这样做除了激怒戚衡阳之外没有别的好处。
戚衡阳手中的势力深不可测,朝堂中至今还有支持他的官员,不是说通缉就可以通缉的。
而且,在它看来,天命之子对宿主已经很好了,如果说为了任务迫不得已和他决裂,现在又是为什么呢?
戚笙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茶汤香醇清远,但对不懂得欣赏的魔族来说,那苦涩的口感依旧不算美妙。
放下茶盏的时候,他的手颤了一下。
这具身体越来越脆弱,不仅仅来自于天生的体弱,也因为戚笙的不够爱惜。
起码,现在已经没有人敢盯着他喝药,也没有注意他的起居冷暖了。
少年天子任性的程度整个宫廷都有所耳闻,再加上他的继位因为某些传言而多了血色的阴影,宫人们在他面前无不战战兢兢,连话也不敢高声说一句。
如果在朝堂上再暴虐些,就是妥妥的暴君胚子了。
“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有一个了结,”戚笙挑起唇角,眼里却殊无笑意,“而想要二哥更快地出现在我面前,用这种方法是最有用的。”
有句话叫做,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
如果放在戚笙和戚衡阳身上还不够恰当的话,那么放在赵容身上,就再合适也没有了。
得到了来自少年天子随手下放的更多权力,赵容心中的执念反而越来越深,随即,他无意中挖出了一个极其隐秘的真相。
——戚笙不是先帝之子!
在很久以前,赵贵妃还只是闺阁少女,她有自己喜欢的恋人,两人早已私定终身。
文朝风气开放,不重男女大防,赵贵妃将门出身,对此更不拘些。不知不觉间,满心炽恋的少女与恋人有了不可言说之事,并且怀上了子嗣。
其后,就是先帝害怕赵家权大,苦思冥想之下决定先纳一个赵家的姑娘入宫来安抚一二。赵家如果不想篡位的话当然不可能拒绝,却无人知道,这时候的赵贵妃不仅有孕在身,还私下写了一封信与恋人商量,信中告知了自己的孕事,请他提前来赵府提亲。
这封信,后来赵贵妃寻觅许久都不知踪影,就此成了悬案。当初戚笙之所以没有灭口梅园的侍女,也是因为有这封信在,哪怕把那侍女杀了也依然存有隐患。
现在,这封信落在了赵容手里。
昔年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少年,却有这样不堪的身世。
赵容嘲弄地想道:他与我又有什么区别?一个父不详的奸生子,又有什么资格有那样傲慢的眼神?
他把这个消息连着这封信传给了戚衡阳。如果不是实在脱不开身,他实在想亲自去送信,然后亲眼看看,那位尊贵的前太子殿下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而戚衡阳也果然很快就回来了。
带着他的私军悄无声息地进城,包围皇宫,大火烧亮了半角天空。
看着乾清宫里即将沦为阶下囚的少年天子,赵容冷冷地笑着,仿佛毒蛇吐信,透着扭曲的恶毒。
他被戚笙提拔,也被他欺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是他少年时代最亲近也最向往的人。
可由爱故生恨,那些细碎而凶猛的属于少年的骄傲与自卑,终于在月娘死去的那一天爆发,然后彻底蒙上了他的眼睛。
他想要报复戚笙,想要看见他惊慌失措的狼狈,想让他变得一无所有,他想这些想得夜不能寐。
“戚笙……你也有今天!”赵容控制不住地咆哮,却再一次大失所望。
少年天子回给他的,是依旧轻慢冷漠的眼神。
从来如此。
哪怕现在,他依然不曾把他看在眼里。赵容眼神阴翳。
而戚笙伏在桌案上,断魂之毒带来细密的痛楚,在他脆弱的身体里更加肆无忌惮地游走,以至于他毫无表情地垂着眼,一动不想动。
直到戚衡阳的出现。
少年勉强坐直了。
“杀了我,我们就两清了。”他压住喉间的喘息。
而戚衡阳嘴角的笑意却那么冰冷。他挥挥手,示意殿内诸人离开,然后慢慢地走上了玉阶。
不知什么时候,他和戚笙之间的距离不过毫尺,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
戚衡阳的吐息也是冷冷的,眼底像是结着冰。他捏着戚笙的下颚,死死扣住,盯着少年的眼睛问道:“我现在知道,你不是我的亲弟弟。我不管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我只问你,可有哪怕一刻,你真正地把我当做兄长?”
可有哪怕一刻?
下颚的疼痛如此清晰地传入大脑,戚笙却笑了起来。
和戚衡阳冷冰冰的笑不同,他的笑容居然带着一分纯粹的味道,像是单纯的愉悦,又似乎只是一种嘲讽。
“没有,”他答道,“没有哪怕一刻,我把你当成兄长过。谁会真心真意地把自己的异母兄弟放在心上?”
“全都是骗你的而已。”他轻慢道。
戚衡阳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
戚笙几乎要怀疑自己的下巴被他捏碎了。
下一刻,戚衡阳的脸色变得异常阴沉可怖。
——“二哥!”少年如朝阳般的温暖笑脸。
——“骗你的而已。”眼前人冷漠嘲弄的话语。
孰真?孰假?
都已经不重要了。
“好,”他面无表情地松了手,残忍地盯着眼前的少年,“你不愿意做我的弟弟,那就去做最卑贱的仆役吧。我不杀你,只是你要知道,这世上多得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眼前的少年一怔,却并没有流露出哀求或者痛苦的神情。他只是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愿意杀我吗?”
没有等到回答,戚笙有些遗憾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想要把气运还给戚衡阳,就必须让戚衡阳杀了他。
某些方面来说,这是他,一个魔族所能给予的唯一一点善意。
不过既然亲爱的二哥不肯要,也就算了。反正,只要他坐在这个皇位上,气运只会日益深厚。
不想再看见这个令自己控制不住产生暴虐想法的少年,戚衡阳转身,大步走下玉阶。
一步,两步。
身后,少年叹了口气,微弱的呢喃不知为何却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其实,我更愿意死在你手上……二哥。”
这下便宜赵容了,啧。
那一刻,未知的巨大恐惧让戚衡阳情不自禁地转过了身。
椅子上,少年已经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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