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晋江独发)

    曾妗借着官琼儿与袁芫商量什么花色更好看的时候,拐弯独自进了江叔名下的铺子, 这一个酒坊, 白天来往的人, 并不算多,也算是隐蔽。

    “回曾小姐的话, 周生身边的人放了消息, 说他正赶在回京路上,听闻是来祭拜死去的张首辅。”

    “还有一件事, 傅大人的确重组了内阁, 不过他似乎并没有直接登上首辅之位,而是调查起张首辅未查清的当年水坝之事。”

    曾妗眉色不改, “我记得,张首辅在这件事上受贿过。不过后来不了了之,敷衍了过去。”

    这件事, 当年另她的父亲尤为气愤。只是不在同一部下, 以父亲的职权所限, 太难干涉。

    连曾妗都不由得感叹, “人走茶凉,只是没想到, 第一个站出来清查的人, 是他最器重的弟子。”

    那人一边擦着酒碗, 一边低声道,“可见,傅大人不讲究什么情感深浅, 还望曾小姐日后再小心些。”

    “别让周生死,我还有话想问他。”

    “你父亲这件事江氏一直在查,可周生这人,做什么说什么都十分讨巧,你未必能从他嘴里骗出什么来。”

    曾妗直言,“我本也没想利用他做什么,一个无能的地方官,八面玲珑是件好事情。”

    只是曾妗未曾料想,和周生的见面会来得如此之快。

    下一刻,挤进酒坊的那个褐衣男子正是周生。

    他眉目浓重,眼神轻佻地留恋在街头的卖艺女子身上。

    还没等擦拭酒杯的江家人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曾妗便已经转身了。

    “周公子,”曾妗顺势拿了一瓦罐酒,“许久未见。”

    周生大惊般,“哦?曾妗啊。”

    曾妗确实冷冰冰的,未回应相等的热情,客套般,“未曾想过,周公子还能记得我。”

    “你那时在太学附近总是缠着傅时与,当时不知惹得多少学子羡艳他?”

    他主动拿过曾妗递来的一罐酒,“哦,你们婚嫁了吗?”

    “便在昨日。”

    “恭喜恭喜,恰好我晚些时候过来,不让又要浪费这份子钱,”周生嬉皮笑脸道,“你知道的,像我这种芝麻小官,私下的经费一般都少的很。”

    曾妗轻晃手边的小酒碗,滴酒未沾道,“你还是一样爱说笑。”

    周生赶忙满上这一碗,似是献殷勤般,“曾妗,这不你都嫁给傅时与了吗?记得偶尔也给老傅吹吹枕边风,多讲讲我们当年学堂的情分,我这老大不小了,再不调回来,这一辈子也娶不上亲了。”

    曾妗有意地问,“你们这些年私下没有来往吗?”

    “还是来往过几次的。你也知道的,傅时与那家伙,话少的很,说话又无情,我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你怎么了,有什么特别想问的吗?”

    曾妗转身回头,食指关节有力地敲击下桌面,“江瀛,把人帮我押下去。”

    “曾妗,你这是什么意思?”周生笑容异常勉强,“有话,咱们不能好好说吗?”

    “你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曾妗放下手中的酒碗,丝毫不克制道,“眼见你恩师都驾鹤西去,倒台了,你还能在这个时候上京来?”

    这个周生束手就擒,感慨道,“我可真没想过,追求傅时与的女人也不简单。”

    曾妗细细推敲,“你上建康城至少六七天,可你却在此事后不到一天就来了,至少,张首辅病重的时候就在准备了吧。”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不是为了喝一碗酒,就一不小心见着了我,而是从我出傅府那一刻起,你就主动跟上了我。”

    “正好我也有话问你——”

    曾妗故作轻松明朗的一笑,“就劳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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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人密不透气的地牢里,光线昏暗,唯一通向外部的一扇窗,面对的依旧是个荒废的街道。

    周生摇着眼前的木桩道,“曾妗,你他娘就用这种条件来和我谈话?”

    曾妗平淡无奇地陈述着,“怎么了,现在开春了,地下也不见多阴冷。”

    “而我父亲死时的寒冬,他从冷水里出来,或许连一件裘衣都来不及披。”

    周生忽而间改了神色,也不再一味抗拒,他信誓旦旦道,“上饶的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我都可以告诉你。”

    “但我必须得到一个三品以上在京中的职位。虚职也好,挂名也行,老子不愿呆那个地方了。”

    曾妗反问,“你认为你现在适合和我谈条件吗?”

    “那不如,我把这些话留下来和傅首辅做商量。还有你,私下扣留我这一件事,你觉得傅时与会轻易放过你?”

    “那我应允你,你说。”

    周生紧盯着她的双眼,似乎表明自己不会说谎那般,“上饶那地地势复杂,信江两侧高度不一,自北而南依次为鄣公山、怀玉山和武夷山,你父亲在江边那次脱险以后,并未给我和当地官员任何消息,所以我有心也派了人去那几座山路前堵着。”

    “我纳闷,三路人马竟然都说看见了曾谙大人。”

    “更蹊跷的是,三路人马回来,都说你父亲不愿意与他们同行,所以,我并没有见到你父亲的身影,更为离奇的是,他们回来以后,走的走,散的散,都不愿继续留在我衙门,我上去和蔡大人禀报,他和我说不过是失踪个人。”

    不过是失踪个人……

    有没有人想过,那是一个正直的人,那是一个父亲,那个人在走投无路前有多么的绝望。

    “傅时与呢?”

    “他没问过我,我给他传过信,不过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这事应该和他没关系,我这么些天,四处奔波时听到些传闻,不,坦诚来讲,蔡大人醉酒后,我听说你父亲和那徐太后是老相好的,就算有关联,也应该算到徐蕙那婆子身上。”

    曾妗这是才觉得,她把太多的精力投放到与傅时与的关系上,有些事,借助傅时与这样的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不会得罪一个给予他权势的人。

    予杀予生,都是那些拥有权势的人明里暗里地做着主。

    “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其他任何人知道。”

    “按理说,你应该二月下旬才到建康,你就在地牢里好好生活几天,这应该也不算是为难吧。”

    “曾妗,我和你说,”周生死死抓着那地牢的木桩,“你这可别因爱生恨,胡乱杀人啊,我虽然未全然履行接送之责,但也不是过路不问啊……还有我的官位,全靠你家大人。”

    “闭嘴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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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抽离般忽然回到西街,曾妗回到官琼儿她们身边时,脸色有些苍白,袁芫上前道,“侧夫人,你气血不调,让我给你渡渡气。”

    “小姐不大信这个。”

    官琼儿把路上购置的东西塞到袁芫怀里,总算是让小姐独自办事了一会,她略有些不安地朝着袁芫道,“你还是先别闹了。”

    曾妗一路都在思索,所谓的徐蕙和她的父亲?

    这难道不应该是天地下最大的笑话吗?

    父亲一生为母亲不再纳妾,一心一意,怎么可能沾染上其他女人?而且,若是父亲真与徐蕙好上,徐蕙又怎会痛下杀手?

    “同乡人。”

    三个简单的字反复地回荡在曾妗耳边,那是徐蕙给以的唯一提示,她让官琼儿离京,无论如何,都应该回到父亲出生的渎城,把这一切的事情都查个水落石出。

    至于袁芫,纵使她天真散漫,有着她当年的影子,她也无法说什么全然相信。

    他的人,就只能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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