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自那日后慕容复一连有许多天都不曾再来过这庄子,好似被什么事绊住了一般。这偌大的屋子便静了下来。

    吴裙这几日已突破,便也弃了剑专心练起心法来。坐在桃花树下的黄衫少女额上冷汗滑过,许久才睁开眼。在学了慕容复的以剑入掌后,她于斗转星移领悟确实更多了,这次竟隐隐更胜从前一层。她在树下坐了一日,直到月上中天,慕容复还是没有来。

    庄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位老仆。安静地将热好的饭菜放在桌上,正要退下,却忽然听人问:“他以后都不会来了吗?”

    那少女倚在门边看着天上月亮不知在想什么,声音轻轻地,有些难过。

    老叟顿了顿:“小姐不必多心,公子只是这些日子忙些,待到有时间就会过来。”

    他说完关上门便走了,以吴裙的武功自然可以看出这老叟身手亦是不凡,至少并不在四大家臣之下,可参合庄何时竟又多了这么个人物,她却是毫不知晓的。

    明面上只是一个武林世家的慕容家私下里盘根错节,自然是所谋甚大。吴裙没有忘记慕容复之所以会算计她,不过便是为了复国。他是前燕余脉,在他心中复国重于一切。

    慕容家瞒着武林暗自布置了这么多年,如今又有这劫来的军饷做东风,恐怕这时候已经快要有动作了。

    ‘难为他耽误大事,还来这儿陪了我那么多日。’吴裙垂下眼,嗤笑了声。最终只是安静地坐在桌子前,将那些饭菜吃了个干净。

    分明不信任他,可却仍旧忍不住日日期盼他来,甚至食不知味。吴裙不知道她到底是太害怕寂寞,还是已经入了魔障。她趴在桌上,心口跳动的麻木。在月色隐去日头渐升时忽然问:‘系统,你说,人是不是总是这么矛盾?’

    意料之中的,并没有声音回答,那心魔只在她生死一瞬之时才会出现。

    夜里冷的发颤,少女轻轻环住自己胳膊,慢慢闭上眼,眼角却慢慢落下一滴泪来。

    她有些害怕这黑漆漆的夜了,这时候无论是谁。师父也好,段誉也罢,无论是谁都好,她想要别人抱抱她。

    可这庄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吴裙闭着眼慢慢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那老仆照例来收走饭菜,吴裙安静地坐在那儿也不理他。

    那黄衫姑娘就那样靠着窗边坐着,直到打斗声传入耳中。

    她长睫微微颤了颤,旁边的门上溅了几滴鲜血。那老仆倒在了血泊里,似是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闯入房中的是一个穿着蓝衣的冷峻青年。这张面容吴裙并不意外,她知道自己要等的那个人来了。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远远听见脚步声赶来。

    金九龄面色微变,他唇线紧抿着,在光下是很冷的弧度,像是一柄出鞘的剑。吴裙听见他的声音,又冷又艰涩:“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他从不远万里的地方赶来,骑坏了五匹马,形容狼狈,一路杀进来,只为了问她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就像在那夜得知白世镜要杀她之时一样,他没有主动问她原因。

    吴裙心中暖了暖,忽然有些喜欢他了。

    他只是她的一颗棋子,她未曾对他动过半分真心,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没有让她失望的便是他。

    那女孩原本紧抿的唇柔和了下来,微微笑开:“好。”她笑起来眼中秋水柔柔散开,这笑意很熟悉,金九龄曾在“马夫人”的皮相下见过许多次,这一次才算真正看清她的样子。

    他心中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错觉。还不待回过神,门外的守卫便来了。慕容复不在参合庄,剩余的那些人虽然不乏高手,却总归还是拦不住他。

    他握着那黄衫姑娘的手,一路杀到门外。庄子里往日清澈的湖水染了血色,看着触目惊心。吴裙却一点儿也不怕,她跟在金九龄身后,眼中是最熟悉的依赖神色,好似他就是她的全部。

    那时她是马夫人,现在他却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为了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深陷险境,这若是放在从前,金九龄只会当做笑话,可现在他心中一片平静,竟没有一丝后悔。

    他知道自己喜欢她,这种感觉三十年中只出现过一次,这也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人执剑,毫无理智,无所顾忌,却也难得畅快。

    两人闯出参合庄已是深夜。

    姑苏城内到处都是天罗地网,金九龄劫了一匹马,环着怀中人径直向城外去。他身上全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和第一次见面时矜傲清峻的样子截然不同,可吴裙却喜欢极了他这个样子。她安静地靠在青年怀中,脸上也溅了些血珠,长睫轻敛着,像是一朵沾了露水的水仙,只能柔顺地依赖着主人。

    金九龄紧紧揽着她的腰肢,直到怀中美人疼的轻“嘶”了声,才慢慢放轻了力道。

    马蹄一夜不停,吴裙看不清是往哪个方向去,她也不在意这些。

    直到听得一声雷鸣,光亮刹时划破林中晦涩,照出掩藏在其中的杀手来。自劫走她的那一刻起,慕容家的杀手一批又一批,似是永无休止。

    马儿嘶鸣了声,被人斩断了后蹄倒在地下。

    吴裙目光微冷被人拦腰抱着凌空而起,那人一手抱着她,手中的剑已经动了。金九龄是六扇门年轻一代最负盛名的高手,自然不是虚言。蓝衣青年眸光狠戾,风露下颌线宛有种森冷的无情。吴裙被他抱着,只觉连肌肤相触的地方都是热的。她长睫颤了颤,忍不住抬头去看那青年。

    黑衣人的剑已经出手,几人迅速封锁住山坡出口,分明是最有利的地形,他们却始终顾忌着不敢再上前一步。刀光剑影被大雨打落,血珠也顺着泥土蜿蜒而下。金九龄收了剑,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闪电倏忽而过时蓦然嗤笑:“慕容复果真养了一群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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