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苏丹墀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没有睡觉。
她盯着头顶的天花板,那里挂着一把老式电扇,铁皮锈迹斑斑,涂着蓝绿色的漆, 都可以想像出它启动时“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心绪万千。
胡小琴白天说的“挑战到对世界的认知”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出现了人类历史上从未被观测到的丧尸化过程, 就算出现了不同于此前任何四代的奇行种丧尸,这都到不了“挑战对世界的认知”程度啊。
那颗火一般纯粹的贤者之石再次映入了她的脑海, 元素周期表之外的元素, 烈焰一般炽烈, 看不见任何杂质。这样的物质,究竟会从何而来呢?
脑中渐渐有了困意,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苏丹墀猛然一惊,都这个时间点了,谁会来找她们?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迅速拿起枪, 上膛,小心翼翼地靠在门后,透过猫眼去观察门外。
走廊的声控灯早就坏了,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零落的月光从楼顶的高窗透下。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外面那人金属般质感的浅发,异色的眼眸, 修长的身形,她突然明白了是谁,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银河。
门打开的一瞬间,室内的月光也照耀在了银河的身上,给她镀上一层浅白的光。她站在月光下如同年轻的神祇,年轻,美丽,强大,脸上却带着一种疲惫的苍白。苏丹墀突然发现她似乎很久没有见到银河了,银河好像......瘦了一点。
她眼底划过一丝震惊:“你怎么来了?”
银河看着她,“我来......看看你。”
苏丹墀刚想说什么,可她顿了顿,似乎改变了主意,冷下语气来:“那现在你见到了,有什么事情吗?”
银河的神情有些黯淡,“你......过得还好吗?”
“我很好。”苏丹墀硬下心肠:“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就回去吧。”
说罢她就要关门,可门被银河抵住了,她使劲推了推,但银河纹丝不动,死死地抵住她的动作。
苏丹墀倔劲上来,有些恼了,她恼银河还是这样霸道蛮横、蛮不讲理,可她抬起头,看向银河的眼睛,发现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并没有意向之中的冷静和霸道,与之相反,她的眼神里是不安和惴惴,还有一丝丝的......胆怯。
从未见过她这般的眼神,苏丹墀忍不住软下了心肠,轻叹了一口气:“你到底......要干嘛?”
“我可以进来吗?”
苏丹墀扶住额头,她回头看了看胡小琴紧闭的房门,这终究是胡小琴的房子,自己和银河在这里纠缠不清总归还是不好。她看着银河,最终还是心软了:“下楼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了,银河走在前面,苏丹墀跟在后面。苏丹墀发现,下楼过程中,银河总会时不时回头看一看自己,仿佛在确认自己会不会突然消失不见一般,她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两人站在了楼下。庸凯比不上首都人多,此时夜深人静,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她们两个人,路灯下的影子笔直又颀长。
苏丹墀这时发现,楼下没有银河的车,她忍不住问道:“你的车呢?”
“路上没油了。”
“停在哪里?”
银河顿了顿:“在国道上。”
苏丹墀大吃一惊:“那你是怎么来的?”
“我跑着来的......”
以银河的能力,加上御风的加持,从首都到庸凯的半路上下车跑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会非常疲倦罢了。
此时银河正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脸上有尘土,领口的白衬衫上也全是灰,神情疲惫,却一副强打精神的模样。她的心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痕,有万般情绪从那道裂缝中涌出,让她有些无奈起来。
“你这是何苦呢?”她苦笑。
“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银河的声音轻轻的。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银河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细细密密的阴影,她的表情有丝丝苦涩:“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来庸凯的车上......”
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可苏丹墀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不希望自己动摇:“天一亮,你还是回去吧。”
银河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但路上我想明白了,我是要来找你道歉的。”
苏丹墀想要抽出手,可银河的力气很大,她挣脱不得,心中又开始恼怒:“放开!”
银河见她语气不耐,似乎真的在发火,赶紧松开了手。
见到她如此听话,苏丹墀又有些不习惯,以往的银河,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霸道又蛮横的,她若是觉得自己是对的,纵是把手挣断了,她也断然不会松手,可如今竟然......
苏丹墀看着她,故作冷淡:“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那是你真正的心思,我知道的,你无需为真实的自己道歉。”
“是,那时的反应确实是我真实的心思......”没想到银河居然承认了,她继续说道:“我确实犹豫了,我觉得害怕,觉得彷徨,觉得继续下去似乎不好。”
“那就是了,你觉得为难,但以后我都不会再勉强你了,你放心,再也不会了。”苏丹墀的声音里带着凛冽的寒意。
银河果然沉默了,以她的耐心,苏丹墀都对她说了这样冷漠和无情的话,她应当转头就走才是。
可是沉吟许久,银河却说道:“我没有什么与人交往的经验,许多事情我都是第一次,许多事情我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为何。”
只听她继续轻轻说道:“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却知道那是最亲密的人才能做的,我不想在搞清楚前,就这样糊里糊涂......”
苏丹墀冷冷地打断了她:“你年纪太小了,喜欢对你终究太深奥了些。我不是你命中的人,我现在也清楚了,我也不再想勉强你,就这样吧。”
听见苏丹墀这样讲,她脸上有了淡淡的愁绪,“可是我这几天过得很不好,吃饭没有胃口,打游戏没有意思,睡觉也睡不着,闭上眼睛会想到你......我回到家里,发现你收拾好了行李,一想到你可能不会回来了,”她的眼神黯淡无光:“我便着了魔一样像来找你。”
她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除了见你,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可见到了你,我似乎也只会让事情变得糟糕......”
她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向苏丹墀的眼眸:“我想,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答案,我是喜欢你的。”
四目相对,苏丹墀久久没有说话。
晚风沁凉,两人的头发被风得飘扬,一缕发丝被吹到了苏丹墀的嘴角,银河盯着那缕发丝,很像伸出手来替她捋一捋,可也敢想一想而已。
苏丹墀眼中突然淌下了泪水。
她蹲了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不让流泪的自己被银河看见。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下定了决心,决定剪短这份她自己强求来的感情,决定忘却过去那些天可笑的心动。为此,她为自己的心筑起了高墙,穿上了盔甲,可是为什么只要银河一出现,就能轻而易举地扰乱她的心神,让她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为什么她这样不争气,不仅做不到狠心绝情,听见银河这样的话,她心底竟然还生出了泉涌般的喜悦和期待来,甚至让她喜极而泣......她在银河面前,永远软弱又敏感,永远能轻易被她撩动心弦,她真的中了银河的蛊,不是吗?
银河见她突然哭了,也赶紧陪她一起蹲下来,看着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双肩微微耸动。她很想抱抱她,但是她现在摸不准苏丹墀的态度,她不敢,爬激起她更大的反抗,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只能怯懦地收了回去,就这样蹲着守着她,不敢说话。
苏丹墀哭了一会,终于把情绪发泄殆尽,她抬起头来,看着一旁的银河,突然笑道:“你这样很像一只小狗,你知道吗?”
见到苏丹墀嘴角的笑,银河雀跃道:“你......不生气了?”
“不,我还生气。”
“哦。”银河失落地又埋下头,这幅模样当真像极了一只被主人冷落的小狗。
“我过得不好。”
“嗯?”
苏丹墀抱着膝盖,只露了两只眼睛看着她,眼眶里泪痕未干,还是泪水盈盈的模样:“这几天我过得很不好。我在楼上那样说,是骗你的。”
“你瘦了。”银河很严肃地打量道。
“是吗。”
“我会用蛋糕把你重新养回来的。”
“蛋糕是你喜欢的吧。”苏丹墀破涕为笑:“再说,我还在生气,我还没有原谅你,谁要吃你的蛋糕。”
“好。”银河终于放下心来,苏丹墀这幅模样其实就是已经原谅了她,不管怎么说,都比方才那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好上太多太多。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胡小琴家的?”苏丹墀问道。
银河撇过脸去,没有说话。
苏丹墀见她不愿意说,心中有了个大致猜测,“你问的唐鼎?”
银河脸上表情有些奇怪,看见这反应,苏丹墀知道自己说对了,还真是唐鼎。
说来也真是奇妙,她早就知道银河不喜欢唐鼎,虽说之前唐鼎在伊月警署实习时帮过银河不少忙,可是据唐鼎所说,银河对他一直很冷漠,不肯领情。长大后也是如此,对于唐鼎送的礼物她极其讨厌,唐鼎送了耳饰,她也要送一对耳饰把唐鼎比下去。
没想到,她竟然主动去找唐鼎打听自己的情况。
如今消了气,一想到银河居然是风尘仆仆跑来了,她心里不禁有些心疼,只见银河现在神情憔悴,脸色苍白,眼底还有淡淡的青黑,果然如她自己所说,她这些日子过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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