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庸凯时, 已到了深夜。
夜路难行，苏丹墀一路跟着清障车的后尾前行，生怕落在了黑暗中被丧尸吞噬。如此劳神费力地开了近十多个小时，抵达胡小琴家时已是十分疲惫。
胡小琴给她煮了宵夜，两人坐在桌前。
苏丹墀直奔主题：“是丧尸还是人？”
胡小琴摇摇头，“一言难尽。”
“这不是个选择题吗？”苏丹墀错愕道：“难道真的既是丧尸又是人？”
“也不能这样说, ”胡小琴叹了口气：“你先好好休息, 明天带你去我的实验室。”
“你在庸凯还有实验室？”
“开玩笑，庸凯是我的老巢, 研究院的人我都熟, 比首都自在多了。”
见苏丹墀的目光里还带着探究和询问的意思, 胡小琴拍了拍她的肩：“现在晚了，想给你看也关了门，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明天就知道了。”
胡小琴的家很小，只有一张床, 胡小琴邀请苏丹墀与她同睡, 不过苏丹墀想了想，出言拒绝了。
“你变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以前我们都是一起睡的啊！”胡小琴倒觉得稀奇了。
“没有啦，现在大家都是大人了，我睡觉睡相不太好，容易踢人，和你睡一起要随时担心会不会踢到你, 睡沙发反而自在些。”
胡小琴一副“啧啧啧你这个骗子”的表情，但也没有深究，给她拿了新的被子，让她睡在了沙发上。
因为赶了一整天路，苏丹墀累极了，一夜好眠。
第二天两人驱车前往了庸凯研究院，胡小琴对这里轻车熟路，刷卡带着苏丹墀穿过重重门禁，她似乎对这里的人非常熟悉，一路上打了不少招呼，也没人对苏丹墀的存在感到疑惑或者产生质疑。
她们走进了一间实验室，显微镜下，赫然就是被制成切片的焦骨残骸。
胡小琴递给她一份报告，上面是提取到的DNA检测结果。
胡小琴给她解释道：“二十三对染色体，蛋白质编码基因与人类符合。如果人成为丧尸，基因组会产生变异，那种变异不是碱基对变异，而是整个基因组编码出现紊乱。”
“这个样本，虽然保持了人类染色体的数目和蛋白质编码，但是线粒体出现了初步紊乱和断裂。”胡小琴看着她的眼睛：“你确定，这个人不是你在他被丧尸咬到的那瞬间——不，那0.01秒之内杀死的？”
“不是，他保持这个状态，至少有几分钟。”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胡小琴递给她另外一份报告，这是角质层检测的结果：“而皮肤角质层检测结果显示，这是一只和三代丧尸同源的东西，相似度高达90%，却并不完全吻合。”
苏丹墀看着报告，脑子很乱。
她抬起头来，看向胡小琴：“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胡小琴表情异常的严肃：“这我要问你了，你当时杀死他的时候，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苏丹墀抿住了嘴，过了半晌，她回忆道：“外形和丧尸很像，但是行动非常敏捷，像人一样——不，比人更快，那是丧尸不可能拥有的速度。”
“血管呢，血管是什么颜色？”
“我没有看清，但是烧尸体时稍稍注意了下，大概是黑色。”
胡小琴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她又问道：“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水银，”苏丹墀说道：“我击碎了温度计，用水银蒸气削弱了他，再用枪击毙的。”
她隐瞒了一部分的事实，比如说银河的存在。但她也不全是说谎，银河用带有水银残留的玻璃渣扎爆了怪物的脑袋，和现在她口中的先用水银削弱，再用枪打死，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本质区别。
“能用水银削弱，那确实是丧尸。”
“那它又保留了人类的基因组，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得到证明，那就是这个怪物，你杀死它的时候，它正在由人朝着丧尸转化，而这个过渡过程在以往从来没有被观测到，一直被认为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胡小琴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而低沉：“你看见它的那瞬间，它还是人，却又不是人了。”
“这在历史上，从来没有被观测到过？”
胡小琴凝重地点了点头：“是。而且这明显不属于丧尸迭代进化，这可能会......挑战到我们目前对丧尸的所有研究与结论......”
苏丹墀心中一惊：“这么严重？”
“不是丧尸便是人，二选其一，没有其他，这是我们历来的结论，”胡小琴苦笑：“而如今这个东西，披着丧尸的皮，说不定还有人类的思想和头脑，你说这能不撼动丧尸学的根基吗？”
“可是我见到它时，它毫无理智可言，只知道攻击人，和丧尸无异。”
“是了，丧尸会有狂暴嗜血的本能，我并不是说它还有人类的理智，大概率它人性的那一面已经被丧尸的一面压制，这才是出现躯体丧尸化的原因。打个比方，就像是阴阳鱼，这世界上只有黑鱼和白鱼，白鱼被黑鱼咬了马上会变成黑鱼。可如今，突然出现一种黑白鱼，黑色和白色在它体内抗争，黑色赢了它就是黑鱼，白色赢了它就是白鱼，势均力敌的话它就永远是黑白鱼。”胡小琴指了指显微镜下的切片：“它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苏丹墀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她突然开口问道：“如果结果只是这样的话，你完全可以在首都完成检测，为什么要特意到庸凯来。”
胡小琴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如果仅仅只是如此，我确实不需要到庸凯来。但是，我在你的残骸里，提取到了一种元素，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我熟悉的那种元素，必须要作比对后才能得到结果。而能做比对的样本，我只能在庸凯搞到手。”
“那是什么元素？”
胡小琴突然沉默了，她的表情看上去十分为难。
苏丹墀也不催促她，两人静静地站着，大脑飞快转动。
过了许久，胡小琴终于开口了，“丹墀，我此前已经纠结了很久很久，在想要不要告诉你。如果我决定不告诉你的话，你是不会收到那通电话的。”
“是，可是最终你还是打给我了，你已经做好了决定。”
“是。只是我现在还是有点犹豫，并非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这件事情保密程度实在太高，拉你进来，可能只会让你陷入麻烦......”
苏丹墀看着她的眼睛：“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是吗？”
胡小琴苦笑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还是你最了解我。”
“那你在犹豫什么。”
胡小琴垂下了眼眸：“我怕这会挑战到你......对世界的认知......”
“世界的......真相吗？”苏丹墀轻轻说道。
“虽然没有你说的那样严重，但是——是，也差不多。我原本没有想很多，但是自从在你给我的残骸里发现了这种元素，我越想便越觉得可怕。”
苏丹墀没有逼她，而是静静地等着她自己说出答案。
胡小琴看着苏丹墀的眼睛，心中下定了决心，她转身去了冷冻冰柜，经过指纹、虹膜重重认证，她从冰柜中取出一截小小的试管放在苏丹墀面前。
“就是这个。”
苏丹墀接过试管，里面用透明溶液浸泡着一枚小小的晶体，晶体通体红色，但并没有那种宝石的质感，这种红色无比纯粹，像是燃烧的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炽烈绚烂。
苏丹墀有些看呆了，她从未见识过这样的东西，仿佛超出了人类的认知，注视着它，就像注视着什么神迹，美丽又神秘，叫人挪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
“贤者之石，构成它的元素叫贤者元素，或者第六元素。”
这时，苏丹墀在试管底座上看见了一朵黑色莲花印记，似乎是给这贤者之石特意做的标记。
“这到底是什么元素？”她问道。
“这是个好问题。”胡小琴转过了身子，开始在实验室踱起步来：“贤者元素在已知的元素中后期表之外，已知的自然界中，没有任何渠道可以获得贤者元素。”
“那这个是从哪里提取到的？”苏丹墀万分好奇。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工作。”
“你的工作？”
胡小琴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她：“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明天晚上随我去一个地方，那里就有你要的答案。只是......可能会有很大的危险，身体上的，精神上的，都有。”
苏丹墀马上就答应了下来：“好。”
胡小琴倒有些诧异了：“不想想？到时候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会有危险哦！”
苏丹墀笑了笑：“为了真相，有时候是要做出点牺牲。”
“好吧。”胡小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你当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呢。”
过了一会，她又补充道：“希望我们到时候不要后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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